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三家養雞的成功經驗,很快巷子裡的各家各戶都心動了,一個個提着禮物來到秦家,想要弄些小雞回去養。
周桂蘭這時候才醒悟過來當初秦浩爲什麼要留一隻公雞。
“我就說咱兒子做事情準沒錯吧,你看這些東西,都是來求雞苗的。”秦紅旗笑得合不攏嘴。
周桂蘭含笑點頭:“是,我鼠目寸光行了吧。”
“也多虧了咱兒子留下這隻公雞,要不然那小心眼的還以爲咱們就只顧自己,不給他們養雞呢。”
這時候,秦浩跟何家文從外面回來,看着堂屋堆滿了各種禮品,光是水果罐頭就有好幾兜,半開玩笑的問。
“爸,你升官了?都有人開始巴結你給你送禮了。”
秦紅旗樂了:“升什麼官,這些東西都是街坊們送來求雞苗的。”
秦浩聞言卻是眉頭一緊:“爸,這些禮物還是還回去吧。”
周桂蘭一聽不樂意了:“還回去?爲什麼?”
“按照政策,養雞隻要不超過五隻,就沒事。”
秦浩搖頭:“你們忘了之前咱們養雞被舉報的事了?”
“這種事可大可小,咱沒必要爲這點蠅頭小利冒這麼大險,再說這點東西能值多少錢,咱們不收錢,街坊鄰居是不是就欠咱家一個大人情?”
錢債好清,人情債可就難還了,特別是在這種熟人社會,有債不還,那可是要被人戳脊梁骨的,以後家裡再碰到困難,想讓別人伸手幫忙可就難了。
“嗯,浩子說得有道理,把東西退回去。”
秦紅旗拍板道。
“原封不動的退回去人家面子上不好過去,把這些禮品換一換,按照價值差不多的送回去,就當是禮尚往來了。”
周桂蘭這下算是徹底服了:“以後咱家大事都聽浩子的。”
接下來的一個月裡,秦浩用家裡的雞蛋又孵化了十幾只小雞崽,這回有了母雞就不用那麼麻煩了,直接讓它們自己孵,只要稍微照看一下,別讓它們把剛出殼的小雞崽踩死就好了。
然而,就在這天三家鄰居過來接小雞崽回去時,市場稽查隊的人又來了。
“你們哪隻眼睛看到我們家販賣雞苗了?”
面對秦浩的質問。
稽查隊的人指着十幾只小雞崽:“這就是證據,容不得你們抵賴。”
“沒錯,還有這些來買雞苗的都是人證!”
秦浩冷笑道:“販賣得有交易才叫販賣,這些雞苗我們都是免費送給街坊鄰居養的,怎麼能叫販賣?”
“沒錯,我可以證明,人家就是單純母雞孵出小雞崽養不了,怕違反政策,送給我們養的,哪來的買賣,你們可別冤枉人。”在場的街坊鄰居紛紛幫忙解釋。
“我也可以證明。”
“你們稽查隊整天吃多了沒事幹。”
稽查隊的人見狀梗着脖子道:“我們是接到舉報纔來查證的,你們不要胡攪蠻纏。”
“舉報?那你倒是說說,是誰舉報的,敢讓他們過來當面對質嗎?”秦浩心中一動,上次舉報還可以說是街坊鄰居眼紅,可這回街坊鄰居都有好處,肯定不會亂來,那就只有一種可能。
見稽查隊不吭聲,秦浩繼續施加壓力:“舉報也是要負責任的,要不然大家都隨意舉報,社會工作還做不做了?”
“就是,讓舉報的人出來當面對質!”
