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憶中,器緣子終於感覺煉天鼎遭受的抗拒幾乎到了0點。一抹複雜的笑意無法剋制地爬上那頗爲年輕卻又寫滿滄桑的面龐。心底的念頭差點失控地直接浮出水面,嚇得他趕緊大叫一聲:“妖帝宮,自此不復存在!”
隨着他的心念,煉天鼎陡然爆發出最強勢的攻勢,可以瞬間消弭一切的能量頓時浩瀚傾瀉,向着妖帝宮秒殺而去。與此同時,器緣子雙手微微一抖,兩枚已蓄勢到極致的符紋一閃而逝,徑直向着那神秘空間所在處轟擊而去。
夜舞陽剛剛將影子前輩魂身上的最後一點異力劫持出來,腦中便傳來了全家人整齊劃一的死亡告別信息。
夜家人從來不會悲觀。既然大家同時發出死亡告別,那必然是因爲他們真的已無法逃脫死亡厄運。
一念及此,整個人頓時陷入了短暫的呆滯。一家幾百口啊,就這麼齊刷刷地死去?
他從不覺得自己的所作所爲是錯的,也早就知道救兩位龍前輩極有可能給自己和家人帶來滅頂災禍。可當事情真的發生,而且一來就是家人的全數喪生時,他這個神經粗得嚇人的傢伙也難以承受。
但下一刻,他就清醒了過來。一股瘋狂的執念衝向戰魂旗,瘋狂地“吼”道:“快醒來!既然兩位一直護着我,就該知道家人對我何其重要。沒了他們,便也沒了我,兩位先前做的一切便白費了!只此一次,請二位出手相救!此後若再令二位失望,我就以全部身心獻祭!快救他們!”
巍峨的宮殿開始轟然垮塌,繼而化作齏粉。
花花、嫵妃、龍狂、尨一、三樓、碧瑤、夜雪、雅麗、素音……兩百多人都沒有去看那距離自己越來越近,片刻後就會將自己化爲烏有的恐怖能量。每個人都在回想着此生的一切,回想着與“他”共同經歷的一幕幕。每個人臉上都寫着滿足,當然還有留戀。
別了,如果有下輩子,我還跟着你!
浩瀚的毀滅能量終於勢不可擋地降臨而至。可不早不遲,就在這千鈞一髮的瞬間,一道無形的能量陡然出現,將夜家人盡數罩住,帶着他們瞬間消失而去。
煉天鼎毫不停頓地碾壓着一切,宏大的妖帝宮不到半息之功便徹底消失,就連曾經存在於此的痕跡都未留下。那個自遠古便悄然存在的秘密空間,也在器緣子的暗暗勘驗下被證實消失。
但器緣子卻皺起了眉頭。那空間的確已被崩碎,可不至於一點氣息都沒有殘存啊。兩頭龍的,夜舞陽的,夜家兩百多號人的,怎麼也該有零星氣息纔對,可他偏就沒搜索到!
可思來想去,他怎麼都不相信夜舞陽能有從他的感應中悄然溜走的能力。所以,最終自我安慰道:或許是符力太強,真的把一切都抹除了吧。
想到此,不屑地颳了羯獗一眼,大笑着揚長而去。
漫天的荒氣,此時也開始大規模消退,一如往常。看着這一幕,器緣子心裡的那點疑惑也開始消散。他已看出,夜家人能驅使荒氣。現在荒氣恢復到以往狀態,那就表明夜家人確實不在了。
可這一來,他突然發現自己竟不知該做點啥了。對女人,他興趣並不太高。即便艾麗恩魅力無邊,他也已經玩兒過百年,已經膩了。至於權勢,普天之下,誰還能比他地位高權勢大?
發了半天呆,他嘴中發出一陣苦笑:“我還是找藥瘋子去吧,我他爺的就一搗鼓命,只有
跟那瘋子一起搗鼓器藥時心裡才踏實。”
拿定主意,很快製作出兩個傳信光團,遙遙向天庭所在處打去。
艾薇麗正在閉目打坐,陡然一陣感應,雙目開啓,伸手抓住一個光團,低喝一聲“開”,光團便化作光幕,將一些文字展現在她眼前:“皇后,朕想遍訪天下美人,暫不回宮。望你謹守規矩,不要插手朝中之事。”
已奉命返朝的閆秋也同時接到器緣子傳信:“朕巡遊天下,朝中事務着卿全權決處。”
閆秋並沒因爲這無上恩寵而有絲毫的歡欣,一張俏臉反而一下子白得失去了血色。雖然器緣子從未說過去幹什麼,可敏感的她卻暗暗覺察出,他恐怕是趁亂抹殺夜家人去了。她一直抱着一絲幻想,認爲老天會特別眷顧她的“門主大人”。雖然怎麼看都看不出一絲僥倖,可她心底的希望卻從未消失。她幫不上任何忙,只有時時爲他在心底祈禱。
可此時器緣子卻傳來這樣一道旨意,終於將她最後一點奢望都徹底擊碎。
巡遊天下真實與否她無法判斷。可如此放權與她,分明已沒有任何要挾的意思。她是夜舞陽的心腹,這是誰都知道的秘密。若是門主還在,卻又不在器緣子的掌控之下,器緣子豈會這般放任?
所以,她的心碎了。
門主,夫人們,你們……都已遭了毒手了嗎?!
