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小小，說出來吧。將一切都告訴他！
“如果我說，三年前——”
“叩叩叩。”敲門聲突兀地響起。
君子謙沒有應門，只是看着辛小小，淡淡地問：“你想說什麼？三年前？”
辛小小看着他那種滿不在乎到好像她說什麼他都不會相信的表情，完全喪失了說下去的勇氣。“沒、沒什麼。”
君子謙眯着眼睛審視了她一會兒，轉身走了出去讎。
辛小小看着門掩上，閉上眼睛，難受地喘息。
很多時候都是這樣，當你好不容易鼓起勇氣去做一件事，卻在要開始的時候被打斷了，積聚的勇氣就像是被戳破了的氣球，一會兒就泄了個乾淨。
即便她說出來了，他也不會相信吧？他看着她的眼神，他說話的語氣，都在說明他不會再相信她了。
辛小小頹然躺倒在牀上，有種被抽乾了力氣的無力感。她微微張開嘴，像擱淺的魚似的用力地呼吸，卻還是覺得窒息般難受。
手機突然響起，將辛小小跑遠了的三魂七魄拉扯回來。
辛小小坐起來，從包裡掏出手機。“喂，採蓮？”
“辛小小，我看了新聞，你真的要跟君子謙結婚嗎？怎麼這麼突然啊？我看到新聞的時候還以爲自己眼睛和耳朵都出了問題，特地又去網上重複看了好幾遍，才總算知道這不是我的幻覺。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啊？”
辛小小捏了捏眉心，只覺得采蓮的一連串問題跟魔音似的在她腦子裡尖銳地響，讓她頭疼得厲害。“採蓮，我不知道怎麼跟你說。我只能說，這一切都是真的，我們要結婚了。”
“他逼你的嗎？”
“不是，我自己的選擇。你知道，我如果真的想嫁人，那個人必然是他。我想清楚了，不管將來這婚姻是互相折磨還是真的可以幸福，我都不會後悔自己的選擇。”
非卿不娶，非君不嫁，這是他們共同的誓言。儘管這中間增添了許多波折和風浪，她仍舊想踐行自己的誓言，哪怕只是單方面的。
江採蓮沉默了半響，到底一個字都沒勸說，只是道：“無論如何，你想明白就好。你做任何決定，我都會支持你的。”
“採蓮，謝謝你。”
“小小，如果你已經決定跟他過一輩子了，那就要樂觀地面對。如果你一開始就用悲觀的心態去對待，那麼好事也會變壞事的。”
江採蓮一句話，如響鐘敲在辛小小的心頭，使她霎時間如醍醐灌頂。是啊，心態決定一切！如果她的心態不對，好事會變壞，壞事只會更糟糕！
“採蓮，謝謝你！我知道怎麼做了。”
“那就行。我先忙了，拜拜。”
“拜拜。”
辛小小穿上鞋子，去浴室洗了把臉，將自己收拾整齊後出去見君子謙。這次她沒有隔着一段距離跟他說話，而是直接走到他面前。“能不能讓姚秘書給我一臺電腦？”
君子謙微微挑起眉頭，有些不解。他怎麼覺得，不過短短的時間，辛小小哪裡變得不一樣了。“你想幹什麼？”
辛小小嫣然一笑，如春風拂過，百花爭豔。“當然是準備婚禮啊。雖說有錢能使鬼推磨，可有些事情還是得我們自己操心啊。婚紗禮服，總得選我自己喜歡的吧？”
君子謙沒有接話。他總算明白辛小小哪裡不對了！她的態度變了！不再像刺蝟一樣，也不再小心翼翼，好像放下了所有的東西。更嚴格地說，她像是突然把這三年的糾纏給割掉了，直接回到三年前的狀態。
“怎麼，不可以嗎？”辛小小眨巴眨巴眼睛，轉身要走。“那我自己去網上購買一臺吧。”
“站住。”君子謙按下內線。“姚秘書，送一臺筆記本電腦進來。急用。”
“謝謝。”辛小小又是盈盈一笑，跑到沙發那坐下來。
不一會兒，姚飛就送來了一臺筆記本電腦。雖然不是全新的，但陽光的設備都是一流的，必不可少的電腦設備更不用說。
辛小小一邊接過電腦，一邊笑眯眯地道：“謝謝。能不能麻煩你給我一杯茶？最好能再給我拿一些點心，我有些餓了。”
