明雲裳回到秋雲樓的時候,天已全黑,她用過晚膳之後就將碧瑤和嬌杏趕出了房間,她素來喜歡獨斷獨行,也喜歡一個人呆在屋子裡,兩人都習慣了她這種性子,所以並沒有覺得奇怪。
而她自那天晚上看到秦解語之後,便一直覺得有些不對勁,也許是心理作用,她一直覺得暗處有雙眼睛一直在看着她,只是不管她怎麼找,都找不到一點關於秦解語的蹤跡,不禁有些沮喪。
她想了想,終是拿出她藏在牀底下的那塊玉佩看了看,只是看來看去也看不出所以然來,她有股衝動將那玉佩割下來看看裡面到底藏了什麼玄機,以至於水氏那樣妥貼的藏着而不告訴她裡面到底放的是什麼東西。
她取出買來防身的配劍後試圖割開,不料那東西也不知道是什麼所制,竟是無比堅硬,一刀砍下去竟是連一點痕跡也沒有!刀刃反而捲了起來。
她還想再砍第二刀,卻聽到了一記冷笑,她暗暗一驚,卻見油燈的旁邊赫然站了一個身着紅衣的秦解語,他冷笑道:“這是世上最堅硬的寶物,又豈是你那把爛刀能傷得了分毫?”
明雲裳一驚,敢情這貨就是來無影去無蹤的嗎?每次出場都這麼無聲無息嗎?她捂了一下心口後道:“你知道這是什麼東西?”
秦解語給了她一記你白癡的表情卻不說話。
明雲裳上次已經見識過他裝酷的性子,當下深吸一口氣後道:“知道我還問你嗎?你要是不說,我遲早會想法子把它給毀了!”
“隨便。”秦解語淡淡的道:“反正那東西是你的,你想毀就毀了吧!沒人攔你。”
明雲裳再次討了個無趣,卻又有些不死心的道:“你總該告訴我你是什麼人吧!”
秦解語將她上上下下打量一遍後道:“秦解語,上次告訴過你,記不住嗎?沒見過比你更蠢的!”
明雲裳上次就知道他是個極品,到如今才知道他何止是極品,簡直就不應該存在於地球之上。
她暗暗咬了咬牙,卻微笑道:“是,是我蠢,不知道秦大爺你是何來頭。”
她原本以爲秦解語要說上幾句話,不料他只是輕哼一聲道:“是我倒黴應下那差事,纔會遇上你這樣的笨蛋,日後要調教你當真要花些心思了。”
明雲裳聞言嘴角直抽,卻也聽出了其中的一些端倪,她忙狗腿的問道:“敢問聰明無比的秦大爺,是誰讓你來找我的?”
秦解語雙手環抱胸前道:“見過蠢的,沒見過你這麼蠢的,竟是連這件事情都不知道!你這十七年的人生當真是白過了。”
明雲裳被人罵過很多次,但是都和狡猾有關係,被人罵做是蠢的,卻是破天荒第一回,她若不是對這件事情十分好奇,怕是也懶得理這個神出鬼沒的沒有口德的傢伙了。
她繼續微笑道:“如你所見,我這十七年的確是白過了,可否告知一二?”
她自認她的態度是極好,可是有人卻並不買帳,秦解語的眉毛一挑,輕哼一聲後道:“以後你會知道的,又何必問我?再說如果不是你那日衝破禁關,我也懶得來理這個笨蛋!”
明雲裳恨的牙癢癢,當下又問道:“敢問秦大爺,你每天都躲在哪裡,真的都在我的屋子裡嗎?禁關又是什麼?”
秦解語看她的眼神更多了一分輕蔑道:“憑你的那點本事,要是能找到我的行蹤當真算你厲害,你若是想知道我躲在哪裡,可以自己去找,找到了我拜你爲師。禁關是你自己的事情,你問我做什麼?”
