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急趕了大半夜的路程,當吳雙雙一行人抵達崇明縣官銀丟失之地時已經是卯時了,東方天空不知何時已經露出一抹腥白,但天色卻依舊顯得有些昏沉,晨風吹起尚未腐爛的枯葉,幾分寒意讓吳雙雙不禁緊了緊有些單薄的外衣。
“看這天色怕是要下雨了……”命將士們就地紮營後,靳宸走到有些瑟瑟發抖的吳雙雙身邊,遞過一件灰色長衫,關切道:“將這衣服穿上吧,別受了風寒……”
“這是你自己的衣服?”看着那件漿洗的有些發白的灰色長衫,吳雙雙猶豫了片刻,但最後還是接在了手中。她已經兩天一夜不曾閤眼了,此時天氣又開始轉涼,她是真有些冷了。
從昨夜再次上路之時吳雙雙便不曾與靳宸說過一句話,不是她不想說,也不是與靳宸有了間隙,只時自打看着柳元死在眼前之後,她似乎又回到了前世那般冰霜美人的狀態,對男人不感冒,尤其是對那些對自己有意思的男人。
此時若不是真的有些扛不住了,她是萬萬不會接下靳宸的衣服的。
“這不過是我行軍時穿的一件內衫,雖簡陋了些,但禦寒還是沒問題的。”靳宸不知她在想什麼,一直還道是自己哪裡做錯了才惹得她不高興,此時見她與自己說話,他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
“那便謝謝你了,”笑了笑,吳雙雙將長衫披上,雖然有些大,但她卻覺得周身上下明顯暖和了一些:“我昨日讓方大哥準備的事物他可曾準備好了?”
“方平方纔來報,東西已經按照你的吩咐備好了,在那……”靳宸指着遠處水中停靠的兩艘大船問道:“這崇明湖水深十多丈,你要這些事物作甚,便是要打撈銀子,這兩艘船怕也是不夠吧?”
順着靳宸手指方向看去,就見在遠處的湖面上停着兩艘載滿泥沙的大船,湖水都快要沒過船沿了,兩艘大船的甲板上各自豎着一個丈許高的三角支架,支架間搭着一根大腿粗的圓木,這麼一來,兩艘船便連在了一起。
見一切都是按照自己意思準備的,吳雙雙點了點頭說道:“如此甚好,方大哥可曾將那結實的繩索準備妥當?”
“都準備妥了,便在那船上放着……”昨日方平向他請命之時也曾將吳雙雙畫的草圖給他看過,他雖然答應了,但卻是不明白她是要做什麼,加上之後的氛圍有些不對,他雖有心想詢問,但卻是一直沒機會。
此時見她終於與自己說話了,靳宸便順勢問道:“你命方平準備這些東西作甚?這般如何能將銀子打撈上來?”
“我既然說了要助你將銀子撈上來,那你便看好就是了,從現在起,此處的指揮權交給我……”吳雙雙莞爾一笑,衝着不遠處正在紮營的軍士們喊道:“方大哥,快讓兄弟們過來,我們這便去撈銀子了!”
“這便要動手嗎?”聽她說話,靳宸皺眉道:“此事雖迫在眉睫,但也不急於一時,況且你也許久未曾休息了,我看不如今日休息一日,待明日天放晴再動手不遲……”
“不用,早些打撈上來我早些完成任務……”吳雙雙笑了笑,道:“而且此時船便停在銀子所在的上方,很快的。”
說話間,方平已經領着包括他在內一共二十名軍士趕了過來:“雙雙姑娘,我們這便開始嗎?末將等需要如何做?”
“二十人,好像少了點……”吳雙雙打量了衆軍士一番,嘀咕了一聲後才問道:“唐公子呢?可曾回來了?”