姚飛也被她的轉變給驚愕了，但馬上反應過來。“當然可以。我馬上讓人去準備。”
“謝謝。”
姚飛離開之後，辛小小打開電腦，開始瞭解婚禮準備的步驟和注意事項，然後製作一個時間表。不關注不知道，這一看嚇一跳。準備婚禮，原來需要操持這麼多東西！
顯然，她一個人是搞不定的，必須得有人幫她。她擡起頭，尋求幫助。“子謙。”
君子謙渾身一顫，見鬼似的看着辛小小，再也不復陽光董事長的那份淡定穩重。“辛小小，你抽什麼風？”
“啊？我沒事兒，我就是想跟你說。時間太趕，我一個人搞不定，你是不是該給我派個幫手啊？”辛小小眨巴眨巴眼睛，一臉無辜和坦然。
面對這樣的辛小小，君子謙再多的火氣也發泄不出來。事實上，他是真的有點不忍心毀了她此刻的燦爛笑容。因爲，他已經很久沒見到她這樣真實發自內心的笑容了。說到底，他就是對她狠不起來。
“怎麼？你騰不出人手嗎？那行，我自己想辦法找人吧。”辛小小拿起手機，打算給自己找個有力的幫手。
“辛小小，過來。”君子謙終於忍不住了。這樣的辛小小讓他一顆心癢得厲害，只想將她按在身下蹂.躪，連工作都提不起興致。
辛小小放下手機，乖乖地湊了過去。“怎麼了？”
君子謙一把扣住她的手腕，再用力一扯，她就跌坐在他的腿上。
“啊！”辛小小發出一聲驚呼，下意識地揪住他的衣襟。
君子謙低下頭。只見她的雙眼微微瞪大，含着驚愕與慌亂，卻異常清澈，又似黑玉一般耀眼。嘴脣微微分開，飽滿嬌豔，似一朵誘.人的花兒。
“子謙，你——”辛小小被他看得渾身發軟發熱，剛想說話，就被他含住了嘴脣。
這一吻極爲纏.綿，兩個人都情難自禁地纏在一起，她緊緊地揪住他的衣襟。
火越燒越猛，眼看就要失控了。若不是姚飛敲門，只怕這一場大火恐怕就會一燒到底。
辛小小緩過神來，從君子謙膝蓋上跳下來，飛快地跑進了休息室。
君子謙幾個深呼吸平復了氣息，沉聲道：“進來。”他低着頭，免得自己露出不該露的情緒來。
“董事長，這是辛小姐要的茶和點心。”
“放在那就可以了。”
“是。”
姚飛離開之後，君子謙放鬆身體靠在椅背裡，神思糾結。如果不是姚飛進來，他恐怕會在這裡就將辛小小給辦了。哪怕他打死也不肯承認，也改變不了他想要辛小小的事實！
君子謙，你就只有這麼點出息！
辛小小在洗手間裡又洗了一把臉，褪去了臉上的熱度，才磨磨蹭蹭地走出來。她不敢看君子謙，徑直走到沙發坐下來。一手茶一手點心，心不在焉地吃了起來。
同樣心不在焉的，還有君子謙。
君子謙突然覺得，自己將辛小小留在辦公室裡，實在不是一個明智的決定！再這麼下去，他別想好好地幹活！最後，還要被扣上一頂公私不分的帽子。
拿起手機，君子謙撥通了一個心腹手下的號碼。“牧田，到我辦公室來一趟。”
牧田來得很快，前後不到十五分鐘。“三少，你找我？”
牧田身高約180cm，相貌普通，但雙眼很有神。這樣的人，通常精明而內斂。否則，他也不會成爲君子謙倚重的人。
“我要結婚。8月2號的婚禮，時間有點緊。這件事交給你去操辦，有什麼要求，夫人會跟你說。夫人在那邊，你去跟她談就可以了。”君子謙指了指沙發上的辛小小。
“是，三少。”
辛小小隻是愣了一下，很快恢復如常。她馬上跟牧田展開熱烈的討論，以最快的速度完成了時間推進表和具體的分工。當然，大部分還是由牧田來操辦。
“那就先這樣。有什麼問題，我們可以電.話聯繫，這是我的號碼。”
牧田掏出手機，輸入辛小小的號碼，備註是君夫人。“三少，如果沒別的事情，那我去忙了。”
君子謙點點頭，忍着沒有轉頭去看辛小小。其實，他知道自己早已經輸了，卻仍舊不肯輸到檯面上來。這是不是就是傳說中的死要面子活受罪？
