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節家鄉異鄉他鄉

“米德嘉德”行星再度受襲,戰報與流言伴隨着公家和私家各式無人通報艦四散而開,瞬間給沉浸在遠征順利進行喜悅氣氛當中的英仙星際聯邦後方炸出一個巨大的水柱。尤其是李敬先那帶有強烈威脅意味的宣言,更令無數民衆感到恐慌。

一個前俘虜帶艦隊重新殺回來復仇,一般人都不敢想象形勢將會變成什麼樣。特別是深知自己後方空虛的聯邦高層,更是憂心忡忡。在接到戰報後,英仙星際聯邦總統宋庭榮,顯得十分慌張。

“這可怎麼辦?是不是應該命令遠征艦隊馬上返航?還是派國民警衛隊第十艦隊前去攔截?”缺乏從軍經驗的宋庭榮,接連向手下發問。

“長官,現在召回遠征艦隊已經來不及了。”迴應他的是新晉的總統特別副官羅孝琛。

實際上羅孝琛當初制訂“成吉思汗”作戰計劃時,便有考慮到新羅馬帝國艦隊會趁機迂迴攻擊英仙星際聯邦境內的可能性。不過,他幾經思量,最終還是將這種可能性置於比較低的位置,而且因爲有國民警衛隊第十艦隊駐守“安德洛墨達”行星,因此他並不太擔心帝國軍的反擊。畢竟帝國軍兵力不足的客觀事實怎麼都不可能短時內得到扭轉。

“那就讓第十艦隊趕緊去攔截!”宋庭榮顯得很着急。

“不。”羅孝琛斬釘截鐵地說,“就讓國民警衛隊第十艦隊在‘安德洛墨達’這裡嚴防死守。從‘米德嘉德’行星的報告來分析,敵人的艦隊規模並不大。第十艦隊的兵力和火力上都佔有優勢,加上敵人長途奔襲,我們完全可以在這裡對敵人進行以逸待勞的痛擊。”

羅孝琛顯得信心滿滿,但是總統和其他閣僚並不抱有希望。

“要是敵人不來攻打‘安德洛墨達’呢?”*****主任戴雨農問道,接着她着重強調,“英仙星際聯邦除了首都‘安德洛墨達’行星,還有二十七顆人居行星。”

“李敬先的宣言聽起來非常嚇人。”羅孝琛並沒有直接回答戴雨農的問題,而是向總統和衆人分析,口氣十分冷靜,“不過,他的艦隊並沒有在‘米德嘉德’行星展開報復性的屠殺,只是攻擊了軍事目標,而且擺出的戰爭姿態也只是嚇唬老百姓。所以,我認爲他的心態還是非常正常的,放狠話只是對我們的民衆進行心理戰。只要我們不去招惹他,他還不至於會到喪心病狂的地步。”

“但是按兵不動,放着敵軍艦隊在我們國境內耀武揚威,這絕對是奇恥大辱!”

說話的正是通信會議系統裡的全息影像,國民衛隊第十艦隊司令阿瑟•特納國民警衛隊少將。

“特納將軍,請你冷靜想一想,敵人在暗處,而且掌握着進攻主動權,如果調動你的艦隊前去攔截,不僅不容易找到他們,更可能造成‘安德洛墨達’行星防守空虛,中了他們調虎離山之計。”羅孝琛分析道。

“羅上尉的話很有道理。”新上任的國家安全顧問錢晰也參與到討論中來,“可我認爲我們不能寄希望於敵人的善心。一旦我們堅守‘安德洛墨達’,他們則在別的行星大肆展開劫掠,那我們無疑會被選民無情地唾棄!”

羅孝琛對錢晰這種老道的職業政客頗爲不屑,帶着輕蔑的語氣說道:“錢顧問純粹站在政治上考慮軍事問題,實在是多慮了。李敬先的艦隊實力有限,又是孤軍深入,即使依託對我國後方進行掠奪,也難以持久。我軍只需讓國民警衛隊第十艦隊擺出前去截擊的姿態,實際仍然駐守在‘安德洛墨達’行星,即可讓敵人陷入進退兩難的選擇。”

“羅上尉,你未免把敵人想得太弱智。”錢晰毫不客氣地發出諷刺。

面前這個羅孝琛,年紀又是如此年輕,一場勝仗也沒打過,似乎也沒什麼實際戰績,能夠進入軍防軍並且爬到現在的位置,完全要託他那個可以當他爺爺的同父異母長兄羅士琳的關係。所以“安德洛墨達”行星的權力中樞裡,大家普遍瞧不起他。相比他另一個運氣好到出奇又有軍方衆多將領撐腰的所謂“兄弟”羅博,政客們更不把他羅孝琛當一回事。