“趙武領着五千將士在路上,今日應該便會到了,要不你先休息一日,等明日再動手?”聽她說話,靳宸很適時宜的開口勸誡道。因爲吳雙雙此時真的很憔悴,讓她很是心疼。
“唐公子!人找到了嗎?”說話間,吳雙雙剛好見到唐寅與凌曉曉一起帶着一行官兵趕了過來,也不去理會靳宸,提高嗓音問道。
早在今日剛到此處之時吳雙雙便請唐寅去向當地官府借人去了,而且唐寅也已經將沉銀的一些情況告訴了她,如今見一切準備妥當,她便不想再耽擱,儘快將銀子打撈上來,因爲她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
天色漸亮,視線也越來越好,而崇明湖邊上也慢慢聚集了許多當地的百姓,連朝廷先前派來調查此事的官員也在當地衙門的官兵的簇擁下到了此處,都想一睹當朝大將軍是如何打撈沉銀的。
“忘了告訴你,”剛走出幾步,吳雙雙卻又突然停下對靳宸說道:“此番待銀子打撈上來之後我便走了,到時候你幫我向皇上告個假。”說完便大步離去。
“你要去何處?”靳宸先是一愣,緊接着便要追問,可吳雙雙說完這句話之後便越走越快,不一會兒便鑽進了人羣之中。
她要去哪兒?爲何會突然有此打算?莫不是真個與楚門有關?,靳宸的心一下子亂了。
到了湖邊,吳雙雙見船已靠岸,方平等人與唐寅帶回來的二十名官差皆是面色肅穆的站在那裡,等着接受命令。
見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吳雙雙開始下達命令,先是將那四十軍士分爲兩撥,一波由方平帶領,一波由唐寅帶領,並命他們待會兒分別負責一艘大船。
接着又命方平取來準備好的繩索,試了下結實度之後,她本想派人下水,但爲了效率起見,最後竟直接挑了四名水性不錯的軍士,跟着自己一起下水。
當靳宸趕過來的時候吳雙雙已經率先一頭扎進湖中,那四名將士也先後下了水,而唐寅等人也按照吳雙雙的吩咐,分別帶着鐵鍬上了船,等待她的命令。
“靳宸哥哥,你說她真個有法子將銀子打撈上來嗎?我怎麼覺得她有些靠不住?”見靳宸眉頭緊鎖,滿臉的焦急之色,一邊的凌曉曉語氣中有些酸酸的問道。
“她已經近二十個時辰未曾休息了,今早又受了涼,如今又這般魯莽的下了水,此番怕是要大病一場了。”靳宸心不在焉的答非所問道,眼睛死死地盯着湖水,雖心中有一萬個痛恨自己的未曾阻止,但此時說什麼都晚了,唯有默默祈禱她不要出什麼意外才好。
“你便這般在意她?我究竟何處比不上她?!”凌曉曉見靳宸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樣,頓時醋意恆生,帶着怒意斥問道。
“此時不是胡鬧的時候,你快去命人準備些熱水與薑湯,待她回來時用些。”靳宸有些不滿的輕斥道。
“宋公子,你說靳宸將動靜鬧的如此之大,莫不是他真個有把握將銀子撈上來?”就在距離崇明湖不是很遠的一片雜草叢裡,一個面色蠟黃的男子對另一名青年問道。
“你別管這些,若是他們能將銀子撈上來那是最好,我們只管撿現成的,即便是撈不上來,那我們只要在朝廷大軍未到之時動手,結局是一樣的。”那宋公子面色陰冷的說道,可腦中卻浮現出吳雙雙那絕麗的容顏,眼中泛起一絲淫光。
吳雙雙自幼便跟着表哥在軍隊大院長大,除了練就了一身不俗的格鬥技巧之外,在水性方面也是嫺熟的很,自打下了水之後她便一馬當先的往水底潛去,不一會兒便見到那堆積如小山的銀箱。
待那四名軍士趕上來之後,吳雙雙取下盤在腰間的繩索,而後又用手勢示意他們將繩索的一端綁在包住銀箱的漁網上,待再三確認十分牢固之後,她才衝着那四人豎起大拇指笑了笑,最後做了個手勢讓他們隨自己上去。
說來話短,但吳雙雙幾人在水下完成這一系列動作之後卻已經過去了盞茶功夫。此時的崇明湖邊安靜至極,所有人都緊張的盯着湖面。
靳宸更是面沉如水、雙拳捏的咯咯作響,幾次要跳入水中卻被凌曉曉拉住了,因爲他不會水。
你怎的這般魯莽!豈可如此不拿自己性命當回事!你若是有個三長兩短可叫我如何是好!靳宸暗暗悔恨,但他知道自己水性極差,即便此時下了水也無濟於事。
可隨着時間一點點過去,湖面上依舊是平靜無波,便似那一面巨大的鏡子般,平靜的沒有一絲漣漪。
“下雨了……”不知何時,空中突然落下點點雨滴,打在臉上一片冰涼,而靳宸的的心也是越勒越緊。已經過去兩盞茶的功夫了,她爲何還不上來,不行!我必須下去看看!
靳宸焦急無比,也不去管凌曉曉的提醒,一把甩開她拉住自己衣袖的手,作勢就要往水裡跳。
“上來了!上來了!”就在此時,也不知是誰突然喊了一聲,緊接着便見湖面上泛起一朵水花,吳雙雙第一個將頭露出水面。
“雙雙!”靳宸欣喜至極,忍不住高呼一聲,就要拉她上來。
抹了一把臉上的水,吳雙雙臉色有些發白,狠狠的吸了幾口氣,而後便將繩索的另一頭遞給早已準備好的唐寅。
在陣陣歡呼聲中,吳雙雙上了岸,而後對唐寅喊道:“唐公子,可以開始了!”
“得令!兄弟們動手!”唐寅將繩索固定在兩船之間的圓木上,接着便帶頭開始將船上的泥沙往湖裡掀去。
隨着船內的泥沙越來越少,那原本鬆垮的繩索也漸漸繃直,而所有人也都秉着呼吸,緊張的看着事態發展。
“宋公子,他們這是在作甚?這般便可將銀子撈上來?”雜草叢中,面色蠟黃的男子繼而不解的問道。
“看看再說……”那宋公子隨口說了一句,可目光卻一直停留在渾身溼透的吳雙雙身上。
我明白了!好聰明的丫頭!隨着船內的泥沙越來越少,船身也越來越高,唐寅眼放精光的暗讚一聲。
“銀子!銀子!銀子上來了!”就在此時,也不知是誰大喊了一聲,緊接着衆人便見一網的紅色銀箱慢慢浮出水面,一時間歡呼聲響徹雲霄,連這冰涼的春雨似乎也暖了幾分。
“準備動手!”而此時,隱在草叢中的宋公子卻突然拔出長劍,輕喝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