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類世界標準時間,公元2919年,中國傳統農曆紀元己亥年。
這一年的上半年,和平的微風曾經吹拂過英仙旋臂星際每一顆人居行星。可是剛一進入下半年,地球人類文明的兩大分支,英仙星際聯邦與新羅馬帝國的艦隊便在遠離英仙旋臂一千五百光年的星際行星“易”附近,進行了一場大規模會戰。
是爲第三次“易”星域會戰。雙方都動員了四千艘以上的戰艦,三十萬以上的兵員,用以爭奪對星際行星“易”的控制權。爭奪的結果是帝國軍全面慘敗、聯邦國防軍再度奪得“易”星。
然而,聯邦國防軍以完勝的精彩表演爲其兩位老將,埃裡克•馮•布隆伯格五星上將和列昂尼德•米哈伊洛維奇•列普寧上將拉下戎馬生涯華麗的幕布,卻沒有就此停止戰爭的舞步。新任的聯邦大總統宋庭榮和國防部長萊昂納多•希金斯上將,挾着勝利的餘威,秉承“宜將剩勇追窮冠,不可沽名學霸王”的古訓,以“秦始皇”爲代號,吹響了進軍新羅馬帝國境內星域的號角,重新開啓了統一人類星際文明世界的軍事鬥爭進程。
是年八月二十三日,由新任的國防軍上將許鴻釗統領,第一、第二和第三艦隊共三千艘戰列艦、兩千八百艘巡洋艦和近四千艘後勤輔助艦船,飛離了褐矮星“克羅諾斯”的衛星“佩利翁”,開始向銀道面上方的空間做迂迴航行。儘管銀道面上方的空間少有詳盡的星際航行資料,但大無畏的聯邦國防軍還是義無反顧地踏上漫長的征途。
從褐矮星“克羅諾斯”到目標行星阿非利加直線距離超過五千光年,其中有隔着一千多光年的一三五線空間。而這一次的進攻路線劃出一個優雅的弧形,遠征艦隊將要飛行近萬光年才能進入阿非利加行星的恆星“所羅門”的日鞘(即日球層頂)。
之所以這麼勞師遠征,只有一個目的,繞過帝國軍佈署在銀道面上一三五空間的警戒線,達成戰役的突然性。
在支龐大的遠征艦隊中,還有一個不爲人所熟知的小人物臨時加了進來。羅孝琛中尉,這個曾經生活在尷尬與不幸之中但卻始終保持着堅強與樂觀品質的男人。他的血統讓他在家族中曾飽受歧視,藉着母親在長兄與姨娘羅趙冰的勾心鬥角中扮演了一個令他自己也感到不齒的角色後,他的地位才稍有改變。
羅士琳在與繼母的官司雖然沒有完全達到目的,可他還是兌現了承諾,公開宣佈承認相內佐合子爲亡父的妻子之一,其與父親所生的兒子羅孝琛爲自己的兄弟之一。佐合子也在丈夫死一年後才得以進入羅氏家族的圈內,改夫姓羅,以父姓爲名,叫羅相內。這個名字其實也是羅本生前給他取的。同時,羅士琳還憑藉自己的人脈爲新兄弟羅孝琛在軍中謀得一職。
雖然今天達成這一切的途徑是很不名譽的,但卻也不是羅孝琛自己能撐控的。羅相內做爲母親,爲了兒子的前程,只好把道義拋諸腦後,向掌握強權的羅士琳低頭。羅相內原本的願望是讓兒子在羅氏家族的企業中謀職,而不是到九死一生的前線打仗。但是羅士林卻十分讚賞羅孝琛的理想,大呼“好男兒當爲國拋頭顱撒熱血”,並身體力行地支持兄弟到前線“送死”。
羅孝琛對長兄的行爲深爲感激。可是那一晚,當羅孝琛離開了姨娘羅趙冰的“清平居”後,羅趙冰立即對羅博說:“羅士琳外表老實忠厚,內心卻奸邪陰險,這麼快就把孝琛送上最危險的戰場,不是想害死他,會是爲了什麼?”
羅孝琛對羅士琳心裡打什麼算盤,並不瞭解。當戰役總指揮許鴻釗將軍宣佈了“秦始皇”計劃後,他也沒有意識到身爲初出茅廬的菜鳥就被派到如此高風險的行動中的危險。相反,他倒是信心十足,堅信自己面臨着一個千古良機。
第二艦隊旗艦“潘興”號戰列艦完成了第一段阿庫別瑞超光速航行,改用反作用推進向預定的匯合點飛去。第二艦隊司令官哈德里安•埃德蒙森中將把羅孝琛叫到了自己的辦公室。對這個新來的實習軍官,埃德蒙森並沒有什麼成見,只是因爲接來的作戰行動實在事關重大,他覺得有必要交代幾句。
“羅中尉還習慣遠征生活吧。”埃德蒙森問道。
“謝謝將軍關心,我完全能夠適應。”
羅孝琛高昂着頭顱回答道。他那承自父親羅本、擁有硬朗俊俏線條的臉龐上呈現出嚴肅和自信的表情,讓埃德蒙森感到放心。
將軍繼續說道:“這一次我軍要深入敵境,雖說一定會讓敵人意料不及,但我們也是孤軍深入,很有可能遭到強敵圍攻。所以我們必須做到分毫不差,才能順利達成計劃任務。你雖然掛着實習軍官的牌子,可我是把你看成一個合格的軍官任用的。你執勤時,我發出的每一條軍令都要由你負責向艦隊全體傳達,我不想看見這當中會有什麼差錯不幸地出現。”
“明白,長官。”羅孝琛堅定地回答。
“好,你可以走了。”
“再見,長官。”
向長官敬禮後,羅孝琛便離開了埃德蒙森的將官艙,回到戰術指揮中心的崗位上。
重新投入工作前,他卻拿出了隨身帶着的個人綜合信息卡片,在眼前投射出一個小小的立體成像。那是陳維茵博士的全息影像。
儘管只見了她一面,羅孝琛卻很清楚地感覺到自己愛上了她。
那天晚上回到自己家中之後,羅孝琛卻無法像往常那樣安心入睡。就像古老的《詩經》吟誦的,“輾轉反側”。最後,這個總是堅信自己信念的男人連一個電話也不打,直接就跑到了盤古市西郊的難民營,深夜中去到陳維茵的房門前。
“原來是你,羅中尉。有什麼事嗎?”
