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上去根本不像黃道舟拿了他家十五塊錢，倒像是白送了十幾塊錢給他們。
其實黃道舟發起的“請會”真算得上幫了王四小家大忙了。
這年頭有錢的人家不多，月光族不少，入不敷出的也大有人在，如以前的黃道舟家就是，想要借幾百塊錢真的很難。
現在用不着王四小父母出門，八月份就有幾百塊錢送上門，他們當然有種佔了大便宜的感覺。
這段時間隔三差五送小龍蝦給鄰居，家裡的日子過得蒸蒸日上，黃道舟的面子最少長了三分。
這年頭借錢的理由也相當重要，子女上大學要借錢最容易，基本上是能拿得出的人家都借。
借錢看病最難，本來就是因爲窮纔要借錢，又生了大病，這個家豈不是雪上加霜？
說不定就是妻離子散，錢借出去的風險太大，不是親朋好友肯定借不着。
黃道舟發起“請會”的原因是買房子開店賣十三香小龍蝦，這是好事，說明黃道舟家的經濟條件越來越好。
況且鄰居們都吃過了小龍蝦，心裡篤定地認爲賣這東西應該能賺錢。
都琢磨着黃道舟家的小店開張一定要去買一盆捧捧場，湊份子“請會”而已，又不是直接借錢，因此只要手裡有幾十塊錢的人家都願意幫幫忙結個善緣。
年近半百的黃道舟是土生土長的本街人，當然知道鄰居們的經濟水平，也大體知道哪家能交往，哪家不是個東西。
他當然都是去有根基、有臉面的而且不窮的人家。
最後的結果皆大歡喜，居然沒有一家拒絕，黃道舟在鄰居中“請會”大獲成功。
一家出十五塊錢，不算上自己家一共拉了三十戶，得到了四百五十塊錢。
黃道舟現在的面子大了許多，在煤球廠“請會”也是順風順水。
祝廠長現在跟黃道舟關係好得很，不僅僅是因爲黃道舟主動示好的緣故，還因爲黃道舟後繼有人。
那是因爲他大姨家的孩子孫強經常在他家談黃瀚在學校的表現。
祝廠長知道連實驗小學的一把手朱校長都對黃瀚另眼相看，那孩子的作文還發表在《少年文藝》上。
學而優則仕，祝廠長認爲黃瀚成績好、口才好、聰明伶俐，保不準日後輝煌騰達。
黃道舟家屬準備做個體戶在街上買房子開店，他第一個拿錢表示支持，還高調錶態個體經營符合上面的政策，應該予以支持。
他幫着喊人‘入會’，接下來不少同事們一人掏了十塊錢，一共有二十四人蔘加，到手了二百四十塊錢。
三天時間就籌到了六百九十塊錢，加上家裡現在就能夠拿得出的五百七十多，資金總量達到一千二百六十塊。
即便那三間一廚帶院子的房子人家咬死九百塊一分錢不讓，錢足夠買房子維修後開店了。
黃道舟樂不可支，滿滿的都是成就感，都有些陶醉在對未來的憧憬裡。
三天後，一家五口圍着小矮桌聽黃道舟眉飛色舞講在這三天在廠裡、鄰居家“請會”的趣事。
人到中年的同事、鄰居超過一半，有好幾家張羅給兒子辦婚事，嫁閨女，都需要用大錢。
黃道舟發起的“請會”簡直是及時雨，這些人家不僅僅竭力支持，還主動幫着跑腿，聯絡。
也正因爲積極分子比較多，才使得他只用了三天時間就籌集到了六百九十塊。
黃道舟意味深長道：“這其實就是我本本分分做人帶來的好處，同事、鄰居們都信得過我，錢交到我手上他們放心。”
黃馨完全聽懂了，點頭道：“嗯！嗯！如果是不三不四的人家‘請會’，除了他家的親戚肯定沒有一個人搭理他。”
張芳芬強調道：“這種人，親戚也不會搭理。我們家這一次‘請會’能夠拉這麼多人，也不僅僅是你爸爸本分做人的原因！”
黃馨問道：“還有什麼原因呢？”
張芳芬笑着瞧向黃瀚，道：“你讓黃瀚告訴你吧！”
“媽媽，還是你說吧，你的話通俗易懂，還有趣，黃馨、小顰肯定能夠聽進去記在心裡。”
張芳芬道：“財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人不能窮，越窮越變鬼！以前你們吃什麼、穿什麼？現在呢？
煤球廠的同事、鄰居們看在眼裡，當然知道我家不再窮了，‘請會’的錢肯定出得起，你爸爸一開口，人家就肯“入會”，很大原因就是我家不窮。”
這一刻，張芳芬的笑意寫在臉上，容光煥發，看上去至少年輕了十歲。
黃瀚這時候根本不想多說話，他在傾聽，他在讓父母、姐妹享受幸福時光。
有些話小顰聽不太懂，但是媽媽的最後一句話“我家不窮”她完全聽懂了。
她甜甜道：“我家肯定不窮呀！現在我有新裙子穿，口袋裡總是有餅乾和糖果，家裡還有幾十本小人書，鄰居的孩子們都成天跟着我後面轉。”
黃瀚隔三差五拿些連環畫回家，他當然不看這東西，也沒數過，沒想到居然攢了幾十本。
現在這些連環畫的擁有者當然是小丫頭。
黃馨笑道：“人家是不是想借小人書看？想吃點餅乾？”
“嗯！嗯！”
“你別小氣，只要那些孩子保證不把小人書弄髒了、弄破了，就借給人家看。”
“我知道！但是以前欺負過我的想借，沒門兒。以前給過我糖吃的，我會給她夾心餅乾吃，還捨得送一本小人書給她。”
“嘻嘻，你倒是恩怨分明！”
黃道舟抱起小丫頭親了一口，放到腿上道：“現在家裡的牛奶糖、水果糖隨你吃，但是你要注意，不能多吃，萬一蛀牙了，會把你疼死！”
“爸爸，我知道，經常吃糖也就不覺着有多好吃，我現在一天只吃兩三顆，都挑牛奶糖，水果糖我已經不愛吃了。”
黃瀚愕然！小時候，張芳芬就說過，小丫頭嘴刁，是“閨閣千金的身子，燒火丫鬟的命”。
言下之意是家裡窮得勉強吃飽肚子，哪有條件挑三揀四？而小丫頭寧可餓肚子，不喜歡吃的也堅決不將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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