又是白問了,明雲裳終於明白對眼前的這個紅衣少年而言,她所熟知的那些對付人的法子都是沒有效果的,她果斷的皺了眉,忍不住罵道:“見過極品,見過神經病,但是絕對沒有你這種極品加神經病!”
這一次秦解語不恥下問:“什麼是極品?什麼是神經病?”
明雲裳眉開眼笑道:“這兩個詞語都是形容你的啊?你怎麼會不知道?見過蠢的,沒見過像你這麼蠢的!”
秦解主撇嘴,眼睛裡的興趣一閃而過,又給了明雲裳一記輕蔑的眼神,彷彿她說的話有多麼可笑一般。
明雲裳看到這樣的主,知道她就算是屢次敗北也極爲正常,這貨的思維方式絕對屬於外星人。於是她只是再次一笑,收起自己的十二分好奇心,懶懶的坐在了那裡,他既然是主動來找她,那麼就應該有他現身的理由。
兩人都不說話,屋子裡頓時靜到極致,明雲裳聽了聽呼吸聲,明明白白看到秦解語站在她面前不過三尺遠的距離,可是卻聽不到他的呼吸聲,她知道出現這樣的情況,要麼是他的武功極高,要麼是他不是人。
兩人你瞪着我,我看着你足足有一盞茶的時間,終於由秦解語的一記冷笑聲打破了沉默,他似沉思了一下後道:“好吧,就從今天開始吧!”
明雲裳聽到他這句話覺得有些莫名其妙,什麼叫做從今天開始,開始做什麼?
她還沒來得及細想他已欺至她的身邊,兩手一伸便抵住她的後背,她頓時覺得內臟一陣翻騰,秦解語已開口罵道:“見你平時跳的那麼輕鬆自如,怎麼着也得有內功的底子吧!你又衝破了禁關,也該有內力啊,怎麼什麼都沒有?”
明雲裳痛的張嘴欲罵,一口鮮血便從她的嘴裡噴了出來,身子徹底虛脫的倒在了牀上,頭也開始暈了起來,身上劇烈的痛着,神志開始渙散,她想過千萬種死法,卻從來沒有想過會死在一個除了知道名字一點都不知道來歷的人的手裡。
她不甘心!
迷濛之際,隱隱聽得秦大公子低喃道:“身體素質也太差了些,筋脈沒有一根是完全暢通的,血液也流的太快了,好在根骨不算太壞,要不然這任務是沒法完成了……”
他後面還在低低喃喃的說着什麼,明雲裳卻是完全聽不到了。
第二日日上三竿的時候,碧瑤在外面喚道:“小姐,你醒了嗎?”
明雲裳這才迷迷濛濛的醒了過來,初時以爲自己死了,只是才一動,全身上下便痛的厲害,便知道昨夜裡也不知道秦解語對她做了什麼,身體痛的要命,卻並沒有死。她暗歎自己命犯太歲,怎麼竟招惹一些極品中的極品,纔要受這樣的罪。
她懶懶的屋子裡道:“醒了,今日身子不太爽利,我想休息一會,遲些午膳你送進來就好。”
碧瑤聞言卻嚇了一大跳,忙問她是不是病了,她懶懶的應一聲,不想卻把碧瑤嚇的不輕,當下便去替她請大夫,明老爺一聽說她病了,有鬱夢離的話在當下嚇的魂都要飛了,忙將馬車騰出來讓碧瑤去請大夫,然後親自到她的閨房來探望。
明雲裳沒料到她這一病竟引起這麼大的反應,想起她穿越初來時頭破血流也無人管她,這一次只是躺在牀上不動就惹出這麼大的動靜,微微一想也便知道事情的緣由,當下由得他們去折騰,她只是躺在牀上不動,懶得去應付等人。
大夫很快就被請來了,把過脈後大驚道:“明五小姐有脈像太過古怪,老夫把了幾十年的脈還從未見過這麼怪的脈像!請絮老夫無能爲力!”
