淒厲的警報聲響徹整艘飛船，護盾擴充系統在警報聲響起的同時便已經開始充能，巨龜巖臺號那銀白色的裝甲帶上浮現出了大片大片的湛藍色脈絡，強大的能量在護盾發生器中涌動着，讓這艘飛船眨眼間便多出數層半透明的能量護罩，而大量的副炮、近防炮和彈射武器平臺則從可變形的裝甲結構下面翻轉、展開，彷彿一頭巨獸展露獠牙般在太空中閃爍寒光。
諾蘭的聲音中褪去了幾乎所有的感情，進入戰鬥模式之後她說話就好像一臺死板的ai那樣冰冷僵硬：“所有武器系統上線……衝擊預計在五秒鐘後到來。”
如果是以前，郝仁在警報聲響起的時候應該是懵逼的，但現在他的第一反應卻是冷靜下來，一邊把自己的精神與飛船的感知系統連接在一起一邊飛快地問道：“攻擊來自哪裡？是誰的？”
“正體不明，僅能感應到飛船周邊數個天文單位內出現了極強的能量聚焦現象，敵意判定度極高……衝擊到來。”
幾乎在諾蘭話音落下的同時，郝仁看到飛船的外部傳感器上驟然乍現了大片大片刺眼的光芒，那光芒來的毫無預兆，就好像空間本身突然炸裂出無盡光輝一般，隨後這些光芒中延伸出了大片彷彿藤蔓或者枝椏的結構——這些結構眨眼間突破了空間上的距離，迅速蔓延到巨龜巖臺號身上。
飛船避無可避，因爲攻擊來自整個空間所有方向，而且這些高能量反應似乎還干擾了躍遷引擎的計算，緊急啓動躍遷也宣告失敗，諾蘭只能讓所有護盾系統開到最大，正面硬抗這第一次衝擊。
太空中那些發光的怪異結構接觸了巨龜巖臺號的護盾，在太空中，這是一次悄無聲息的“輕觸”，就如同一次不痛不癢的舔舐一般，然而在艦橋上的所有人卻瞬間感覺到一陣劇烈的搖晃。
巨龜巖臺號的護盾表面盪漾起層層波紋，那些看似無害的光芒“枝椏”接觸護盾之後產生了威力絕倫的衝擊，讓整個飛船都振盪起來，但審查官座艦強大的生存系統起到了作用：護盾只是一陣波動，並未被擊穿。
太空中那些發光的枝椏完全沒有氣餒——事實上郝仁甚至不確定這些玩意兒背後到底有沒有一個具備理智的操作者，他看着那些發光的太空結構體，感覺它們更像是某種自然現象。但不管是不是自然現象，這些東西都開始了第二次攻擊。
更多的發光枝椏從太空中憑空浮現出來，就好像試圖困死飛船一樣從四面八方蔓延而至，大量細碎的光束纏上了護盾，整艘飛船開始左右搖晃個不停。
諾蘭也開始了反擊。
所有的防衛火炮都從裝甲帶下面升了起來，二十六座次級幽能脈衝炮塔開始連續不斷地開火，明亮的藍色能量束從巨龜巖臺號兩側的裝甲板縫隙中迸射出來，準確地命中了太空裡那些發光枝椏的某些交叉點。
根據諾蘭的雷達掃描，那些線條交叉的地方就是“枝椏”的能量節點，將其破壞的話應當可以阻滯敵人的攻勢。
巨龜巖臺號的主炮也開始充能——這個威力強大的玩意兒罕有能派上用場的時候，因爲在大部分情況下它的威力對郝仁而言都是過剩的，可是今時今日，它派上了用場。
郝仁的精神已經和飛船感知系統連接在一起，他就好像用第一視角站在宇宙之中，親自感受着整個空間四面八法毫無死角的能量風暴，他感覺到一股新的能量峰值正在抵達，這片空間就要被那些發光的“枝椏”堵死了。
“這玩意兒想把咱們困死在這兒！”郝仁立刻大聲對諾蘭喊道，“這到底是什麼東西？”
“是一種急速增殖的能量耦合結構，”諾蘭將大量處理單元都分配給了戰術模塊，這讓她的聲音聽上去更加無機質了一些，“本艦偵測到本地空間內掀起了一陣空前強大的能量潮汐，能量潮汐產生的浪涌正以本艦爲中心進行匯聚——依照這個規模發展下去，本艦的護盾很快就會被撕裂。”
巨龜巖臺號所有的炮座都升了起來，密集的防衛炮火一刻不停地掃射着空間中那些發光的“枝椏”，這些炮擊卓有成效，每當它們命中一個關鍵節點，就有數條明亮的枝椏在密集的爆炸中崩潰消散——然而這些能量體的匯聚速度遠遠超過巨龜巖臺號開炮的速度，即便不去看控制檯上的數據，郝仁憑肉眼都可以觀察到這片宇宙空間正在被越來越密集的發光結構體糾纏、封堵，就如同一個繭一樣包裹着自己這艘小小的飛船。
必須做出決斷了。
