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外面，巫妖進行着最後的抵抗。
一隻巫妖腦袋撞破牆壁，透了進來，秦昆一拳將其打暈，把腦袋推出去，看向左近臣道：“聽起來有點邪乎啊……用成僵的方法長生……”
左近臣輕笑：“連你都覺得邪乎，他們居然還在執迷不悟。”
頓了頓，左近臣一嘆，“不過也是，那一代的扶余山各個天縱奇才，在業火玄府中又鍛鍊了意志力和精神力，總想着自己死後也會意識長存，成靈成聖。只可惜啊……他們忽略了陰陽二道的平衡。”
秦昆屏住呼吸，等着左近臣繼續。
左近臣道：“何爲鬼？”
秦昆想了想：“陰魂化形，執念不散。”
三魂爲陰魂，陽魂，命魂，秦昆早就知道了。
其中命魂指的是三界之內、五行之中的因果命數，而非單純的壽命，按照宏觀來講，命魂既包括‘生命’，也包括‘死命’。
左近臣點點頭：“還算有見解，那老夫再問，人死之後，既然只留陰魂，陽魂去了哪？”
秦昆搔了搔腦袋：“可能……塵歸塵、土歸土，消散了吧？”
秦昆說完爲之一愣，這些年科學推崇的靈魂研究，其中量子力學和能量守恆兩個概念最爲關鍵，陽魂消散，豈不是和能量守恆非常相近？
左近臣道：“是的。陽魂的確消散了。老夫再問，既然陰魂由執念支撐，那陽魂由什麼支撐？”
左近臣現在，像是一個研究迷信的老學究，抽絲剝繭地引導秦昆思考，秦昆感覺對方似乎在引他入門一樣。
“陽氣？”秦昆表情懵懂，不確定道。
左近臣點頭：“是的。陽氣者，若天與日，失其所，則折壽而不彰。陽氣盛則爲雨露，陰氣盛則爲霜雪。人有陰陽二魂，便有陰陽二氣。人死後，陽氣重歸天地，化爲能量，因爲雨露無形。陰氣則借執念煉體，捏霜雪重塑鬼身。”
這一段就比較深奧了，秦昆半懂不懂，但可以聽明白，陰氣可以凝形，而陽氣不行。
“我大概明白了，這和您之前說的陰陽二道有關係嗎？”秦昆小心發問。
“自然有的。”左近臣果然不負玄儒敕號，一向驕傲的他，講起這種枯燥瑣碎的事，看見秦昆不理解也不氣惱，繼續道，“也就是說，人體內陰陽二氣原本是平衡的狀態，死後陽氣缺失，無雨露甘霖滋潤意識，意識會被霜雪欺壓，也就是……墮入陰冷深淵。”
秦昆有些開竅。
自己之所以能五鬼臨身，陽氣重佔了絕大原因，試想如果沒有陽氣坐鎮，別說五鬼，一隻鬼上身就會變成瘋子。
“啊！我懂了！殭屍是沒有陽氣的，楊慎他們妄圖以殭屍之法續命長生，等於入魔！可是這麼淺顯的道理，他們應該會懂啊……”
秦昆說完，左近臣道：“他們當然懂，即便是主宰陰魂的執念，也有好壞之分，那些‘英靈’、‘聖靈’的形成就是好的執念佔了上風。而且他們在看到各自手下鬼差人性猶在的時候，覺得自己百年之後，人性也不會泯滅。只可惜，人性這種東西，即便是好的，也會因爲立場不同而產生對立的一面。”
“在那次合鏡後過了幾年，柴清蓉大病一場，似乎蠱毒隱患未能除淨，性命危在旦夕。於是，成了第一個試驗品。”
煉屍、作法的過程，左近臣閉口不談。
秦昆心臟怦怦跳：“失敗了？”
左近臣喝了口酒，苦澀道：“成功了。”
成……成功了？！
“柴清蓉，成了當時的第一具截血屍。讓其他人喜出望外。這事成爲生死道的秘辛，就連三墳山實驗基地都不知道。”
左近臣道：“又過了幾年，喬山涼也不行了。”
秦昆心跳如打鼓，這個故事又一次顛覆自己的三觀了，等於說幾十年前，南宗北派就完成了三墳山實驗基地研究的課題，將這幫捉鬼師變成……殭屍？超人？高級生命體？
“那是最好的一代，也是最壞的一代。之前與陰陽寮之戰中，我先後處理了神智入魔的洪翼和彭逍，那時候見到柴清蓉、喬山涼變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我居然不知道該怎麼處理他們。”
（前一章把彭逍、洪翼寫進去了，已修改。這是我的筆誤，那個時間點二人已經死了，是符宗‘瘋蛟’吳雄崛起的一段時間。）
左近臣唏噓一嘆：“而且楊慎也將我看的死死的，不允許我隨意對他人動手。我便沉寂下來。楊慎的野望，還有他的婦人之仁，蔓延了十幾年，終於釀成那場大禍。”
按照左近臣的說法，楊慎的立場和出發點確實是好的，他想讓大家都活着，即便變成殭屍，似人非人。最不濟，就是出現人性泯滅的情況，那直接送到無妄國就是了。
從佈局靈偵總局開始，楊慎都將一切算在心裡。包括這件事對廟堂的影響，他都想達成一種共生、平等的關係。
可惜，十幾年的時間，健在的捉鬼師人性未變，化僵的捉鬼師卻變了。
因爲柴清蓉、喬山涼的死而復生，讓許多北地宗門打聽到了原因，這些穩定陰陽的捉鬼師們，尤其是小門小派的，身體往往會隨着時間推移，越來越差，因爲和陰魂接觸的太多。那些傢伙中，有功之人也先後被煉成截血屍。
規模一大，就成了教。
萬海童指點他們的修煉方式，就成了教主。
“還記得白龍寺嗎？那是比無妄國還要高一級的鏡界空間。”左近臣道。
秦昆猛然點頭。
原來如此！那裡竟然是比無妄國還高一級的鏡界空間！
那地方自己可是去過的，而且知道不戒和尚那個禪院，可以在六道謎間中複製許多屍體出來，那都是在六道謎間中被殺掉的自己！
左近臣表情隱於光線中，嘴角咧開，轉了話題：“你知不知道，後來那些截血屍，是吃什麼爲生的？”
秦昆心臟一跳，雞皮疙瘩直豎。
瞪大眼睛，秦昆看向不戒和尚，不戒和尚呵呵一笑：“想通了嗎秦地師。那幫傢伙，當然是吃自己爲生的啊。阿彌陀佛，人間慘景，不過如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