大夫的這一席話把明老爺嚇的從椅子上跳了起來,忙問其緣由,那大夫也說不上來,只揹着藥箱便匆匆走了。
明老爺忙又讓碧瑤去請其它的大夫,不想每個大夫請來之後爲她把完脈全部搖頭晃腦的走了,只有一個大夫開了一些寧神的藥留下,其它的人卻是連方子都不敢開。
明雲裳的精神原本就不是太好,聽到那些大夫說到她的病情,她的心裡也暗暗生驚,實在是想不明白秦解語昨天昨上到底對她做了什麼,她除了動的時候覺得身體有些痛之外,並沒有感覺到太多的不對勁,還總覺得丹田處熱乎乎的極爲舒服,四經八脈也似乎很是舒服,一舒服就想睡覺。
她原本已是死過一次的人了,對於生死倒也沒有太多的擔憂,心裡還隱隱盼着若是這次真死了最好是穿回現代過她的風光日子,再不用和這些別有用心的人周旋,於是她也懶得理會她是不是會死的事情,繼續睡覺。
再次醒來已是深夜,一睜開眼睛卻是一片血紅,她嚇了一大跳,卻聽到了秦解語的聲音:“比我想像中的要好一點,從今天開始,你每天晚上根據這張圖將內力運行一週天試試。”
明雲裳這纔看到所謂的血紅不過是秦解語血紅的衣服,她實在是弄不明白一個大老爺們怎麼會喜歡穿紅衣服,只是他的話卻又透着幾分古怪,她動了動胳膊動了動腿,身上還是有些痛,卻已不再是之前的劇痛了,反而有一股隱隱的舒適。
她看了一眼秦解語,卻見他的臉上明顯有一分疲憊,她終是又問了一個讓秦解語認爲蠢到極致的問題:“你對我做了什麼?”
秦解語恨鐵不成鋼的道:“當然是易筋洗髓,爲了幫你打通經脈,我已經把我珍藏了二十年的寶丹給你服下。”他的話是不屑,眼神卻是你還不趕緊謝謝我。
明雲裳一直覺得什麼易筋洗髓是武俠小說裡杜撰的橋段,這話由秦解語的嘴裡說出來,她更是覺得沒有什麼可信性,當下卻是懶得理他。
她不理他,他倒有些惱了,當下冷着聲道:“練功去!”說罷,便將一本冊子扔了過來。
明雲裳撿起來隨手翻了翻,發現那本冊子上沒有一張圖,全是一些字,她粗粗看了一眼,全是一些教人如何調息益氣的法子。
她掀了掀眉,秦解語又道:“現在開始,不許偷懶!”
明雲裳的心裡卻覺得有些怪,這秦大爺該不會是想教她武功吧!她知道學武功是有些好處,可是她對秦解語卻沒有太多的信心,他癡癡傻傻的,別讓她練什麼古里古怪的功夫也給練的癡癡傻傻了!
秦解語似看透了她的想法,一手搭在她的肩上,她頓是覺得肩上的骨頭快要斷了,忍不住想叫,他卻適時的點了她的啞穴,然後淡淡的道:“練功!”
明雲裳知道自己如果不如這個變態所願的話,怕是依着他的性子,真的會把她給壓成碎片,於是心不甘情不願的開始依着那本冊子上教的運氣,她原本以爲要做到像冊子上說的那樣會極難,沒料到一按上面的去做,她便覺是身體暖和無比,也似乎輕盈了許多,原本有些吊兒郎當的心思也盡皆收了起來,安安靜靜的練起功來。
一個小週天運行下來,天已經亮了,秦解語又不見了,她卻覺得身體充滿了前所未有的活力,輕的讓她想尖叫出聲。她這才明白秦解語說話做事雖然都不太靠譜,可是這教的武功卻是極其靠譜的。
接下來的幾天,她白天睡覺,晚上練功,秦解語也不時來指點一二,他行事有些瘋瘋癲癲,明雲裳時間一長倒也習慣了。
明雲裳病倒的消息瞞不過鬱夢離,他原本以爲她病倒是崔氏動的手腳,可是一想這個可能性實在太小,便半夜前去探望,又遇上了秦解語,兩人一見面便又大打出手,他卻是連明雲裳的面都沒有見到,他隱隱覺得這中間有些不太對勁,卻又因爲身份的原因不能和秦解語真的在明府裡大戰三百回合,只得第二日差仲秋去看明雲裳。
仲秋看過後回來道:“明五小姐的脈像有點像是習武之人走火入樂的樣子,不過面色卻極好,並無中毒的痕跡。”
鬱夢離聽到後心中一定,卻皺着眉頭道:“她根本就沒有內功,怎麼會走火入樂?”
