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夜思君 夜夜思君 十八、
十八、
週一一上班,陳景儀就被同窗好友周謹航堵在辦公室裡,正色道:“這件事我一定要向你說清楚!”
陳景儀一邊整理資料一邊心不在焉地回了一句:“我們的事你不要管。”
與蘇詠廝混了一個週末,心情正好,實在不想聽他那番大道理來煞風景,無知如何輕狂又如何?誰擋得住誰愛了?
“陳景儀!”周謹航兩隻手按住他的肩膀,吼了起來,“他被催眠過!出了治療室會愛上第一個見到的人!你明白了嗎?!”
陳景儀向後靠了靠,臉色煞白一片,低斥道:“你開什麼玩笑?!”
周謹航雙手撐在辦公桌上,沉痛地說:“是真的,我第一次試驗這種催眠術,正好他過來借東西,就順手拿來用了,只是沒想到他會碰見你!”
陳景儀眉頭緊鎖,難以置信地瞪着他:“你瘋了?!這種事情,也敢隨便動手?!”
周謹航咬了咬牙,額角滲出幾滴冷汗,低聲說:“我沒辦法,我需要一個樣品,時間又來不及了……”
陳景儀冷冷地問:“你不怕他告你?”
“沒有證據。”周謹航迎上對方刀鋒般的目光,忍住幾乎要落荒而逃的衝動,說,“如果我不告訴你,你也一樣毫不知情。”
“我該感謝你良心發現嗎?”陳景儀冷哼一聲,胸口陣陣灼燒般的疼痛——被好友玩弄的憤怒與身陷騙局的尷尬交織而上,像毒藤一樣纏着他的心臟,纏得幾乎透不過氣來,他深吸了一口氣,薄脣微抿,神色冷凝,命令道,“給他解開。”
半晌,周謹航緘然不語,陳景儀不禁拍案而起,揪住他的脖領子吼道:“解除他的暗示!你這渾帳!把我們耍得團團轉很好玩嗎?!”
“陳!你冷靜!”周謹航努力掙扎着要解救自己的衣領,叫道,“我說過,只是個試驗而已,不會造成實質的傷害……而且,能解除暗示的人不是我!那需要一個契機,也許過不了多久就能解除,也許一輩子都解除不了。”
陳景儀不由得鬆了手,顫聲問:“一輩子?”
周謹航跳到兩步開外,小心翼翼地撫平翹起的衣襟,搜枯索腸地想找一個殺傷力不太大的說法,他看着陳景儀那雙狂亂的眸子,輕聲問:“陳,你是不是愛上他了?”
陳景儀雙手微微顫抖着,沉默不語。
愛上了又怎麼樣?原以爲是蘇詠一廂情願,卻沒想到竟是自己栽入這樣一個荒謬至極的笑話!
“陳……”周謹航咬了咬牙,猶豫了片刻,決定長痛不如短痛,“你不要僥倖地抱定一輩子都不會解除的想法,他就像一顆炸彈一樣,隨時可能傷害你,陳,你想清楚!”
一拳揮了過來,把周謹航打得趔趄了幾步,脣角掛下一縷猩紅,難以置信地叫:“陳?!”
陳景儀站在那裡,身體僵直緊繃,冷冷地看着周謹航,厲聲道:“不許傷害蘇詠!否則,我不饒你!”
周謹航神情黯然,見陳景儀一臉堅定,心知此人倔勁上來,是不碰南牆不回頭的,他捂着腫起的半邊臉,低聲說:“我從沒想過針對你。”
“你從沒想過針對任何人。”陳景儀尖銳地諷道,“請你立刻離開,我不想做會讓自己後悔的事。”
周謹航拭去下巴上的血跡,在門口回頭說了一句:“我會馬上辭職,對不起,景儀。”
“還有,如果你想一輩子留住他,最好,也離開這所學校。”
他能說的也只有這麼多了,寥寥幾句交待完了一份友情,周謹航轉身離去。
留下陳景儀,頹然跌坐在椅子上,全身的力氣彷彿都被抽乾,握成拳的手抵上胸口,不住地顫抖着。
上天究竟會不會眷顧他?蘇詠火熱癡迷的愛戀,會在下一秒煙消雲散?還是緩緩流淌,沉澱成一輩子的期許?