“我倒要看看是哪個混蛋總盯着咱們巷子。”
在街坊鄰居的一致聲討下,稽查隊最終還是把舉報的人給帶來了。
果然,就是湯婆子。
湯婆子咬牙道:“是我舉報的又怎麼樣,我親眼見到這些人給你們送禮,就算你們沒收錢,肯定也收了禮。”
都不用秦浩站出來,街坊鄰居紛紛指着湯婆子的鼻子破口大罵。
“你只看到我們送禮,怎麼沒看到人家把回禮,我們送禮單純就是街坊鄰居的禮尚往來,跟買賣雞苗壓根就不沾邊。”
湯婆子一聽就大叫不可能:“哪有到嘴的肥肉吐出來的,你們肯定是怕受牽聯才這麼說的。”
“湯婆子,你以爲人家跟你一樣呢,老秦高風亮節,幫我們孵化雞苗,這種無私奉獻的行爲就算是拿到上面去說,那也是要受到表彰的。”
“就是,以爲誰都跟你們湯家似的,不是佔公家便宜,就是想着怎麼整人,人家老秦的思想境界可比你們高多了。”
被街坊鄰居這麼吹捧,秦紅旗一張老臉羞得通紅,同時暗自慶幸,要不是聽了兒子的,只怕這會兒他就在稽查隊的審訊室裡待着了。
“又是你,看樣子這些年你們湯家壓根就沒有好好反省,明天我就向黨組織彙報這件事!”何常勝可算是揚眉吐氣一回。
“我跟你一起。”秦紅旗也附和道。
湯婆子如遭雷擊,腳下一軟直接癱在地上,嘴裡唸叨着:“不可能,怎麼會沒收東西呢。”
“這事跟我爸媽沒關係,舉報誣告的是我,你們衝我來。”
湯爲民擠進人羣,撲通一下跪在地上。
“不,這事跟他沒關係,誣告的是我,你們要抓抓我。”湯婆子一下撲在湯爲民身上。
母子二人抱頭痛哭,這時候湯幼民不知從哪裡鑽了出來,他惡狠狠的瞪着在場衆人。
“你們活該,要不是你們,我爸也不會天天寫檢討,我哥也不會找不到工作,你們給我等着,等我長大了一定要殺了你們!”
原本對湯家母子還有些同情的衆人,瞬間炸了鍋。
“這是湯家老二吧?小小年紀這麼陰毒,長大了還得了?”
“你看他那眼神,跟狼崽子似的,說不定長大了真敢殺人。”
湯爲民也不可置信地看着弟弟,湯婆子也醒悟過來,趕緊按着湯幼民的腦袋給衆人道歉。
人羣中,湯爲民的目光不自覺落在何家麗身上,不過很快就避開了,此時此刻的他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最終稽查隊把湯婆子帶走,懲罰她掃大街,一連掃了一個月,雖然有大兒子湯爲民幫忙,但吹了一個月的冷風也着實大病了一場。
另外,工廠那邊也對大老湯做出了處罰,讓他連續一個月當着全場工人的面做檢討。
接連折騰了一個月,大老湯也跟着病倒了,湯家老二還是半大小子,老三才四歲,家裡的重擔就全都落在了湯爲民身上,沒辦法湯爲民只能到處借糧借錢,可大老湯平日裡得罪的人太多,非但沒借到錢還遭了不少羞辱。
這天,一大早,湯幼民起牀撒嬌,看到一個背影從門口一閃而過,然後家裡就多了一個信封。
湯爲民打開一看是一疊零錢,加在一起有五塊多。
“幼民,看清楚是誰了嗎?”
“沒,我就看到一個穿着紅襖子的從院子外面跑過去。”
“紅襖子?”
……
轉眼1971年的冬季如約而至,由於養了雞,攢了不少雞蛋,家家戶戶的孩子們都憧憬着過個肥年,大人們手頭上寬裕了,自然也捨得給孩子買東西。
不過像何家這種五個孩子的大家庭,依舊只能精打細算的過日子。
“今年老大、老二都做一身新衣裳吧。”
劉美心話音剛落,立即遭到了何家藝的抗議:“憑什麼?”
“大姐每個月給家裡上交三分之二的工資,對家裡有貢獻,我就不說什麼了,可二姐不也沒工作在家待業,我倆現在身高都差不多了,憑什麼給二姐做不給我做?”
劉美心瞪了何家藝一眼:“這個家你來當好了。”
“瞧把你給能的,一年到頭就那麼點布票,做兩身新衣裳都不夠,還是我拿雞蛋換了點布票湊的,你長得高怎麼了?那你也是老三,誰讓你不早點出生的,這就是命。”
何家藝更不樂意了:“那我這輩子就只能穿大姐二姐的舊衣服了唄。”
“唉,在咱家還真就只能這樣,誰讓咱家孩子多呢,你要穿新衣服也行,等你長大了,嫁出去,你男人要是有能耐,讓你天天穿新衣服我都不說什麼。”
“好,我將來一定嫁個有能耐的男人!”
