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情花婆婆絕活一樣響亮的是她的脾氣。
情花婆婆的脾氣是衆所周知的古怪,平生有三不救:生得美貌的不救;看不順眼的不救;喪盡天良的不救。
按照婆婆的說法,生得醜陋,有礙觀感,無端倒了胃口,哪還有救人的動力;看不順眼的還有活着的必要嗎?倒不如死了算了;喪盡天良的標準取決於婆婆,若是她心情不好,瞧見你打死一隻蒼蠅,也會把這四個字按在你頭上,根本做不得數的。
婆婆若是不治你,天王老子來了也沒用。
或許從以上的形容可以得出一個結論:情花婆婆大概不是好人。
就比如現在,好人大抵是不會將別人踩在腳底下肆意侮辱的,“青頭,你第一次來這裡?連婆婆的規矩都忘了?像你這種修爲登不上臺面,癩蛤蟆一樣的小角色,活着還有什麼意思,啊?倒不如去死算了!”
幾句話盡顯尖酸刻薄。
“婆婆救命,婆婆救命啊……”
沈流雲站在門口,臉色古怪。
這是一個不大不小的院子,大門洞開,院子裡趴跪着個灰袍男子,踩住灰袍男子的是個小老太婆,單看其鬢髮斑白,皺紋叢生,就可知年紀已不小。
諸葛小山尷尬地道:“沈姐姐見諒,師孃就是行爲有些古怪,人還是蠻好的,相處久了就知道啦。”
“外面誰在說話?”情花婆婆厲喝一聲。
“師……”諸葛小山笑着正要打招呼,不料那被婆婆踩着的灰袍人突然怪叫一聲,“婆婆,替死鬼上門了,我殺了他們做替身,總可以了吧!”
說畢如同靈貓似的竄了出去。
情花婆婆這時已看清來人是誰,臉色頓時大變,擡手一揮,一道白色的粉末被彈射出去,擊中了灰袍人。
灰袍人一下子從靈貓變成了醉貓,腳步晃晃顛顛,帶着一種古怪的笑容,傻笑着倒在地上,跟着口中便吐出白沫。
“師孃!”諸葛小山又是詫異,又是好笑,“快救人。”
“他死不了。”情花婆婆步履緩慢地走到門口,臉上突然就笑成了一朵花,“小山啊,你什麼時候來的,也不提前通知一聲,師孃什麼都沒有準備呢。”
她一面整理着儀容,一面左右張望,卻沒有看到那個熟悉的身影。
“師孃,師傅沒有來。”諸葛小山苦笑道。
情花婆婆的動作頓時停住,笑容瞬間就冷卻下來,“那你來幹什麼,我這裡不用人伺候。”
“我來看看師孃,順道帶個人來拜訪您。”諸葛小山習以爲常地笑着道。
“不見,我心煩,都給我滾!”情花婆婆說着就轉身,“砰”的一聲把大門給閉了。
留下三人面面相覷。
沈流雲道:“看來想學點東西並不容易。”
諸葛小山又是慚愧又是嘆息,“師孃平常不會這樣的。”
那門忽又打開,情花婆婆用她那滿布血絲的眼睛瞪着沈流雲,“你想學東西?”
沈流雲一怔,道:“晚輩沈流雲,專程來向前輩討教。”
“我爲什麼要教你?”情花婆婆黑着臉尖聲叫道,“不要以爲長得好看一點就可以爲所欲爲,我不會教你任何東西,你死心吧,快給我滾!”
說罷又“砰”的把門關了。
諸葛小山越來越尷尬,悄悄地對沈流雲說,“師孃因毒而成名,卻也因毒被奪去了青春美貌,她極度傷心之下,才一個人搬到了這裡,所以……”
“沒事,我並不在意。”沈流雲道。
門突又打開,情花婆婆似乎已經恢復了冷靜,淡淡地道:“來都來了,還在外面站着幹什麼,快點進來。”說着轉身走向屋子。
院門總算是對他們敞開了。
“看吧。”諸葛小山會心一笑。
三人進了院子,順手帶上了門,便見那灰袍人還躺在地上吐着白沫。
徑入堂屋,情花婆婆坐在一張藤椅上,目光冷淡地在沈流雲和燕朝陽二人身上來回掃視,最終定格在燕朝陽身上,“老不死的說收了個弟子,就你是?”
“師孃。”燕朝陽叫了一聲。
情花婆婆一聽,立刻又尖叫道:“聲音這麼難聽,長得又普通,收來幹什麼?”
這個問題燕朝陽實在無法回答。
諸葛小山苦笑着道:“師孃,師哥是跟師傅學習釀酒的,不是去參加選美。”
“哼!”情花婆婆冷冷道,“糟老頭子品味越來越差,我這麼又老又醜不嫌棄也罷了,收個弟子也是這麼個熊樣。”
但在說話的時候,她的神色裡卻透着溫柔的光。
“師傅說過,您隨時可以回去的。”諸葛小山輕聲道。
“我不回去,我不回去……”情花婆婆撫着自己的臉黯然神傷,“就讓他記住我最美的樣子……”
屋中頓時沉默下來。
過了片刻,情花婆婆忽然盯住沈流雲,“你要拜我爲師?”