仲秋表示也不知道,鬱夢離輕嘆了一口氣,只要她沒有性命之憂便好,當下又讓仲秋送了幾顆白金丸送去。
仲秋愣了一下,那白金丸一丸便價值千金,是衆多習武之人夢寐以求的東西,對於提升內力有極大的助益,鬱夢離平時自己都捨不得吃,這會一送明雲裳就送掉三顆,這手筆也太大了點。他原本想勸上幾句,只是也知道鬱夢離說一不二的性子,只得聽從他的安排。
明雲裳病倒的事情原本對明府的那些女人是極好的消息,只是此時崔氏被鬱夢離送來的女人弄的心神不寧,昨夜裡,明老爺便是宿在美子那裡。
這麼多年來,崔氏從來沒有如此驚恐過,卻又有些無計可施。那兩個女人的身份比她高太多,又是鬱夢離送來的,她又能把那兩個女人怎麼樣?
她原本一直處心積慮的想要對付明雲裳的心思,此時全轉到那兩個女人的身上。
明雲端斷了指,這幾日精神也不好,又在爲水府退婚的事情傷神,心中難安,曾想過要算計明雲裳,只是由於有了之前的事情,如今嬌杏和碧瑤將明雲裳守的滴水不漏,她就算是想動手腳也沒有機會。
明雲彩這幾日明彩有些恍惚,自從明雲端被明雲裳弄斷手指又毀了名節之後,她就知道日後要扳倒明雲裳是越來越難了,而明雲裳很快就要嫁給鬱夢離,到時候她們想動手也沒有機會,她心裡着實不甘卻也沒有其它的法子。
水府到明府來退了婚,容景遇卻一直沒有來退婚,她的心裡又有了一分奢望,盼着他還能來迎娶她。所以每日裡她都在屋子裡等着,等容景遇派媒婆來送日子。只是縱是她望穿了秋水,前院的人進進出出,卻一直沒有看到容府來送日子的人。
明府裡的女人沒了心魂,明雲裳在白日裡醒來的時候,想起了明雲端和水府的事情,她的嘴角微微一揚,水府裡退婚最多隻是毀了明雲端的名節,日後大不了再尋個機會嫁人,依着明雲端的心機,保不定還能過上幸福的生活,而她若是依舊嫁到水府裡去,那情況就完全不一樣了。
水老爺也許沒有明老爺那麼好面子,但是水府也是百年旺族,家中對女子的名節卻是看得甚重,明雲端若是再嫁到水府裡去,依着她之前做事情,還未嫁過去怕是就會成怨婦。她也曾聽說過水夫人的爲人,那個女人是個極好面子的,又是有些兇悍的,如果明雲端還能嫁過去,那纔是好戲的開張,到時候不用她出手對付明雲端,她往後也不會有日子過。
她的眼睛微微一眯,當即把碧瑤喚來,在她的面前細說了幾句,然後就讓她去把明老爺請來。
明老爺過來之後,她有氣無力的道:“父親,這一次三姐的事情不管怎麼樣我都得負上一定的責任,我若是不同意讓她陪我去祈福,又哪來這樣的禍事,如今三姐名節有損,水府前來退婚,我如今又病着,也幫不上太多的忙,只有勞煩父親多多爲三姐想想,她和水少爺是自小訂的親,此時退了婚,依着三姐的性子,怕是日後都不會開心,我也不想我出嫁之後還帶着愧疚!”
