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孝禮儀知恩圖報,這八個字在安陵泓宇眼前漸漸放大,隱忍深沉心存仁慈的他忽然覺得無比可笑——多年來他謹遵這訓誡,甚至一度在猜測看清出太后的野心後都不忍心徹底拋棄之前的恩情,可到現在呢,壞事做盡的人將這八個字說得義正詞嚴,頭頭是道,反而是自己成了不忠不孝之輩!
寒意浸染,他笑得極輕,但誰都看得出他這樣的笑已包含着莫大的痛苦和諷刺。
這一刻,他忽然明白過來爲何太后從小就對自己耳提面命“知恩圖報”四個字,她是想給自己灌輸這種聽起來無比正確的念頭,好讓自己即使發現她的陰謀時也謹記她對自己的恩情,可陰差陽錯,他確定了太多自己從前只是猜測的事,而這些事已經足以相抵所有恩情,令他再也不能袖手旁觀淡然處之。
安靜得出奇的冷宮中有暗涌的氣流在安陵泓宇和伍太后之中似漲潮時的潮水洶涌來回,鳳眼含威,星眸凝冰,四目相對之際早已是電光火石,刀劍相接。
從始至終都深深理解着安陵泓宇的月落塵此時也不禁有些憤怒燃燒在心頭,直至現在伍太后居然還敢大言不慚的說什麼知恩圖報,她當真是好意思開口。身旁男子那對漆黑如墨噙着無數糾結的眸子讓她的心柔柔作疼,歷來溫婉似水的她毫不客氣的回擊過去:
“太后,當你對皇上生母狠下三三魔蠱之時,你想過什麼是忠嗎?當你派出殺手欲讓我們死在前往晏國途中之時,你想過什麼是禮和法嗎?你從來只會要求安陵泓宇對你知恩圖報,但你有沒有想過其實他一直都在知恩圖報,若不是你逼人太甚,他何苦詐死,又怎麼會出現眼下這種局面?與其說你對他有二十多年的養育之恩,不如說你這二十多年來你都在等他死,你都在設計陷害他!今時今日,你還提什麼知恩圖報,簡直貽笑大方!”
激烈又在理的斥責令伍太后從沉沉思緒中醒過來,她不敢置信的看向正對自己怒目相視的皇后,紅脣微張。她居然知道三三魔蠱!她如何會知道,什麼時候知道的?那麼說,泓宇也是一早就知道了嗎?
搭在裕安手臂的手輕輕顫抖,她還沒來得及出聲時安陵泰宇就好奇發問:“母后,什麼是三三魔蠱?本王怎麼從來沒聽過這東西?”
不合時宜的提問讓伍太后怒火中燒,她狠狠斥責道:“給哀家閉嘴!”細審安陵泓宇波瀾無驚的俊容,心機深沉的伍太后猜測他肯定早就知情。尋思片刻,她發出兩聲輕輕的無奈的嘆息,鳳眼中的光芒暗斂,嗓音不似剛纔強勁霸道:“泓宇,你聽哀家說、、、”
“你還想說什麼?說你當年利用後宮一個美人和戲子的私情要挾她培育三三魔蠱?說你狠心絕情的趕盡殺絕?說你處心積慮排兵佈陣的妄圖奪權?或者,或者你願意跟我說說當年爲何離國會被滅國?”
一字一句冷若冰雪,安陵泓宇心中殘留最後一點仁慈都被消磨殆盡。這些日子雖要準備接下來勢必出現的戰事,不過他其實並未走遠,而是悄悄借住在薛貴的將軍府。談及往事,心細如塵的安陵泓宇從薛貴的追憶和敘述中發現很多可疑之處,尤其是早已傾國覆滅的離國往事。
白皙臉頰慢慢有鐵青之色出現,油燈昏暗映着她風韻猶存卻尷尬又氣憤的臉,本來還想再次假意編造些故事的她憤怒噴涌而出:
“放肆!泓宇,你什麼時候學得這麼伶牙俐齒?什麼美人戲子,什麼三三魔蠱,什麼趕盡殺絕通通都是胡說八道。哀家自打進宮那日起就一心一意爲先皇爲大襄,兢兢業業數年,現在卻遭來你如此斥責,你對得起哀家嗎?”
啪啦一聲巨響打破暗夜沉寂,不遠處的天空裡已升上璀璨明光,瑩瑩綠光在幽黑天際滑過,拖着長長的白煙尾巴。
茫然睜大眼睛,在衆人還沒有反應過來時,安陵泓宇判斷出那是雙影給他的信號,證明皇宮內正有人朝冷宮趕來援助。當機立斷的她身手攬過月落塵的細腰施展輕功躍過太后朝外面奔去。輕渺腳步恍然如飛,一白一黑身影頃刻消失得無影無蹤,被撞得差點跌倒的伍太后鳳冠歪斜,娥眉高挑,怒氣在體內遊走,燒得她五臟不適:“簡直、、、簡直、、、”
血脈從四面八方直直衝向心房,從來都擁有絕對威嚴的伍太后氣得說不出話,雙臉煞白。見多識廣的裕安最先冷靜,他一把招呼着外面守候的宮娥太監進來扶住太后,自己快步衝出去,尖細聲音在皇宮內聲聲淒厲:“來人啊,抓刺客,抓刺客!”
誰知他的聲音剛剛落下,就看到一個小太監氣喘吁吁奔過來,揮手大叫:“裕公公,裕公公,大事不好,永寧宮走水啦!”
心急火燎想替伍太后消除隱患的裕安惶恐睜大渾濁雙眼朝東邊看去,果然看到永寧宮方向的天空已呈現漫天緋紅,吩咐趕緊救火之後他奔向內院如實稟告。正在氣頭上的伍太后哪受得了自己多年居住的宮殿被毀,更何況永寧宮匾額上三個大字還是先皇所書,當即氣血攻心暈厥過去,嚇得裕安等人手忙腳亂。
等她轉轉悠悠的從不省人事中醒來已差不多是黎明,深知她心意的裕安連忙上前道:“太后,您放心,永寧宮的火勢並不大,而且是從側邊燒起,所以正殿並無損傷,您好好歇着,彆着急。今日早朝、、、”
靠在鬆軟枕墊上半眯雙眸沉思,伍太后所想的不是宮殿到底有沒有燒燬,而是究竟冊立誰爲名正言順的皇帝,從而應付早已不可能回頭的安陵泓宇。翻滾如浪的腦海漸漸清晰,她的眼神再度犀利起來,像是最終下了決定、、、、、、閱讀精彩小說,盡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