說完,何家藝冒着大雪就跑了出去。
何家文踩着雪窩子追到巷口,冰碴子鑽進布鞋裡刺得腳踝生疼。何家藝蹲在槐樹下團雪球,眼淚珠子砸進雪裡凍成冰粒子。
“老三,你也別怪咱媽,咱家的條件你也清楚,咱媽是怕這個口子一開,老四、老五都鬧着要新衣服,咱倆身段差不多,等衣服做好了,給你穿。”
何家藝吸了吸鼻子:“哼,我不是爲了一件衣服,我就是覺得不公平,從小到大我穿的都是你跟大姐替換下來的舊衣服,就因爲我是老三晚生了兩年,家裡什麼好事都輪不着我,吃虧的事都是我來幹。”
何家文苦笑:“老三,我知道你覺得不公平,誰讓咱家孩子多呢,只能希望咱媽這回懷的是個男孩吧,要不然說不定還會有老七……”
何家藝哼聲道:“那也跟我沒關係,反正到時候我都嫁人了。”
“行啦,回去吧,外面怪冷的,你看你臉都凍紅了。”
“我不,我去浩哥家。”
“好吧,那咱們一塊去。”
二人輕車熟路的來到秦家,剛準備往裡屋去,卻見秦浩正在廚房裡忙活着什麼。
“浩哥,又做什麼好吃的呢?”
何家藝搓了搓凍僵的手,拉着何家文進了廚房。
拍掉何家藝到處翻找的手,秦浩蹲下身子,用乾淨的毛筆給幾個雞蛋刷油。
“浩哥,你這是在烤雞蛋?”
何家藝聞着誘人的香氣,口水都快流下來了。
秦浩從用幾塊火磚搭建的簡易燒烤架上,把剛剛烤好的幾個雞蛋殼用筷子夾到一個盤子裡。
“小心燙手。”
即便是燙手也抵擋不住美食的誘惑,何家藝用手帕包起一個雞蛋磕破之後,就迫不及待的吃了起來。
“哇,原來雞蛋也可以烤着吃,還這麼好吃,浩哥,你這個是怎麼做的?”
秦浩把其中一個雞蛋遞給何家文,自己也拿起一個吃了起來。
“其實很簡單,把雞蛋掏一個窟窿,把裡面的蛋清蛋白都倒出來,打散之後加一些作料跟水,這樣烤出來不僅更加美味,而且一個雞蛋可以做好幾個這種烤蛋,用來嚐鮮最好不過。”
聽秦浩說完,何家藝滿臉都是佩服:“浩哥,你這都怎麼研究出來的,也太聰明瞭。”
何家文吃着美味的烤蛋,也不由感慨這些年在秦浩這裡吃了不少美食,很多都是她想都沒想過的。
“好啊,你們又揹着我吃獨食!”何家歡人還沒到,聲音就先到了,這丫頭到了變聲期,聲音尖銳得可怕。
爲了讓她閉嘴,秦浩遞給她一個烤蛋。
在美食跟算賬之間,何家歡毫不猶豫選擇了前者。
“嗯,這也太好吃了。”
四人吃完烤蛋,就着火堆望着外面的雪景,也別有一番滋味。
何家歡忽然鬼頭鬼腦的爆料:“你們知道嗎?”
“知道什麼?”
“咱媽在給大姐相看人家呢,大姐要談戀愛了。”
何家文聞言一呆:“你從哪聽說的?我怎麼不知道。”
“嘿嘿,前幾天我聽到咱媽跟巷子那頭的吳大嬸談話,說是拜託她給大姐找個對象,吳大嬸滿口就答應了,估計這兩天就該有信了。”何家歡得意的道。
何家藝聞言支着下巴:“這麼說,大姐馬上就要結婚了?”
“真羨慕大姐啊,馬上就可以離開這個家了。”
何家文瞪了她一眼:“瞎說什麼,你很希望離開家嗎?”
“二姐,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只是羨慕大姐馬上就是大人了。”
“不過,大姐要是走了,以後家裡就是二姐最大了,我也可以穿新衣服了。”
何家藝美滋滋的說道。
“瞧你那點出息。”何家文又好氣又好笑。
秦浩聽到何家麗要相親,不禁有些猶豫,要不要促成張建國跟何家麗這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