“加速，離開這裡——朝最近的引力焦點跳躍，能跳出多遠就跳多遠。”
“收到。”
巨龜巖臺號在層層包裹中艱難地轉動艦首，一陣藍色光流從飛船的外殼上掃過，這種專門用於“清理”附着物的防禦手段稍稍減少了那些彷彿觸手一樣纏繞上來的枝椏的影響，而飛船則趁着這個機會引擎全開，猛然加速。
躍遷引擎仍然在受到來源不明的干擾，諾蘭的反制已經開始，可是破解干擾的進度並不能令人滿意，在引擎參數嚴重失準的情況下要準確跳躍到引力焦點是幾乎不可能的，所以郝仁要求“能跳出多遠就跳多遠”——朝着一個方向躍遷就行了，不一定要抵達什麼地方，但至少得先擺脫這個怪異的陷阱。
是的，陷阱，郝仁覺得這裡就是個陷阱。
在飛船加速衝向缺口的時候，空間中那些四處蔓延的能量結構似乎也受到了觸動，就彷彿真的有一個具備理智的東西在操控它們一般，這些能量觸鬚“憤怒”了，它們瘋狂地扭曲着並開始追逐巨龜巖臺號的尾跡，不斷有光束纏繞到飛船的護盾上，連續不斷的爆炸讓整艘船劇烈搖晃個不停。
衝擊強烈到一定程度，連飛船的慣性穩定器都無法抵擋了。
艦橋上所有人都緊張不已，在攻擊剛剛開始的時候他們其實就有一點慌神：哪怕他們再見多識廣，這種坐在飛船裡被人轟炸的經歷也是很罕見的。
莉莉緊張地抓着座椅的扶手，雖然她很強大，但個體的強大在這種局面下似乎並沒什麼卵用，她渾身炸毛地看着郝仁努力修正飛船參數，忍不住開口：“房東……這什麼情況？之前無人機過來探測的時候不是沒事麼？怎麼咱們一進來就被人堵着打啊？”
“現在還搞不清狀況，”郝仁頭也不擡地飛快說道，“但這些攻擊的目的性很明確，絕對不是什麼自然現象……有什麼東西在阻止咱們進入x星團……”
他話音未落，就聽到諾蘭的警報聲再次響起：“注意！前方出現能量聚焦……無法躲避，全員抗衝……”
一道明亮的光芒出現在郝仁以飛船爲視角的視野中，他看到那光芒就好像利刃一樣劈下，而光芒中蘊含的能量形式讓他悚然一驚。
諾蘭傾盡全力偏開了一點角度，光束斜斜地命中了飛船後半段的一組護盾發生器，巨大的爆炸從船體後部爆發出來，大量金屬和晶體結構在爆炸中飛散出去，留下一道慘烈的軌跡。
“第四至六號護盾發生器失聯，護盾強度低於百分之三十……超空間穩定器受損，正在切換至備用組件……第七艙段發生物質泄漏，關閉艦內閘門。注意，重力發生器功能失常，緊急修正中……”
一條接着一條的警報連續不斷地傳來，艦橋上的重力短暫失衡了一會，所有人都飄了起來，南宮五月用尾巴死死地纏着一根柱子，一隻手抓着從控制檯上飛出去的豆豆，另一隻手抓着差點飛出去的伊麗莎白，但很快，諾蘭就重啓了關鍵艙段的備用重力發生器。
諾蘭的聲音聽上去有些斷斷續續，似乎是語言功能出了些問題：“攻擊中含有神性力量，能量層級與次級幽能持平。”
聽到她的話，郝仁臉上沒有任何意外表情：他剛纔感覺到的就是這種力量。
巨龜巖臺號使用的也是這個等級的力量，力量等級是相同的，但數量上……
郝仁看了一眼正緊咬着飛船不放的那股能量風暴——它現在已經發展成爲一個規模達到數個天文單位的恐怖太空結構體，就如同一個不可名狀的猙獰漩渦般涌動在飛船後面，巨龜巖臺號受損之後拋灑出的物質碎塊落入這道風暴的瞬間便被後者吞噬殆盡，小小的飛船在這個大漩渦面前幾乎連沙漠裡的一粒沙都算不上。
千言萬語一個字，淦。
要原路返回是不可能了，因爲躍遷引擎受到干擾，任何精確跳躍都是做不到的，而常規航行的話幾分鐘內就會被那股風暴追上，根本來不及撤回到x星團外部。
那就只有一條路。
“啓動躍遷。”
“但跳躍參數還……”
“直接躍遷，不設定航向，在超空間裡搜索引力源，在任何一顆星球上着陸都行，如果可以的話最好是有生命反應的，”郝仁堅定地說道，“同時對無人機羣發出緊急召集命令，讓它們直接進來——如果跳躍偏了也沒關係，直接原地修堡壘開始暴兵。”
“收到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