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陸沉驚起，沉吟道：“難道這位首輔大人，終於也按耐不住了？還是……這件事壓根就是他的手筆……”
顧岫澤皺眉道：“院長是覺得，掀起滿朝對院長您私下議論的，竟會是內閣首輔大人？”
陸沉冷笑道：“不無可能啊，這位方閣老，老謀深算，城府極深，看似清心寡慾，不結黨，不斂財，但我就不相信，他當初倒戈聖上，背叛儒家，竟是別無所求！讓我想想，讓我想想……哦，對了，或許是我如今的權勢愈重，讓他感受到了些許不安，作爲內閣首輔，百官之首，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又豈能眼睜睜的看着我凌駕於他之上，而沒有絲毫動作呢。”
顧岫澤一驚道：“這……據卑職對方閣老的瞭解，這位首輔大人素來不在意富貴權勢，就連內閣爭權，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他怎會……”
陸沉搖搖頭道：“看事情，不能只看一眼，便妄下斷言，要往深處看，看穿事物的本質，否則很容易就會被一葉障目，不見泰山。你說方閣老不在乎富貴權勢，那他當初又爲何寧願承擔叛徒罵名，也要背叛儒家，倒向陛下？還有，他不在乎內閣爭權，他爲何要在乎？”
顧岫澤被問得一愣，“卑職……”
陸沉哼道：“告訴你吧，方無行和顏秀鬥得越兇，他內閣首輔的位置便坐得坐穩，要知道，陛下經過儒家專政，對結黨實可謂深惡痛絕，之所以默許方、顏相爭，實則爲帝王權術，維持朝堂平衡。而他這位內閣首輔，便是定海神針，雖與世無爭，但地位卻是堅不可摧，因爲陛下需要這樣一個沒有野心的臣子做大齊的首輔，方、顏別看鬥得天昏地暗，卻不過是猴子雜耍，只要他方丞不透露出對權利的慾望，不廣結朋黨、欲重現儒家專政，方、顏便永無出頭之日，大齊的首輔，便永遠是這個‘無慾無求、不戀權勢’的方丞。”
顧岫澤恍然，心悅誠服地拱手道：“院長看得透徹，卑職實難企及萬一。”
陸沉說道：“不能怪我懷疑這位首輔大人，實是他在這個時候，秘密見清流黨的領袖，不得不令人起疑。”
顧岫澤說道：“卑職還有一點不解的地方，方閣老既然如此深諳朝堂安身立命之道，又爲何要暗地裡對付院長您呢？他難道不知，一旦東窗事發，未能將院長您扳倒，恐怕他也休想落個好，以方閣老那般老謀深算，竟輕易將身家性命都豁上，實在是讓人百思不得其解。”
陸沉淡然道：“誰說這位首輔大人會親自下場了，看着吧，屆時即使整個朝堂對我發難，這位首輔大人也只會遠遠的站在一邊，不管是將我扳倒也好，未能將我扳倒也罷，這事兒從開始到結束，壓根就和他方丞扯不上一絲的聯繫，他只需退居幕後，指使那些馬前卒煽風點火、衝鋒陷陣就足夠了，又何須親自出手。”
顧岫澤不知道該說什麼纔好了，如果陸沉所料不錯，這等對手，還真是令人疼痛。
陸沉負手在原地踱了起來，緩緩說道：“不過這些暫時還只是猜測，畢竟單單是方丞私下見清流黨領袖，並不能便蓋棺定論。且先靜觀其變，看着那羣烏合之衆密謀合計便是，我倒要看看，他們敢不敢跳出來，如果真敢跳出來，該如何收場。”
顧岫澤沉重道：“如果真是方閣老想要對付院長您呢？”
陸沉哈哈大笑道：“我有何懼！如果真是他方丞搞得鬼，那便各顯神通，看誰更技高一籌。如果扳不倒我，他想一聲不響，當做置身事外，與他沒有瓜葛，卻也是做夢，看我到時不撕破他的嘴臉，讓他無所遁形！”
見陸沉成竹在胸，顧岫澤也是稍微鬆了口氣。
陸沉神機妙算，實是顧岫澤所見過的人中最厲害的人物，這天底下任何難事，好像就沒有陸沉擺不平的。
如今這個關口，風雨欲來，暗藏殺機，貌似比以往還要兇險，但陸沉仍舊是談笑風生，顧岫澤心裡也有了譜，當即拱手道：“要不要卑職加強對方閣老的暗中監視？”
陸沉搖頭道：“不用，非但不用，還要將所有監視方丞的人撤回來，莫要打草驚蛇。他既然已經伸了頭，那就看看他到底想要搞出什麼花樣，可別又將他給嚇得縮了回去，豈不掃興。”
顧岫澤詫異道：“我們難道什麼都不做麼？”
“做，當然要做，現下朝野如此議論我，我這位督監院院長，若是毫無所覺，不採取點行動出來，豈非惹人起疑。”陸沉說道：“多派些人手，着重監視那些揚言要參我、還有煽風點火說我壞話的官員，另外，抓幾個領頭的，找幾項罪名安上。”
顧岫澤一楞道：“這個時候抓人，豈非讓人覺得咱們是做賊心虛？”
陸沉說道：“做賊心虛就做賊心虛吧，成者王侯敗者賊，是王侯，還是賊，唯有到了最後才能見分曉，難道我不抓人，捱得罵就少了嗎？我就是要逼他們狗急跳牆，最好全都一窩蜂跳出來，然後再逐個擊破。”
顧岫澤讚歎道：“誰人若與院長爲敵，委實是自尋死路之舉。”
陸沉說道：“當初有位高深莫測的老道長告訴我，我這個人，只要能收斂鋒芒，勢必會一路坦途，位極人臣，只可惜，饒是他那般神仙般的人物，亦是算不到，木秀於林，風必摧之，我已如此收斂，卻仍有人紅眼嫉妒，意欲害我。看來這次，我是得拿出一點手段了，正好也趁着這次機會，震懾那些宵小，讓他們明白一個道理，對付我陸沉，是何等愚蠢之舉，哪怕只是動動心思，亦是罪大惡極！”
顧岫澤拱手道：“卑職願與院長共進退。”
陸沉淡笑，說道：“去吧，兄弟們手裡的傢伙事只怕快是要生鏽了吧？都趕緊磨一磨，準備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