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曾料到此時此刻宋鏗會說出這種聽似有理實則無情的話,不待安陵泓宇開口,雙影的劍尖就已對準宋鏗,寒聲如冰的黑影嗤笑道:“在所有人眼裡,晏國南安王宋鏗是個光明磊落豪氣萬千的真漢子,難道你已在不知不覺中變成一個趁人之危的小人了麼?”
面不改色,宋鏗冷然凝視幽瞳凝滯的安陵泓宇厲聲申辯:“小人?本王向來不屑小人所爲,又怎麼會讓自己成爲小人?難道,本王提醒你必須記得所說過的話也是小人德行嗎?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安陵泓宇,已不是帝王的你可以忘記什麼是金口玉言,但不要忘了落塵昨天說過的話:言而有信是做人之本!”
振振有辭的辯解讓雙影氣結,兩人正欲動手卻聽得安陵泓宇不容置疑的喝道:“退下!”面面相覷的兩人憤憤收起長劍往後退一步,俱不明白他爲何會阻止自己。宋鏗所帶之人除開他自己和宋果,其他人根本不足爲懼,三對二,他們幾乎有絕對的勝算。
腦海恐怕片刻的安陵泓宇緊抿清雋雙脣,深深凝視懷中人幾眼後毅然擡步將月落塵交給等待良久的宋鏗,萬分艱難道:“我把她交給你,請你務必馬上帶她回宮,一定救活她。如若沒做到,你記住,我安陵泓宇有生之年絕對會殺了你,絕對!”
被濃烈血色和慘淡白色衝擊得魂飛魄散的安陵泓宇因爲完全沉浸在即將失去月落塵的深沉痛苦和巨大恐懼中,所以素來心思敏銳的他此刻的確不能像平時那般觀察得細緻入微,更沒料到宋鏗和宋果早已默默交換眼神達成一種他難以猜測到的默契,所以他信了宋果的說辭。
時間緊迫,他根本不知去哪裡馬上能弄到三支千年人蔘,而這至關重要的東西宋鏗卻有,這等於說宋鏗現在掌握着能不能讓月落塵起死回生的靈藥。自己的生和死他早已看淡,可月落塵的生死他永遠也看不淡——爲此,他寧願讓宋鏗帶她走,寧願從此再不見她,寧願孑然孤獨承受所有,只要她能活着!
同生共死固然珍貴,可如若能讓心愛之人活下來,那他自然要選擇讓她活下來。她活着,就是他此時最盛大的心願。愛到深入骨髓靈魂愛到極致卻又束手無措的他,別無選擇,真的別無選擇。
目送小心翼翼抱着月落塵離去的宋鏗漸漸消失在濃稠的夜色之中,垂手站立胸間空落落的安陵泓宇撒下兩行滾滾熱淚。早已不記得淚水是何滋味的他在多年後的今天再度嚐到,苦苦澀澀的味道讓他此生銘記。
世間最無奈的事情莫過於此,明明愛得骨頭都在咯咯作響,卻不得不把她交給另一個人。酸楚和悲痛早已不足夠形容他的感覺,靈魂輕飄出竅的他寧願自己化作一縷清風追隨而去,那樣就能無聲無息進宮,毫無阻礙的看着她痊癒,守着她共同對面塵世的繁華和蕭索、、、、、、
兩個月後,晏國皇宮,驚鴻殿後花園。
春日在飽受寒冬壓迫數月後開始綻露頭角,明亮璀璨,普照萬物。碧空如洗,偶有絲絲飄渺浮雲曳過,如煙,似霧。
自那晚之後,再也沒人看到過龍沐庭出現,也沒有人知道他和雅寧究竟去了哪裡。息戰的晏國在宋鏗大刀闊斧的調整和全心爲民的政策下再次回到從前的平靜,其餘小國見狀亦紛紛收斂不敢再有造次。一時間,晏國民衆對新帝紛紛稱頌,覺得他就是所有人的理想君主,這確實讓宋鏗欣慰之餘更生出莫大成就感。
早已登基的他身着明黃色龍袍走上前往後花園的抄手遊廊上,濃眉虎目間滿是喜色。春風陣陣,他揮退近身宮人悄步來到花園中的小亭裡,輕輕落座目不轉睛凝視着倚在美人榻中的月落塵。
一襲白衣的她不染纖塵,猶似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兩個月來,傷勢漸漸痊癒的她對安陵泓宇的思念從來沒斷過,只是礙於對宋鏗的承諾,她只得強迫自己留在美輪美奐的驚鴻殿,日日遙思杳無音信的安陵泓宇。
淺眠的她感覺到有束熾熱如火的眼神盯了自己很久,懶懶睜開雙眸,看到是宋鏗的她連忙坐起請安。無關緊要的閒聊幾句後,蹙着黛眉的她瞥見喝茶的宋鏗今日尤其高興,琢磨着他心情愉悅時說不定會答應自己請求的她道:“皇上,落塵有事相求。”
“朕也有兩件喜事要告訴你,你先說,如何?”想到心頭之事,鬍鬚青茬昭然若見的宋鏗越發喜悅。
“還是皇上先說吧,落塵聽過皇上之事再開口不遲。”微微頷首,冰雪聰明的月落塵並不着急先開口,她深知在讓他說出喜上眉梢之事後,自己請求才越有能被答應,畢竟人心情好的時候自然不會計較那麼多。
潔白牙齒在濃蜜色肌膚襯托下越發閃亮,迫不及待想要和月落塵分享的宋鏗點頭朗聲道:“落塵,朕知道你素愛賞月品茗,所以在皇宮內特意給你修了座攬月臺,此臺精湛美妙能觀八方。若逢月色皎潔之夜登此臺品茗奏琴,定是樂事一件。”
誠心誠意道謝,心懷感激卻無可奈何的月落塵別過臉去凝望花花草草,柔婉道:“第二件是什麼呢?”
揚脣而笑,濃眉高挑的宋鏗輕輕走至美人榻前蹲下握住月落塵放在腿上的柔荑,擡首深情道:“這第二件就是,朕決定擇日冊封落塵你爲晏國皇后,不知你有何看法?冊封大典和日子都挑你喜歡的來,好不好?”
自宋鏗登基,南安王府從前的寥寥兩三個侍妾均被冊封,但宋鏗卻從未提及要冊封月落塵之事。現在突兀道來,不禁讓根本未想到這出的月落塵目瞪口呆,如遭雷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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