辛小小不知道君子謙神思糾結，她已經打開電腦，在認真地比對哪家婚慶公司更好，它們擅長什麼風格的婚禮。
當今社會，哪一行的競爭都非常劇烈，所以陽城的婚慶策劃公司數不勝數，五花八門。光擺出來的優秀案例就足以讓人看得頭暈眼花，不知南北。
辛小小隻能根據黑色評價先刷掉一批，根據風格又刷掉一匹……如此這般，最後總算只剩下五家公司。五選一，那就簡單多了。
辛小小是個很專注的人，一旦忙起來，周圍的人事物都會被屏蔽在外。即便那個人是君子謙，她也照樣給忘到了九霄雲外。
君子謙忙中偷閒，轉頭去看辛小小。結果卻發現，自己被她忘了個徹底。頓時，那種讓他極度不爽的煩躁又開始襲了上來。
就在這時，座機響了起來。他沒多想，直接按下免提。“喂？”
“董事長，蘭素心小姐來了。”
君子謙頓時一個頭兩個大，後悔自己偷懶那麼一下。他看了看仍在認真查資料的辛小小，下意識壓低聲音。“帶她到會客室。我一會兒就到。”
“好的。”
電話鈴聲這麼突兀，辛小小當然聽到了。但她沒擡頭，裝作沒注意到。只是君子謙按了免提，她就是搗住耳朵也還是聽了去。
等君子謙放下話筒，辛小小就擡頭看向他，一本嚴肅地問：“
要不要我給你們騰空間？”
她擺出嚴肅認真的樣子，語氣卻到底有些酸。
君子謙聽出來她話中的酸味，頓覺所有的煩躁一掃而空。他站起來，一直走到她面前，俯身湊向她。“怎麼，吃醋了？”
辛小小本來想逞強的，最後卻選擇眼巴巴地看着他，撅着嘴點點頭。“對啊，我吃醋了。”
君子謙讓她給逗笑了，伸手輕拍她的臉。“放心，你纔是名正言順的君太太。”
“可她是你心尖上的寶貝疙瘩。要不，我跟她換個位置？”演戲演到底，辛小小越加的賣力，自己都要以爲這是真的。
君子謙又笑了笑，直起身，一言不發地走了。
門關上。
辛小小褪下臉上的表情，有些泄氣地靠在沙發裡。她是真的在意，說的也是真話。
這三年來，蘭素心是唯一一個頻頻出現在君子謙身邊的女人，說她是君子謙的心尖疙瘩真的不爲過。
結了婚之後，她辛小小就是名正言順的君太太。可或許蘭素心纔是真正擁有君子謙的那個女人！
只是，辛小小有些不能理解，愛她不是應該給她名分嗎？他們的婚事一公佈，蘭素心就殺過來了，可見也是在意的。那君子謙怎麼捨得她難過？
辛小小吐一口氣，苦笑了起來。她這心是不是操得有點寬？那是君子謙跟蘭素心該操心的事情，什麼時候輪到她來着急了？
好吧，她這個名義上的君太太還是老實地準備婚禮，當個透明人吧。
所以說，如果誤會沒有解開，她再怎麼積極樂觀也是枉然。大大的死結就擺在眼前，不是她努力忽略，它就可以消失無蹤的。
……
君子謙其實真的不想去應付蘭素心，可又不得不硬着頭皮上陣。“素心。”
蘭素心擡頭看向他，大眼睛裡似乎含了一泡眼淚。事實上，她真的很想哭一場。她一直告訴自己，君子謙只是爲了報復辛小小，所以纔跟她糾纏不清。可現在君子謙用行動來證明，他根本就是愛着辛小小。
三年的守候，三年的陪伴，最後卻只能黯然退場。她不甘心，她真的不甘心！如果是輸給別人也就罷了，爲什麼是輸給辛小小！
“不甘心”是一種很可怕的情緒，會將人逼瘋，以至於做出可怕的事情來。
君子謙一看到蘭素心含淚的樣子，頭就更疼了。雖然他從來沒有跟蘭素心曖.昧不清，但蘭素心確實是因爲他耽誤了三年，到底是他對不起她。再加上三年前的恩情，這真是一筆紛亂的糊塗債！
蘭素心看了看他，慘然一笑，眼淚就滾下來了。“我沒想到，你居然要跟她結婚。她曾經傷害你那麼深，你曾經恨她那麼深，結果你們馬上就要結婚了！到底是我瘋了，還是這個世界瘋了？我真的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君子謙從桌上的抽式紙巾盒裡抽出紙巾，遞到她手裡。“素心，你先冷靜下來，可以嗎？”
