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親當天,陸少舟很早就被叫起來,天未亮,懷裡還抱着劍。
二伯母把他拎起來,劍就掉在地上。
陸少舟頓時一個激靈,俯身撿劍,結果一個倒栽蔥,整張臉摔地上。
二伯母:“……!!”
陸少舟艱難的抱着劍坐起來,“……”
大清早的就出這種事,是要他以後晚上都把劍綁在身上麼?
二伯母悚然叫道:“青了——”
陸少舟臉上麻麻的疼,感覺好像腫起來了,“怎麼,很嚴重嗎?”
二伯母滿臉掩飾不住的驚慌,把他拖到鏡子前,“怎麼會這樣,摔得太重了吧,你急什麼啊,劍是你的命根子麼。看看這樣,這可怎麼蓋得過去啊。”
陸少舟看到鏡子裡的自己,也忍不住抽了口冷氣。整個左頰都是腫脹青紫的,不像是臉朝下摔了一下,更像是被驢踢了。
這怨氣有沒有這麼大……
二伯母開門把大伯母和陸千寶都叫了進來,三個女人一看,一臉不忍的表情。
大伯母眉頭緊蹙,“這可怎麼是好,恐怕再好的藥,也不能完全消腫,這可怎麼辦。”
還有幾個時辰,就是婚禮了,其實這還不是最重要的,仨女人估計在急的是晚上洞房,萬一西門劍神一挑蓋頭,看見個豬頭,不知道會不會被嚇到血濺萬梅山莊……
應該不會!劍神意志很堅定的!
二伯母道:“先敷一敷再說,能消下去多少是多少,再多上點粉。”
陸少舟被拉着敷臉,心裡也無比鬱悶,雖然說他不是真女人,但是個人臉摔成這樣也夠鬱悶的了……
大伯母和陸千寶則一起給他套衣衫,結果陸少舟懷裡抱着劍,不好穿,陸千寶道:“舟妹,你把劍放下啊。”
陸少舟哪敢,這再把劍一放右邊臉弄不好也得腫了,今晚就真的是野豬和美人洞房。
可大伯母她們不懂啊,陸少舟只能含含糊糊的道:“哎呀放着我自己來。”
大伯母:“你來。”
這麼好說話?陸少舟拎着衣服勉強睜開眼皮一看,就啥了,怎麼那麼複雜,好幾層不說,繩子也夠多的,更別說上面叮叮噹噹的還有各種裝飾。
陸少舟:“……你來。”
大伯母接回衣服,“把劍放下吧。”
陸少舟搖頭,伸出一隻手,“咱們慢慢來。”
大伯母拿他沒法子,只好陪他慢慢換着手把衣服都穿好,那長劍還時不時戳到大伯母或者陸千寶身上,房間裡忙活的丫鬟來往間也不時被劍戳一下,發出“唉喲”一聲。
陸少舟不敢感嘆,這劍不愧和劍神的劍出同源,瞧這履歷日後也是一大凶器啊。
二伯母給他敷藥時陸少舟剛想喊疼,她就掉淚,讓陸少舟生生把那個疼字吞回去,“我們家少舟……怎麼老……唉,大喜的日子,不能說喪氣話,少舟,雖說你年紀尚小,但嫁了人就不一樣了,要是過門後還這麼摔……”
陸少舟:“……”他又不是弱智!別搞得他好像殘障兒童一不小心就要摔倒好麼……這不過因爲劍掉了!劍掉了!
二伯母抹着淚,哽咽着道:“若是西門莊主問起來,你可千萬不能說是從牀上摔下去的啊。”
陸少舟:“那說什麼?”
陸千寶瞭然道:“當然是說,練劍時摔的!”
陸少舟:“……這樣?可我練劍又不是用臉練的……”再說,就他那個廣播體操的水平,想把自己揍成這樣還沒那個能耐呢。
二伯母道:“你就這麼說,如果西門吹雪是個聰明人,就知道給你留幾分面子了。”
陸少舟嘴上應好,心說是啊,西門莊主可善解人意了,上回跟茅廁裡還給我解了圍呢。
二伯母嘆了口氣,“你這個,可要怎麼絞臉啊。”
絞臉就是用五色棉紗線把新娘臉上的汗毛都絞去,又叫開面。
陸少舟頓時一個激靈,“別絞了,二伯母你這一絞我就滿臉血給你看!”是真的滿臉血啊!
“……”噎了半天,二伯母只能長嘆一聲,“算了。”
陸少舟就昏昏沉沉的半眯眼,任她們在自己臉上塗塗抹抹,本來新娘妝就很濃,更別提她們爲了蓋住陸少舟臉上的青紫腫脹。
等陸少舟清醒過來後,往鏡子裡一看,忍不住道:“我怎麼覺得,我臉大了一圈?”