明老爺感嘆道:“那日裡雲端回來百般指責於你,說你狠毒,那一日更是在爲父面前說了你不少的壞話,可是你卻處處爲她着想,那日的事情碧瑤也細細的告訴我了,細細算來,那件事情又豈是你的錯,根本就是雲端自己的錯。只是你念着姐妹情深,倒是難得了。”
父女兩人在說這話的時候,處處透着疏遠,話說的也極爲客氣,明雲裳不知道明老爺的心裡是怎麼想的,反正是沒再把明老爺當做是自己的父親,對如今的她而言,他也不過是她利用的工具。
明老爺也不知道明雲裳的心裡是怎麼想的,卻終是覺得她的心裡爲明雲端着想便是還唸了姐妹之情,他原本以爲明雲裳自從上次撞石之後性情大變,沒料到對這些姐姐妹妹還是感情深厚,他的心裡不禁又安了些。而如今明雲裳和鬱夢離訂親之後給他帶來的好處卻是妙不可言,他得到的東西遠遠比他想像中的要多得多。昨夜裡的美子讓他再一次**,那種滋味又豈是崔氏所能給得了的?
如今的明雲裳只要不做太過份的要求,他都會答應。再則這一次的事情也是爲明雲端去做好事,他心裡也樂得去做。
他從明雲裳那裡出來的時候,在門口遇到了唯一的兒子云楚,卻見他正低着頭站在牆角邊,明老爺看到他站在那裡便問道:“雲楚,你站在這裡做什麼?”
明雲楚咬着脣道:“父親,我有些話要對你說。”
明老爺看了他一眼便將他領進了主屋,雲楚看着明老爺道:“父親,我求你把五妹禁足,取消她和世子的婚約!”
此話一出,明老爺大吃一驚,瞪着雲楚,雲楚的胸口直起伏道:“五妹自從撞石之後,性情大變,我去寺裡問過了,了緣大師說五妹被妖附生,來吸食我明府的根本,所以她根本就不是人,是妖精,根本就是一個禍害,父親你想想自從五妹那次的事情發生之後,明府裡就沒有一刻安生,先是母親被禁足,緊接着六妹被辱,前幾日又是三妹斷指失節,她要是嫁給世子,還不知道弄出什麼事情來!”
若是明雲裳之前沒有爲明雲端求情的話,依着明老爺心軟的性子,怕是會信上幾分,只是有明雲裳之前的事情做鋪墊,再加上這幾日有那兩個扶桑美人相伴,他又豈會信明雲楚的話。
他當即大怒道:“崔氏這個賤婦,整日裡只會亂教子女,是不是她在你的面前說了什麼,纔會讓你說出這樣的話來?雲裳嫁入蘭陵王府,根本就是明府莫大的榮耀!”
明雲楚大怒道:“父親是被那兩個妖精迷了心性吧!你已經一把年紀了,拋下發妻寵小妾,這事若是傳出去,明府的名聲算是全毀了!世子的身份是很高,可是父親想必也聽說過關於他的傳聞,他是個病體也就算了,還是一個天煞孤星,整個京城的人都避着他,沒人願意把女兒嫁給他。說句難聽的,父親巴巴的把五妹嫁給他,不過就是爲了自己的面上有光,卻不知道那也會毀了五妹一生,明府的這些子女全毀在你的手裡了,你知道嗎?”
明老爺聞言怒極,揚起手來便給了明雲楚一記巴掌,氣的鬍子直抖道:“逆子,你讀了那麼多的聖賢書全部被狗吃了嗎?書裡是教你這樣跟你的父親說話的嗎?”
明雲楚捱了打,卻倔強的挺直了背道:“那父親爲老不尊!”
明老爺揚手又給了他一巴掌道:“你給我滾!我沒你這個兒子!”
