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明,這是七夕跟秦世修所避免提及的部分,他們不想讓這個細節影響他們之間的生活,但是卻無法避免看不見所帶來的劣勢。
七夕讓林媽帶着自己離開病房去小花園裡散散步,本來是一件很容易搞定的事情,現在七夕卻要一個人來陪伴自己纔可以完成。秦世修不可能每一步都陪着她,她也不願意讓自己成爲纏人精。
外面起風了,林媽說要去病房給七夕拿條披肩,她沒走幾步又折返回來,“七夕,我們還是回房間吧,你一個人在花園裡我有點擔心……”
“林媽你放心吧,只是一會兒的時間,我就站在這裡等你,這段時間我在病房裡呆的夠久了,你去吧快去快回。”
“那好吧七夕,我很快就回來你站在這裡等我。”
七夕站在花園的草坪上,她聽見不遠處傳來孩子嬉笑的聲音,陽光落在她的身上,幾縷風吹過來,雖然風吹過來的時候有幾分冷意,但是她的嘴角卻是上揚的,風是自由的,輕柔、舒緩像秦世修溫柔的手掌撫摸過她的髮絲。
忽然不知從哪裡跑出來一隻白色的小狗,它衝着七夕叫了幾聲,見七夕沒什麼反應,它咬住了七夕的褲腿。
七夕一慌,人後退了幾步,腳底一滑就跌坐在了草坪上。她跌坐下來的地方正好是一個水泥潭,污濁的水浸透了七夕白色的病服,她兩隻手上都沾到了污水,她用手擦臉弄的臉上都是泥印,樣子有些狼狽。
“媽媽你看,這個阿姨是個瞎子……”
女孩子清澈甜美的聲音落入七夕耳中,她眼中一酸,淚水在眼眶中打轉,七夕她試着站起來,此刻的她卻顯得那麼力不從心。
“樂樂,不要這麼說話。”應該是女孩的母親喝止了女兒欠妥的話語,“老師怎麼教導你的,我們在面對弱勢羣體的時候,應該幫助他們。”
“對不起,媽媽,我知道自己該怎麼做了。”
女孩鬆開了母親的手,跑到了七夕面前,“阿姨對不起,我剛剛不應該那麼說你,老師教導我們要對殘疾的人伸出援手,這是我的二十元零花錢,我現在把她捐款給你。”
女孩子的母親沒想到自己女兒是這麼來理解對別人伸出援手的,她在七夕面前蹲了下來,“抱歉,孩子還太小,不太會說話,我拉你起來吧。”
不管現在的七夕情緒是怎麼樣的,她此刻只想要一個人來拉她起來,感謝的話還沒有說出來,已經有一隻溫暖的手握住了她的手,然後她就被騰空抱了起來,這個人的懷抱讓她覺得很溫暖也很熟悉,她安心的抱住了秦世修的肩膀,一句話都沒有說任他將自己從這個尷尬的境地裡帶離。
“秦世修,我不想住在醫院裡,你帶我回家好不好?”
醫院裡,並不好聞的消毒藥水味提醒着她始終是一個病人,她想要呆在家裡,那裡的氣息纔會讓她安心。
秦世修一低頭就看到七夕臉上的泥印,憐惜不忍覆上了眉眼,他說:“好,我帶你回家。”
秦世
修帶着七夕回到家第一件事情就是將她那件髒兮兮的病號服脫了,七夕身上還有其他地方的傷口還不能洗澡,秦世修便打來了一盆熱水幫她擦拭身體。
關於剛剛發生的事情,誰都沒有先開口,或許秦世修跟七夕都在考慮,怎麼樣開口才能讓對方更加安心。
直到秦世修爲七夕換上乾淨的居家服,他們倆一個字都沒有說。
秦世修將七夕抱着放回到牀上,爲她蓋上被子,“餓嗎,有沒有什麼想吃的,我可以給你做。”
七夕拉住了秦世修的手臂,“不要走,我什麼都不想吃,我只想要你陪着我。”
“好,我不走,我陪着你。”秦世修剛在七夕身旁坐了下來,便被她抱緊了,他甚至可以感覺的出來她的身體在顫抖,還有她的那種不安分外明顯。
“秦世修,我好害怕,真的好害怕,別人看到我會說這是個瞎子,我真的想要看見你,想看見你看我的眼神,我什麼都看不見,眼前都是黑的,最近這段時間我都在做一個夢,我夢見你去了很遠的地方不要我了,我想要抓住你,可是我看不到你去的方向……世修,你告訴我,你永遠不會離開我的對不對?”