不久前夜舞陽曾十分鄭重地與她進行過一次神識交流,要她無論如何都要活着,別讓天刀門人重新回到苦難之中。再回想相識以來的所有一切,她不由肝腸寸斷,泣不成聲。
大家都叫他“門主”,可自始至終,真正在門中主持事情的從來都是她這個大長老。她這時才明白過來,從一開始,五爺就在有意栽培她,讓她一步步在門人心目中建立起絕對的威望來。而他所爲的,恐怕就是如今這種局面吧?他寧可悄然赴死,也不要門人介入他的私人恩怨之中,免得白白犧牲……
門主,你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你把這麼大一個攤子扔給我,自己卻去冥界“闖蕩”,我是該說你偉大還是罵你自私?你真的以爲我可以取代你在大家心中的位置麼?你知不知道,沒有了你,大家的心就失去了寄託?
你是大家的魂啊,門主大人!
稱王一方又如何,獨掌朝政又如何,沒了靈魂,天刀便會失去昔日的鋒芒啊!
想到這裡,她激靈靈打了個哆嗦,接着便狠狠甩了自己一記耳光:“閆秋啊閆秋,你就這麼報答門主對你的信任與厚望嗎?天刀失去鋒芒,這你也敢想?若是天刀變得鈍了一點,你都不配再披這身人皮!”
乏力的身子陡然生出一股力量,因爲痛苦而一度迷亂的眸子也再度綻放出堅毅的光芒,一切盡在掌控的氣勢再度爆發出來,修爲竟似在這麼一會時間裡又提升了一個層次。
天刀,只會越來越鋒利!
這是我閆秋的承諾!
此時的夜舞陽正在聖界元域之地下,兩頭神龍的藏身處。二龍主魂獲救,夜舞陽也終於知道了一切。原來器緣子爲了博取他們的絕對信任,曾不惜代價爲他們各自煉製了一件匿息藏身的寶物,並且沒有做任何手腳。他們曾多次暗中試用,最終確認器緣子自己也無法對該寶物免疫。也正因爲如此,他們纔會真正接受器緣子這個神族叛徒。
器緣子千算萬算,卻不知道九爪神龍有一項
天賦神通,那就是預知未來大勢。他們雖然無法預知細節,卻都感知到自己會有一場生死大劫。因何而起沒感知到,卻十分幸運地感知到有個叫“夜舞陽”的人類是他們的救星。正因爲如此,他們纔會暗中設下一系列的局,以確保自己不會形銷神滅。生死關頭,器緣子爲他們煉製的寶物竟能無聲無息將他們的軀殼護住,從他們早已設置好的偷渡點穿越到聖界安穩地隱藏起來,這倒多少有點出乎他們的意料。他們對保住軀殼可是從來都沒報多大希望。
夜舞陽此次返回雲陽故地,只需一個念頭就可與殺神師父、陸輕風等一干故人相見,可他卻一點都不敢有那想法,甚至連用神識去掃視一下現今雲陽鐵三角都不敢。但有絲毫異動,都可能被器緣子所覺察,而此時卻正處在二老神魂重聚的關鍵時候,絕不容許出任何意外。
要重聚神魂,首先得幫他們去除軀殼內尚存的控魂異力。當初,器緣子通過食物逐步輸入“毒素”,積少成多,潛移默化,歷經漫長歲月後才最終實現了控魂。可想而知,兩位龍前輩體內會有多少毒素存在。好在他已經知道如何應付,現在需要的只是時間。
金九與莫久突然見夜舞陽再度現身,都不免再度大吃一驚,以爲他是從玄域倒度滅海而來。當聽說他是從洞玄天界返回時,二老差點直接爆了那兩山龍骨。這才幾萬年不見,他居然就已經完成了他們以爲他最少也得花上好幾十萬年才做得到的事情。主魂被釋放出來後,二老四隻已沒什麼肉的巨眼之中竟隱隱冒出來些霧氣。
聽說器緣子竟然做了洞玄天界的青天大帝,二老的興奮頓時煙消雲散而去。
莫久到底性子急些,沉默一陣後便說道:“小兄弟,這魂我不合了,反正合了也報不了仇,還不如送給你。”
夜舞陽當然不答應:“這是什麼說法,只要青山在,怎會沒柴燒?晚輩既能救得二位,就能再助二位恢復並提升實力。我知道前輩的意思,您是想讓我快些變強,然後由我替您報仇。可如此仇敵若不死在自己手裡,您老真的甘心?晚輩曾說過,神龍是我的圖騰。要我吞二老的魂,您覺得晚輩做得到嗎?”
金九聽得出他的一片至誠,嘆息道:“小兄弟,從此往後,就別再前輩晚輩的了。我們不說你的救命之恩,你也別說什麼圖騰,咱們就做忘年之交,以兄弟相稱吧。黑子,別爲難小兄弟了,聽他的吧。”
莫久被叫“黑子”,火氣一下子便冒了起來。可還沒旺,便又消散而去,罵道:“黃泥巴,今天我心情好,不跟你計較。”
聽了這兩位的綽號,夜舞陽忍俊不住笑了起來:“兩位這關係還真沒得說。不過,咱們還是先開工吧。要清除兩位身上的餘毒,可是一項大工程啊。”
二老一聽,都變得肅穆而莊重起來。莫久說:“兄弟,老哥哥這條命是你救的,從今往後,我就是你的槍……”
夜鹹人思想腐朽,一聽這槍字,立馬敏感地叫了起來:“打住,莫老兄,您是我的老哥哥就是了,做槍這事兒就免了哈。”
妖族思想沒人類這麼複雜,對這槍字的使用還真沒人類這麼發達。莫久不明白,金九同樣不明白。他們只以爲是“小兄弟”施恩不望報,直感動得嘩嘩的。金九說道:“對對對,嘴裡說不算,要看行動。”
夜舞陽哭了:這能讓你們行動嗎,我的槍不能用替代品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