一顆心忐忑不安,如臨深淵,如履薄冰的滋味,他算是真切地感受到了。
蘇詠正春風得意,在校方許可下辦妥了出院手續,重回313,風光無限。
膜拜英雄的狐朋狗友們踏破了門檻,大家嘻嘻哈哈鬧成一團,折騰了一上午之後,中午蜂擁而出,架着英雄去接風洗塵。
一羣年輕而活潑的男男女女們,頑性上來自然少不了相互灌酒調戲,蘇詠早忘了有傷在身,左一杯右一杯來者不拒,席間手機響了幾次他都沒聽到,直到米麗麗在桌下踹了他一腳,扯着耳朵問:“阿詠,出來喝酒,有沒有跟陳老師報備一聲?”
蘇詠猛地醒過神來,暗叫一聲不好,趕忙打了個招呼,抱着手機衝向衛生間,一看,未接來電四個,都是陳景儀的號,他硬着頭皮回撥過去,作好了被罵得狗血淋頭的準備。
“蘇詠?”彼端傳來的聲音平靜而溫柔,“你在哪呢?中午一起去吃飯吧。”
蘇詠剛想說好,一個酒嗝已溜了出來,陳景儀低低地笑了,說:“那我不等你了,記得少喝點酒。”
看看錶,都快兩點了,小儀等他到現在還沒吃飯?蘇詠心疼不已,對着手機好一通肉麻:“小儀,寶貝,他們硬拖我出去,五分鐘!我馬上以十倍光速趕回去!”
“你……”陳景儀的聲音帶了幾分難以覺察的顫抖,嘆了口氣,說,“好吧,路上小心。”
“會的會的。”蘇詠樂開了花,小儀不僅沒怪他還叮囑他路上小心,小儀果然是愛他的,“小儀,來來,掛機之前親一下……啾啾啾……”
“神經病!”陳景儀笑罵了一聲,“我在‘西堤島’等你。”
聽見他掛斷了電話,蘇詠火燒屁股一樣飛奔出去,從後門悄悄溜走,放了兄弟們鴿子,直到溜出百米開外,才發了條短信回去:“你們慢慢吃,兄弟先行一步。”
管他會不會人仰馬翻回去被衆PIA,天塌下來也比不上見他的小儀要緊。
由於過了吃飯時間,西堤島只有寥寥幾對情侶,躲在暗處卿卿我我,蘇詠他們自然又佔據了臨窗第三桌,老闆算完了帳,閒得無事,捧着一杯茶晃悠到他們桌前坐下,笑眯眯地說:“阿詠,陳老師等了你很久哦!”
蘇詠一臉愧疚,連着心疼,不禁低聲抱怨:“小儀,幹嘛餓着,先吃了也可以等我嘛。” wωw▲ ttκд n▲ ¢O
陳景儀咬了一口酥排,不置可否地笑笑,轉頭問江樓:“今天有‘羅曼史’嗎?”
江樓一臉無辜,搖頭說:“訂貨晚了一些,廠家說下一批空運過來,可能要一週之後了。”
“哦。”陳景儀有些失望,繼續低頭啃咬肉排,蘇詠見他情緒低落,眼珠子一轉,抓住江樓的袖口,兩眼放光,叫道:“師傅,教我調‘羅曼史’吧!我要親手調給小儀喝。”
陳景儀聞言差點噎着,忙搶過果汁救急,江樓撫着下巴,若有所思地點頭:“可以啊,配方給你,記住不要外傳哦。”
蘇詠舉起雙手發誓:“絕不外傳,否則被小儀拋棄。”
“幹嘛發這麼重的誓?”江樓笑了,叫小妹添了一壺茶,三個人言笑晏晏,話題跳來跳去,陳景儀填飽了肚子,一邊喝果汁一邊和他們閒磨牙,不知不覺話題轉到蘇詠身上,江樓似乎想起了什麼,一拍額頭,叫道:“星期四好像是阿詠的生日,還要吃豬腳麪線嗎?”
“你生日?”陳景儀看了蘇詠一眼,“我都不知道。”
“生日嘛,本來是應該吃壽麪的,有的地方要吃一根面,整碗只有一根不許斷,纔是好兆頭。”江樓拍拍蘇詠的肩,“可惜我不太會做面,只好用一碗豬腳麪線打發你了。”
有得吃就不錯了,他可不挑。蘇詠算了算,摟住陳景儀的肩:“小儀,我要禮物。”
“好啊。”陽光般燦爛的笑臉驅散了他心頭的陰霾,“想要什麼?”
蘇詠笑吟吟地湊近他的耳朵,低聲說:“你。”
陳景儀臉一紅,望進蘇詠的眼睛:誠摯肯切,燃燒着火一樣的熱情。他不由自主地點點頭,默默祈求——
也許,這個夢,即使荒唐,也能夠持續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