那一刻秦世修有些沉默,他覺得自己一定是瘋了,他竟然想告訴七夕這個世界上沒有一個人會永遠陪着另外一個人,如果他身體是健康的情況下,他願意陪着她實現白首不相離的美好願景。可是殘酷的現實面前,曾經自信滿滿的人也有自卑的時刻。
他撫着七夕的髮絲說:“我不會離開你。”至少我的心會陪着你。
經過剛剛的一番話,七夕似乎是累了,她靠着秦世修的肩膀閉上了眼睛,口中呢喃着一句,“不要離開我……”
七夕還能夠彈琴,那些已經爛熟於心的樂章,她早就可以不看琴譜就將它們彈奏出來,每當她彈琴的時候,秦世修就安靜的坐在一旁聽着,是個很專心的聽衆。
秦世修又帶着七夕去了那間有年代感的別墅,他告訴七夕這裡已經重新裝修過了,以後她可以在這裡教授小朋友彈鋼琴。
七夕坐在落地窗的鋼琴前爲秦世修彈了一曲,秦世修在最後一個音符落下時親吻了七夕的脣,七夕喘息的迴應了他的吻。
秦世修告訴七夕,其實這裡是他出生的地方,他從小生活在這裡,一直生活到父母去世,長大之後他每年來這裡一次,他希望七夕以後能在這裡教小朋友彈鋼琴。
秦世修還帶着七夕去了寧城郊區看蘇阿姨。蘇阿姨再次見到他們高興地合不攏嘴巴,當她得知七夕的眼睛看不見時,一下子沒有反應過來,忙拉着七夕的手關切的問了起來。
到最後還是七夕安慰的蘇阿姨,“阿姨,沒關係了,世修說我的眼睛遲早是會恢復的,你要對我有信心吶,而且我的朋友還特意爲我去廟裡算了一卦,那個很靈的和尚也說我的眼睛恢復是遲早的事情,我現在是在體驗黎明前的黑暗。哦對了,我想起來到時候讓世修找個盲女的角色讓我演演,到時候來年也
讓我得個電影節的影后。”
“七夕你這孩子啊,真讓人不忍心,好端端的就碰到了車禍,世修你以後可得對七夕好點啊。”
七夕握緊了秦世修的手,笑着對蘇阿姨說:“世修現在對我挺好的,他對我好的讓人有些髮指,我都懷疑以後沒有他在我身邊,我會難以適應。”
“世修對你好那是應該的,對老婆好這一點世修遺傳了秦教授,想當年啊,別提秦教授對夫人有多愛護了……”想起多年前的往事蘇阿姨有點陷在回憶裡,她招呼着秦世修跟七夕進屋,“我今天晚上大顯身手爲你們做幾個好菜,很快就好了。”
“世修,桌子上有我早上剛摘的青棗,洗一些給七夕嚐嚐,味道可甜了。”蘇阿姨的聲音從廚房裡飄了出來。
秦世修擡眼看到不遠處的桌子上擺着一小框青翠欲滴的棗,他洗了一些喂七夕,七夕有些難爲情,“還是我自己來吧。”
秦世修按下了七夕的手,“沒關係,阿姨是通情達理的人,我不餵你,她肯定會怪我。”
七夕臉上浮起一些紅雲,默認了秦世修喂自己的舉動。
鄉下的夜晚來的特別早。晚餐後秦世修七夕跟蘇阿姨坐在院子裡聊天,沒過多久就有老鄰居來喊蘇阿姨打麻將。
蘇阿姨念着家裡世修跟七夕在,便揮揮手,“今天我可不陪你打麻將,世修跟七夕來陪我,我要陪着他們。”
“就是打幾圈嘛,又不會費你多長時間,平時可是你一個勁兒的喊我們打麻將,以後你要跟我搓麻將我們可是要掂量掂量了。”這位鄰居阿姨跟蘇阿姨的年紀相仿,兩個人經常會在一起吵吵架什麼,但是總能以最快的速度和好。
“不跟我玩就不跟我玩,我今天陪年輕人玩。”蘇阿姨執拗起來的樣子就像個孩子。
“不理你了。”鄰居阿姨皺着眉頭就要走。秦世修叫住了她,然後對蘇阿姨說:“阿姨,你去打麻將吧,我跟七夕陪你過去就是了。”
蘇阿姨也是最近剛剛迷上麻將這一國粹,一時技癢便欣然同意了。
秦世修坐上麻將桌是因爲補位,其中一位老爺爺因爲家裡有事就先走了,他離開之前將秦世修拽到了桌子上,原先老爺爺這個位子一把都沒有糊過,但是到了秦世修坐下沒多久,這個位子就徹底的旺了起來。
七夕坐在秦世修身旁,秦世修不時會在她耳旁低語。
“這次我們的牌很好。”
“等我贏了錢給你買糖吃。”
“怎麼辦我又要胡了。”
“肯定是幸運女神坐在我身邊,我手氣纔會這麼旺。”
七夕笑着,此刻她真的很開心,她在秦世修耳旁輕輕說:“秦先生,我們象徵性的贏一點就好,夠買大白兔就行了。”
“你的要求還真是低啊。”秦世修笑着說。
麻將打到最後,秦世修將贏長輩的錢都還了回去。這其中他已收穫到簡單的快樂,還有答應七夕的大白兔奶糖是不能少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