明雲楚咬了咬牙,知道他的話明老爺是一句都聽不進去了,當下扭頭便離開了。
明老爺氣的不輕,美子昨夜宿在這裡,此時在裡面聽到了父子的爭吵,當下眼睛微彎,輕披了件紗衣便走出來道:“只是一個孩子,老爺不必爲他太過煩惱。”
明老爺多年未曾見過這樣的美景,頓時便愣在了那裡,他的怒火剎那間便跑的無影無蹤,一把將美子摟住道:“是啊,只是一個孩子。”手卻不規矩的朝美子的胸前摸去。
美子嘻嘻一笑,便拉着他回了裡屋。
當日下午,明老爺才起牀,起牀之後便親自去了水府,也不知他和水府的人說了什麼,明雲端和水少爺的婚事算是保住了,第二日便又派人送了聘禮過來,只是這一次聘禮卻極輕了,除了三牲之外,只有極少的布匹,全部加起來,卻是一百兩銀子都不到。
明雲端在屋子裡聽到了這件事情,頓時氣的直掉眼淚,卻木已成舟,她再無更改的能力。
宜城的東面有一座荒了多年的院子,前段時間有人將那院子翻修一新後在外牆上掛上了“戰府”兩個木底黑字的牌匾。
戰天南此時正眯着眼睛坐在院子左側的葡萄架下泡茶,光影斑駁,映得他那張堅毅的臉上也有些斑駁,卻又因爲那絲斑駁而顯得更加的冷硬,他的神情生冷,茶香輕繞,他卻連一口茶都沒有喝。
一頂尋常的小轎子在門口停下,門房問過之後就直接讓人將好頂轎子送到他的面前,他看了一眼沒有說話,轎簾掀開,一個身着白衣傾城傾國卻難辨雌雄的人轎子裡走出來,他看了一眼後怔了一下後道:“你的模樣能讓全天下的女子自殺,男子顛狂。”
鬱夢離淡淡的道:“可惜你都沒有正眼看我一眼。”
“你不是瞎了嗎?”戰天南冷着聲道:“怎麼知道我沒有看你。”
鬱夢離淺笑道:“我眼瞎了,心卻沒瞎。”
戰天南將他上上下下看了一眼後道:“我看你不但心沒瞎,眼也沒瞎,從小到大,你玩的把戲之多可以說是整個蒼瀾之最。”
鬱夢離在他身邊的椅子坐下道:“沒人喜歡玩把戲,因爲太傷神,可是爲了保命,有時候卻又不得不玩些把戲。”
戰天南輕哼一聲,似對他的話不以爲然,他又道:“表哥這一次怎麼在宜城呆這麼長的時間?”
“表弟大婚,我如果不喝喜酒就回去,陵南王舅舅怕是會不高興。”戰天南的話裡滿是嘲弄。
鬱夢離笑了笑道:“我大婚,父王想來也會開心的,讓表哥來喝這杯喜酒安排的也極爲合理。”
戰天南聞言眉毛輕輕一挑,鬱夢離又笑道:“你不必過於驚奇,我若是連這一層也不知道的話,怕是早就命喪黃泉了。”
戰天南卻笑道:“你們這對父子倒是有趣極了,整天相互猜忌,不累嗎?”
鬱夢離微笑道:“畢竟是我在表哥的大婚之日搶走了表哥的新娘,若沒有一分猜忌那纔是怪事,好在表哥豁達,要不然我才真有大麻煩了。”
“阿離,你越來越不可愛了。”戰天南淡淡的道:“怎麼在這個時候揭我的傷疤?”
鬱夢離微笑道:“因爲我知道表哥心有所屬,縱然知道雲裳有利用價值,卻難敵心中所思,那些籌碼,表哥怕也是並未放在眼裡,成全了我也總好過成全容景遇。”
戰天南的臉色再次一變,眸子裡已有了一分殺面,葡萄樹葉也開始嘩啦啦做響,鬱夢離卻又緩緩的道:“說中表哥的心事呢?”