二伯母道:“沒看錯,你這傷也太重了,這都不能完全掩住。”
陸少舟對着鏡子看了看,怎麼也覺得這貨不大像自己,臉白的一比那啥,好好一個嫩草,愣是給她們畫成毒草。要麼就是真的爲了他的傷粉抹太多,要麼就是古代化妝技術不行,根據他學習易容的經驗,應該是前者。
陸千寶把鳳冠放陸少舟頭上,陸少舟頓時一矮,差點沒給壓垮,眼睛往上瞟,“怎麼這麼重啊。”他這身體還練了武呢,都扛不住,也太重了。
大伯母道:“當然重了,你看這珍珠,你看這寶石,這金絲……要不是考慮到你年紀尚小,鳳冠做太大了不好看,我們陸家還有好些東西要綴上去呢。”
陸少舟想這倒是好,有這玩意兒,隨便拆一拆就是白花花的銀子。
大伯母又神神秘秘的道:“還有,你可記着,這鳳冠有夾層,裡面是大伯母二伯母另給你加的體己,你自己好好收着。”
陸少舟眼睛頓時成了元寶狀,看這架勢鳳冠裡的體己就不會少,還是另加的,嫁妝裡壓箱底的肯定也不少,雖然在萬梅山莊不定能用上,但抱着錢睡覺也很幸福嘛。想他穿越之前那工資,買房子得不吃不喝存上幾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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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這裡,陸少舟又心酸的摸了摸鳳冠(裡的銀子),現在也算是有房有車了……雖然是馬車。
二伯母道:“時辰也快到了,可以啓程了,少舟,劍讓姐姐幫你拿着。”
陸少舟手一緊,“我自己拿着就好。”
大伯母皺眉道:“你這孩子是怎麼了,就算愛劍也不必這樣吧,今天是什麼日子,怎麼能一直拿着劍呢。”
不拿命就沒了!陸少舟緊緊拽着劍,“反正我就是要拿着,不讓我拿着我就不成親了,我是說真的,你們不要不相信,不讓我帶着劍,我就拜堂時一磕——一了百了。”
三個女人面面相覷,都想不通陸少舟這是爲什麼。
時辰就快到了,陸千寶提議道:“自然不能讓大家看到舟妹拿着劍拜堂,但舟妹既然一定要拿着,不如我們折中一下,把劍給她綁在後背,衣服遮住什麼也看不到,但是這樣就不能彎腰了。”
大伯母蹙眉道:“這成何體統。”
陸千寶道:“誰人還沒點愛好呢,說不定西門吹雪也喜歡她愛劍啊,這時辰就快到了,難道要舟妹不高興的去拜堂麼。”
大伯母嘆了口氣,“唉,和你那個娘一樣,老是弄些奇奇怪怪的事,算了算了,給她綁上。”
於是又解開腰帶,把長劍豎着貼背放,再用布條纏住,在重重疊疊的喜服掩蓋下,果然一點也看不出來。
那劍綁得很緊,陸少舟保持一個直挺挺的姿勢。
陸千寶問道:“怎麼樣?”
陸少舟僵硬走了兩步,上半身直僵僵,下半身動,看起來略顯怪異,更怪的是背一點都不彎……他憋了半天道:“不錯,像背背佳……”
陸千寶:“背背佳是什麼?”
陸少舟:“我小時候喜歡彎腰駝背,我娘也這麼綁個東西在我背上,讓我不能彎腰,她管那叫背背佳。”
陸千寶忍俊不禁,“這倒是新奇,一般人治這個都是貼牆站呢,綁個東西應該很累吧。”
陸少舟手往後摸了摸劍,苦逼着臉道:“是啊……”
陸千寶:“不過你應該習慣了,你小時候綁過嘛。”
陸少舟:“習慣……習慣(個毛線)……”雖然二伯母和大伯母都是一臉擔憂,但陸少舟硬是用行動表達了自己堅定的決心,把她們的話都噎了回去。
他被陸千寶扶着往外走,忽聽二伯母哎呀一聲。
“怎麼了?”
二伯母道:“我突然想起來,這樣豈不是坐不了轎子?”
陸千寶道:“啊,也對,要不先取下,等快到了再綁好?”
大伯母道:“這怎麼行,萬梅山莊派了丫鬟,專門在轎子裡頭伺候呢。”
陸千寶道:“那怎麼辦?”