“我不拜師。”沈流雲道。
情花婆婆明顯的一愣,道:“那你來幹什麼?”
“向前輩學一點東西。”沈流雲道。
“你不拜師還想學東西?”情花婆婆滿臉譏諷地道,“莫說我從來不收弟子,便是收弟子也不會收你。大門就在你後邊,可以滾了。”
沈流雲淡淡道:“我聽說前輩有個規矩,只要完成您指定的任務,就可以提一個條件。”
“是又怎樣?”情花婆婆道。
沈流雲道:“晚輩想試試這個挑戰。”
“就憑你?”情花婆婆譏笑道,“你氣韻不夠長足,想來未破灌頂,至多修真上境。在大漠原求存的修真境多如牛毛,你以爲他們爲什麼不來找我提條件?”
“只說行與不行。”沈流雲淡淡道。
“囂張的丫頭!”情花婆婆怪笑起來,“好哇,如果你能完成,我便教你又如何。你且聽好了,綠野仙蹤西北方向三百里有個荒石叢,長着一種叫名叫‘荒咬’的毒花,你若取來荒咬的花莖,便算任務完成。”
沈流雲轉身就走。
諸葛小山連忙叫住她:“沈姐姐,那個地方一個人可去不得的。”
沈流雲宛然一笑:“我當然不傻,我去找個獵團。”
“那姐姐可千萬小心。”諸葛小山這才鬆了口氣。
“我省的。”沈流雲說完徑去。
諸葛小山和燕朝陽對視一眼,小聲道:“咱們去幫沈姐姐吧?”
燕朝陽欣然點頭。
諸葛小山便向情花婆婆笑道:“師孃,我想帶師哥去逛逛綠野仙蹤,晚飯不回來吃了。”
“哼。”情花婆婆早已洞穿他意圖,懶得搭理。
……
轉眼已是第二天,姬玄雲的獵團在正午時分踏入綠野仙蹤,找到了情花婆婆的住處。
他直接推門進去,就見一個花甲老婆婆躺在藤椅上假寐,“婆婆,快起來婆婆,這裡是不是溫二孃住的地方?”
情花婆婆微微地睜開眼睛,“不是,快滾。”
姬玄雲勃然大怒,“你這老太婆好不曉事,小王好聲好氣問你話,你竟敢如此無禮!”
“世子,讓老夫來說吧。”
這時候尉遲真金走了進來,對情花婆婆微微一笑,“溫二娘子,還認得老夫嗎?”
情花婆婆聞聲打量了一眼,忽然坐了起來,“是你!”
“是我。”尉遲真金笑道。
情花婆婆蹙着眉頭道:“你來幹什麼?”
“我這裡有箇中毒的人,急需二孃妙手回春。”尉遲真金道。
“什麼毒?”情花婆婆居然沒有拒絕的意思。
尉遲真金道:“黃泉蠍。”
情花婆婆眉頭一挑:“你在跟我開玩笑?”
“絕無此意。”尉遲真金道。
“你應該知道,”情花婆婆淡淡道,“黃泉蠍的毒無藥可醫。”
“我知道。”尉遲真金道。
“那你還把他帶來?”情花婆婆臉色不善,“想砸老孃的牌子?”
“此子情況特殊,二孃不妨看看再說。”尉遲真金道。
情花婆婆想了想,冷哼一聲:“我倒要看看你又要弄什麼玄虛。”說罷徑自進屋。
尉遲真金便朝外頭喊道:“擡進來吧。”
便有兩個修行者擡着一個擔架,將燕離擡進屋中。
“這不是個死人?”情花婆婆尖叫道,“你竟敢把死人帶到我這裡來!”
“二孃不妨看看再說。”尉遲真金不急不躁地笑着。
情花婆婆將信將疑地蹲下去,把住燕離的脈門,然後眉頭皺得更深,“這脈象跟死了也差不多了。不過……”
她渾濁的雙睛忽然放出一絲精芒,“有一道至高至上,凌駕於毒之上的力量,護住了他的心脈,當世有此特性的法門,惟有……”
“青蓮劍歌。”尉遲真金接上去道,“現在二孃感興趣了吧?”
“他怎麼會半山廬不傳之秘?”情花婆婆狐疑道,“這沒道理啊!”
“準確的說,是青蓮劍仙的衣鉢。”尉遲真金道,“世人都知道,青蓮劍歌被劍仙毀去,在這世上只留一式,半山廬有這一式,便足以立身保命,可見一斑。此子或許得了完整傳承也說不定,二孃何不做個順水人情?”
情花婆婆冷笑道:“你這個‘順水人情’說的真是輕巧。”
“老夫相信難不倒二孃。”尉遲真金笑道。
“給我一天時間,成不成,就看這小子的運氣了。”情花婆婆最終還是應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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