蘭素心也想要冷靜。她也知道哭哭啼啼的，他不喜歡。可是她是真的傷心欲絕，這眼淚怎麼忍得住？
陷入愛情中的人，無論男女，只要對方還沒有結婚生子，TA都會心存幻想。總覺得只要一直堅持下去，總有一天這個人就是TA的。甚至於有些人即便對方已經結婚生子，TA仍不肯放棄，認爲總有一天他們會離婚，然後TA就可以得償所願了！也正是因爲這樣，纔會有第三者出現！
君子謙無法安慰蘭素心，她或許也不需要。因此，他只能靜靜地坐着，任由她哭一場。
幸好這裡是陽光集團的頂樓，而不是公衆場合，否則明天他就會成爲一腳踏兩船的渣男。或許，他現在已經被這麼定位了。
蘭素心哭了足足有十多分鐘，才勉強安靜下來。可仍是低着頭，不肯看他，也不說話。紙巾一張接一張地抽，然後又一團接一團地丟掉。很快，垃圾簍裡就堆滿了雲吞似的紙團。
“你愛她嗎？”蘭素心一開口就是這句話。
君子謙被她問得啞口無言。這個問題，他也問過自己。“素心，我對辛小小的感情糅雜了太多的東西，不是簡單的愛與不愛就能夠說清楚的。”
“你這麼回答，就說明你至少還是愛她的！儘管摻雜了其他的感情，可還是愛！”蘭素心又是慘然一笑，比哭還難看，卻到底沒有再哭出來。“我不停地說服自己，就算你跟她結婚，也不是因爲你愛她，而是因爲你要用這種方式來報復她！可事實再一次告訴我，根本就不是這樣！你還愛着她，即便她傷得你體無完膚，你還是愛着她！即便所有人都瞧不起她，即便你要爲她揹負一身的罵名，你也還是想要跟她在一起！”
不管辛小小是否真的有跟君天恆在一起，但在衆人的眼裡，它就是這麼回事。所以君子謙在君天恆屍骨未寒的時候就要跟辛小小結婚，可想而知別人罵得有多麼難聽。
君子謙沉默，因爲他的內心也正經歷着一場暴風驟雨。他其實已經察覺到自己的
感情傾向了，但現在聽蘭素心親口指正，就好像自己努力遮掩的秘密被人當衆揭穿，難堪而慌亂。
“我無論如何也不能明白，這究竟是爲什麼！是因爲你的想法異於常人，還是辛小小真的好到天上有地上無？我不明白，我真的不明白！”
蘭素心痛苦地揪住自己的頭髮，又是泫然欲泣的表情。
“素心，你別這樣。你是個好女孩，值得更好的人。”君子謙說完了，才覺得這句話很不妥。他一直認爲，這是極爲不負責任也極爲傷人的說辭。
果然，蘭素心笑得更加慘然，倒是沒真的哭。“我知道。拒絕一個人的時候，不管男人還是女人，都喜歡用這句臺詞。可你知道嗎？我一點兒都不喜歡你這麼說。如果我真的那麼好，你有什麼理由不喜歡我？所以我寧願你說，蘭素心你很糟糕，我真的很討厭你！”
君子謙徹底無言以對。沉默半響之後，他終於又開口。“素心，這跟你好不好沒有關係，跟其他任何人都沒有關係。也許你說得對，我就是犯賤。無論如何，我只想娶辛小小。哪怕是以報復爲目的，我也只想娶她。”
說完，君子謙站了起來。“我讓人送你回去吧。可以的話，我希望你離開這裡。”
“你怕我會傷害她？”蘭素心反應很激烈，就像某種領地意識很強的動物被外敵入侵地盤，霎時間張揚出所有的氣勢和防備武器。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是希望，你不再爲我所苦，因爲真的不值得。”
“你騙人！你就是怕我找她麻煩！”
“素心，我言盡於此。你若是不相信，我也沒有別的辦法。再見。”
“子謙！”
迴應她的，是輕輕關上的門。
君子謙一路大步流星地走回辦公室，看到沙發裡歪斜着身體來不及武裝的辛小小，煩躁的心情奇蹟般平靜了下來。
---題外話---他只想娶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