戰天南冷冷的看着他,他卻只是淡漠的笑着,眼睛看不見焦距,那張妖冶的臉卻平淡無比,彷彿根本就不知道戰天南動怒了一般。
“你怎麼知道這件事情?”戰天南冷着聲問道。
“也許我知道的事情比表哥想像中的還要多。”鬱夢離緩緩的道:“那女子聰慧無雙,一人入驚鴻山莊將表哥救出來而不求回報,表哥當真認爲那件事情就是那麼簡單嗎?”
“她是你的人?”戰天南冷着聲問道。
鬱夢離笑了笑不置可否的道:“她那樣的女子不會是任何人的人,她只是她自己。”
戰天南聞言卻鬆了一口氣,鬱夢離又道:“而情之事終是講究緣份,表哥若是真的與她有緣的話自會再見,不用過於免強。”
戰天南聞言周身的殺氣盡消,定定的看着鬱夢離道:“我很小的時候就知道,寧可與全世界爲敵,也不要有你這個敵人,阿離,你做的事情總是會出乎我的意料之外,阿離,你不該來宜城的。”
鬱夢離只是輕笑一聲道:“我若告訴表哥我來宜城是爲了救表哥,表哥信嗎?”
戰天南的眼睛微微一眯,千萬種猜想在他的腦中形成,卻又沒有一種能讓他肯定,他冷着聲道:“我從小到大都討厭和你說話!”
鬱夢離淡淡的道:“多謝表哥看得起。”
戰天南冷笑一聲,將頭扭至一側,用背對着他道:“你回去吧,這件事情我會如你如所願,你想娶妻娶便是了,我不會去插手。”
“多謝表哥成全。”鬱夢離輕輕一揖道。
戰天南卻不再理他,他行完禮之後便緩緩走入轎中,戰天南又道:“你也是個聰明人,應該知道你大婚之日會發生什麼事情,該怎麼做想來也不用我提醒。我可以放下這件事情,但是有的人卻未必會放過你,而且你一娶妻就意味着什麼自不消我說,你自己心裡更清楚,有人怕是早就急了。”
“表哥今日提攜之恩,離銘感於懷,日後若有機會,必定要好生報答表哥。”鬱夢離輕聲道。
轎子被擡起來朝門外走去,戰天南的眼睛微微眯了眯,他早知道鬱夢離會來找他,只是來找他的事情卻又在他的意料之外,兩人有屬於兩人的默契,卻又有着屬於兩人的猜疑。
八月二十二日,宜城裡一片喜慶之色,今日是到宜城休養蘭陵王世子迎娶明府五小姐明雲裳的大日子,由於之前明雲裳先是和謹夜風有染,後又退了容景遇的婚事,緊接着又逃了萬金聘禮的婚事,她如今在宜城可謂人盡皆知,那些傳言有好有壞,引得人們紛紛猜疑,不知道那個溫良賢惠的明五小姐這一次又要整出什麼名堂。
宜城之內,甚至有人爲這件事情開了賭局,賭明雲裳是否會再次逃婚,這場婚事又會起何種變故。
明府和王府早已經是張燈結綵,大紅的喜字早已貼的大門窗戶上到處都是,雖然婚事有些匆忙,但是準備的卻還算充分。
明雲裳將那件沒有繡任何花樣的大紅嫁衣穿在身上,原本依着宜城的規矩,女子出嫁時所穿的嫁衣要親自繡上花樣,只是她在大婚之前一直重病纏身,便將繡嫁衣之事放下,嫁衣又不能找人找繡,於是她也成了宜城裡第一個穿着一塊紅布出嫁的新娘。
明老爺原本擔心她還會繼續病着,擔心她不能出嫁,曾向鬱夢離請求將婚期延後,鬱夢離只淡淡的道:“明五小姐病的再重,想來也沒有我的病重,這婚事還是照之前商定的來吧!”