陳維茵驚訝地說。由於對方來得太突然,她也沒什麼準備,只穿着睡衣就出起來見對方。
可正是這副扮相卻令羅孝琛更加着迷。潔白的蕾絲睡衣包裹着睡意朦朧的女人,在照明陣列發出的溫柔光芒下,反射出優美浪漫的光輝。在羅孝琛眼裡,面前站着的不是凡間的女子,而是童話《睡美人》裡剛剛醒過來的公主。
“陳小姐,您好。”羅孝琛始終顯得彬彬有禮,“請恕我冒昧打擾。今天晚上有幸見到小姐芳容,令我心生愛慕之情。只可惜我就要隨艦隊出勤,短期內不能再見到您。所以,我只好前來向表明我的心意。”
他說着從身後拿出一大束綻放的紫玫瑰,滿懷熱烈與傾慕之情,說:“如您不棄,請收下我的花朵,並且答應今後與我交往。”說完即鞠躬把玫瑰花束捧到陳維茵面前。
陳維茵幾乎被他的舉動和言語嚇了一跳,有些不知所措地問:“你這是什麼意思?讓我作你的女朋友嗎?”
“是的。”羅孝琛恭敬地說,然後信誓旦旦地做出承諾:“希望您能答應。我今後一定會用心照顧你,專心工作爲我們的未來努力。”
這種表白方式,陳維茵一時還是有些接受不了。她猶豫了一下,才伸手接過那一大束盛開的紫玫瑰。那花的顏色看上去並不是很純正,卻是純天然裁培的緣故。燈光下,一朵朵的紫色玫瑰散發出淡淡的香味,反射出神秘與幽雅的光芒。收下了花,也就是等於答應了羅孝琛的請求。不過她這時倒沒在意這層含意,而是微笑着說:
“像你這樣的男子,我還是第一次見到呢。”
“讓您見笑了。”羅孝琛高興地說,“我知道這樣的行爲一定會讓您感到意外,甚至可能會引起反感。可是,陳小姐,在我心目中,您就是我的伊索爾德。我也會成爲您的特里斯坦。”
這個怎麼看都是東方人的傢伙竟然引用西方的典故來形容自己的愛情和意中人。陳維茵反倒覺得他有點做作了。於是,不客氣地說道:“羅中尉,你不覺得用一個愛情悲劇來形我們,是一件聰明過頭的事嗎?”
羅孝琛略帶着惶恐的口氣澄清道:“請您不要誤會,因爲我對您一見鍾情。所以我認爲自己就像特里斯坦那樣中了愛情的毒藥。”
“呵呵。”陳維茵看到他那種十分認真的態度,不禁笑了起來,說:
“特里斯坦先生,希望愛情的毒藥不會影響到你的健康。我雖然接受了你送來的花,可是對我來說,接受任何一位紳士遞上的鮮花,是女人享有的高貴權力,沒有理由放棄的權力。所以,我還不是你的伊索爾德。我可以答應作你的朋友,不是女朋友。”
雖然陳維茵強調了她保守的意向,可是羅孝琛仍然感到非常滿意,說:“陳小姐,能有這樣的進展,我已經很高興了。我很明白,要得到一個女人,特別是像您這樣高貴美麗的女人的心,必須付出比平常人更多的努力。請您放心,我一定會更加努力的。”
陳維茵以讚賞的態度點點頭,接着煞有介事地說:
“謝謝你的玫瑰花。如果已經沒有什麼事的話,特里斯坦先生,我得回我的宮殿睡覺了,你可以回你的康沃爾了。”
“晚安,陳小姐。”
自比“特里斯坦”的羅孝琛朝心儀的女人敬禮後便滿懷喜悅之情離開了。
“我會努力的,我的伊索爾德公主!”
看着陳維茵縹緲的全息成像,羅孝琛認真地說。然後關閉個人信息卡的投影,收入懷中的衣袋,全心全意投入工作。
新羅馬帝國境內深邃的太空裡,似乎已經傳來了詼宏的號角聲。好像是彩虹橋的守護者海姆達爾吹響了加拉爾號角,召喚着諸神與英雄衝出英靈殿,迎接巨人們的進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