大伯母和二伯母對視一樣,“這……”
一刻鐘後。
陸少舟躺在轎子裡挺屍,被背上的劍咯得死去活來,頭還不能放下,只能塞個枕頭抵住頸子,因爲鳳冠枕着後腦勺得被珍珠戳得變跳棋盤,但洞房之前又不能擅自取下鳳冠蓋頭。
旁邊一個丫鬟蹲着,看着姿勢怪異無比的新夫人,“……”
陸千寶在轎外一掀窗簾,笑道:“姑娘多擔待,舍妹昨夜沒休息好,家母心疼,只得讓她在車上略作歇息。”
那丫鬟連忙道:“奴婢不敢。”
只是陸少舟如果能透過蓋頭看到她的眼睛,就會看到裡面寫着:“這種姿勢真的能休息好嗎?”這還是她不知道陸少舟背後有劍,每次轎子一個顛,他就要忍一下痛。
丫鬟說罷了,又猶豫了一下,道:“只是……進轎後,不得移動……”
這是風俗,新娘進轎後,不能隨意移動臀部,寓意日後“安安穩穩”。
陸少舟幽幽道:“我就這麼躺着,絕對一動不動……”
丫鬟:“……”
陸少舟僵硬着身體,還要謹記大伯母二伯母的警告,腳不可以分開,手也不能亂抓。
丫鬟尷尬的道:“您睡着了嗎?”
陸少舟:“……沒。”
丫鬟莫名的覺得更加尷尬,“喝水嗎?”
陸少舟:“有吃的麼?”
丫鬟搖頭,“沒有。”陸少舟:“給我弄點吃的來吧,沒吃早飯。”
丫鬟不好意思的道:“弄不來……”
陸少舟幽幽道:“那算了……”
陸少舟就忍着飢餓,顛了半個時辰,才聽到丫鬟道:“到了,請起身。”那丫鬟很自覺的搭手扶陸少舟,扯了一下,陸少舟沒能起來,又扯了一下,還是沒能起來,丫鬟有些尷尬了,運起內力,把陸少舟拉起來,讓她驚恐的是,她發現陸少舟在被她拉起來的過程中身體——至少上半身居然還是直挺挺的……
丫鬟:“!!!”
陸少舟:“……”
丫鬟半晌,才壓下驚悚,“您休息的怎麼樣?”
陸少舟差點飆淚,“還不錯。”
丫鬟眼神頓時欽佩起來。
外面吹吹打打,只聽有人喊了聲:“引贊!”
轎門被打開,丫鬟扶着陸少舟下橋,陸少舟略一低眼,可以看到一雙和他同款的喜鞋,想必是西門吹雪。不知道爲什麼,陸少舟心中想的是:不是白色啊……
隨即就是他和西門吹雪並肩往喜堂去,依舊是那個丫鬟攙着他。
陸少舟什麼也看不到,只能隨着丫鬟走,更被說渾身都像被草泥馬來回踩了幾百遍,還得僵直着背,一直到了喜堂,可以聽到本來有些喧鬧的喜堂一下子安靜了下來。
這些客人多是陸家請來的,還有一些是老管家請來的當年西門吹雪父母的故交,以及陸小鳳這樣早早就等在萬梅山莊的西門吹雪的好友,他們都懷着八卦激動的心情,來看這一場婚禮。
陸少舟猛然想到一個問題,拜堂是要跪拜的,他這樣子……怎麼彎腰……
正想着,主香者已經喊着奏樂了。
陸少舟頭皮發麻,聽得主香者喊道:“跪!”
身邊的西門吹雪已經從容的跪了下來,陸少舟還有些發愣,被丫鬟一拉,硬生生的雙膝磕地跪下來,幸好下面有蒲團,可以感覺到劍尖都抵在蒲團上了。
隱隱約約可以聽到陸小鳳說:“哈哈,我們看誰先拜,不是說誰先拜誰就管家麼。”
這個……貌似二伯母也說過,還囑咐他一定要先拜……
可是怎麼拜啊!陸少舟恨自己早上真是摔傻了,這都沒想到,怪不得二伯母和大伯母一直不肯……但劍真的不能不拿啊,他微微低頭去看地,正在此時,主香者道:“叩首!”
之前表過,那鳳冠很重,非常重,陸少舟一低頭,耳邊響起主香者的聲音,只覺得腦袋一重,丫鬟不及攙扶,驚悚的看到莊主夫人不能自控的往前狠狠一砸——
由於背上綁了劍,不能彎腰,更不想一頭撞在地上,砸破頭,只好伸手去撐,結果就是五體投地的趴在地上!
“……=口=!!!”
滿堂寂靜。
西門吹雪本來要拜的動作一頓,面無表情低眼看陸少舟,“……”
陸少舟:“…………QAQ”
怎麼辦,他還和伯母們說不讓他帶劍就在拜堂時一磕——這帶了也是一磕啊!
搞砸了,會不會被劍神戳死啊……
陸少舟只覺時間都要靜止,臉色發白,不知道該怎麼辦,垃圾神你要是在天有靈快點告訴他怎麼脫離窘境!
隱隱約約,可以聽到陸小鳳在小聲說:“他先拜了!他居然比西門吹雪先拜了!”
陸少舟:“……”
陸少舟穿越日記:
爲什麼背了劍還是倒黴??
……一定是我拜堂的方式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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