明老爺聞言只得做罷,而明雲裳的病卻出乎意料的大婚之日好了不少,明老暗歎沖喜之說果然是有緣由的,當下也歡天喜地的安排一應事情。
明雲裳看了看鏡中的自己,輕輕嘆了一口氣,她的臉依舊用薑黃染的黃黃的,眉毛畫的低低的,在那大紅喜袍和喜冠下倒顯得更多了幾分病氣。
她以前曾以爲嫁人是件極風光的事情,到出嫁的時候心情也會和往日有別,只是今日不知怎的她就覺得心裡有些忐忑不安。她以前做什麼事情都會對往後的路有些預期,可是此時卻覺得路途漫漫,以後會面臨着什麼,心裡卻是一點都不知道。
她想到那個病的連一絲風都不能吹的體弱男子,心裡又有幾分無可奈何,她嫁給他原本是想盼着他早日死掉她好恢復自由之身,只是在經歷上次的事情之後,她的心裡又隱隱盼着他能活的長長久久。自己的心裡一升起了矛盾的情緒,連帶着身邊所有的一切也變得有些焦躁了起來。
而她裝病的短短几日,她白天睡覺,晚上被秦解主逼着練功,身體已經輕盈不少。
喜婆一邊說着吉利話一邊給她上頭,她卻一直有此心不在焉,此時天色將明,她看了一眼透着一絲白光的窗櫺,心也複雜到了極致。
門外不知道是什麼驚起了夜宿的飛鳥,撲着翅膀哀叫着從屋檐上飛過,喜婆顯然也聽到了動靜,覺得這事有些不吉,卻也不好說什麼,只是微微頓了頓,接着說吉祥話:“一梳梳到底,與夫舉案齊眉恩愛長,二梳梳到尾,百年好合情意深,子孫滿堂……”
明雲裳聽到這樣的話就覺得有些好笑,縱然她之前答應嫁給鬱夢離是另有打算,在這種女子的大日子的面前卻也顯得有些異樣的情愫,她淡淡的道:“喜婆真的覺得……”
她的話還沒有說完,崔氏推門而進,她心裡覺得有些好笑,這該死的習俗,她縱然再討厭崔氏,在出嫁的這一天卻還得由崔氏扶她出嫁,她的話鋒一轉道:“我聽說世子近日身子大好,想來舉案齊眉也是眼前之事,咦,母親,你來了啊!”
崔氏的臉色很是難看,眼睛還有些紅,着了一件四十八副的嶄新湘裙,罩了一件暗紅的纏枝牡丹外衫,頭上插着好幾枝足金的步搖,想來來之前盛裝打扮過。這幾日她天在晚上練功,耳力比以前好了不少,她住的秋雲樓和主屋相距不是太過,主屋那邊的動靜她也聽了個七七八八。
明老爺自從得了美子和惠子之後,就再也沒有進過崔氏的房間,崔氏無論如何花心思打扮都不可能與正值花季的兩女相比,鬱夢離這一招當真是極狠的。
崔氏這幾日心思都不在明雲裳的身上,卻也知鬱夢離送人進明府和明雲裳脫不了干係,只是如今事已至此,她也無力更改,當下看了她一眼後道:“雲裳倒是和世子是一條心!”
明雲裳微笑道:“夫妻同心,其利斷金,母親想來對這件事情深有體會吧!這幾日父親對一母親似乎冷淡了不少,那一日母親爲了出來也費了不少心思,卻終是難掩人老珠黃的事實。”
崔氏的臉色更加難看了,看着她的眼神恨不得將她撕成十八塊,她卻又淺笑道:“人生總是起起伏伏,母親原本也不過是妾室出身,縱然用計成了當家主母,卻還是丟不掉做妾室的狹小心胸。每個人有自己的命,若是總奢望得到不屬於自己的東西,就註定不會有好結果,所以我一定會吸取母親的教訓,絕對不會做那些見不得光的事情,絕對不會主動去害人,否則就必定會害人終害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