“是錢顧問你自己太弱智。”當着總統和衆閣僚的面,羅孝琛完全不顧場合和毫無節制地對錢晰放出嘲諷。

“你……”錢晰頓時被羅孝琛氣得滿面通紅,一時失語,老臉更是扭曲變形。

羅孝琛冷笑了一聲,接着向總統和衆人分析:

“李敬先已經佔得先機,使我們陷入固守‘安德洛墨達’,還是全力阻擊他的兩難境地。但是因爲我們佔有兵力優勢,又是內線作戰,所以我們完全可以真戲假做,讓第十艦隊假裝出擊,高調宣佈前去追剿,實際隱蔽埋伏在‘馬丘比丘’雙星系統裡。這樣一來既可以安撫民心,又可以把選擇難題踢回給李敬先。因爲國民警衛隊第十艦隊不是真的去追剿,他一時很難偵察到第十艦隊。那就輪到他做兩難選擇:攻擊‘安德洛墨達’行星,要是第十艦隊沒有出動,可就遭到優勢兵力迎頭痛擊,以卵擊石;不攻擊‘安德洛墨達’轉而襲擾其也行星,要是第十艦隊真的出動前來追剿,他的艦隊也將面臨極大的危險。總之,李敬先要跟我們玩心理戰,那我們也以心理戰回擊。”

這番分析倒是讓宋庭榮的閣僚們陷入了沉思。

由於宋庭榮信任的國防部長馬努爾•貝拉斯科斯和參聯會**張炳業帶兵親征,留守的將領多數不受總統待見,甚至由於總統“寵幸”“乳臭未乾”的羅孝琛,許多心懷不滿的軍官更是保持緘默狀態。因此,這時的宋氏閣僚,軍事部署上並不能獲得更廣泛和充分的建議。甚至幾乎快淪爲羅孝琛的“一言堂”。

不過,最終的軍事決策還是要由總統宋庭榮來施行。但是在軍事上,宋庭榮又是個十足的外行。如果按羅孝琛的建議行事,軍事上也許沒什麼問題,但是政治上的風險,宋庭榮自己是非常清楚,這當中充滿了巨大的風險。

就如國家安全顧問錢晰方纔所言,一旦堅守‘安德洛墨達’行星不出,敵軍萬一在別的行星大肆展開劫掠,他這個執政的總統和星際統一陣線政黨,無疑會民心大失,下一屆選舉必定選票盡丟,再度淪爲只剩嘴炮的在野黨。

猶豫再三,宋庭榮重新開口,說:“羅上尉說得是,現在我們面臨兩難選擇。國民警衛隊出擊有風險,不出擊也有風險。還是先散會吧,容我再考慮一下。”不過他停頓了一下,又故作鎮定地補充道,“但是請你們放心,一小時後我會正式下達指示。”

宋庭榮並沒有打算給屬下回應的機會,說完立即起身離開席位,走向會議室的門。

衆幕僚只得跟着都站起來。羅孝琛也站起來,但他卻像跟屁蟲一樣,緊隨在總統後面。

進到了總統的辦公室,宋庭榮立即轉身對羅孝琛訓斥道:“你小子也太不知天高地厚了,錢晰是什麼人?你竟然對他這般無禮!我信任你可不是讓你來對統一陣線的黨內大佬放嘲諷的。”

羅孝琛趕緊立正,挺胸擡頭,就如同士兵接受官長的訓話,保持一副嚴肅的態度。然後他大聲迴應道:“是,長官。”

宋庭榮宣泄完自己的情緒後,看了看羅孝琛,放低了語氣,說:“現在‘成吉思汗’作戰前線情況還不明朗,敵人就已經迂迴我們後方搞遊擊,你不讓國民警衛隊第十艦隊前去追剿的理由聽起來也合理。可是你知道,如果我們不就這個事採取一些措施的話,我們是無法向國民交待的,而且就你所說的以心理戰對心理戰也不保險。”

“閣下,卑職已經想好對策,只是不方便在內閣會議上提出。”羅孝琛信心十足地說道。

“什麼對策?”宋庭榮迫切地問。

“就如閣下所言,當前形勢下,我們不採取一些措施的話,就無法向國民交待,而且心理戰也不保險。”羅孝琛順着宋庭榮的話說道,“那麼,我們就再找一個人來替我們充當保險絲。”

“保險絲?”宋庭榮不解地問。

“卑職建議閣下重新啓用埃裡克•馮•布隆伯格將軍,組建一支叫本土防禦艦隊的新艦隊,並任命他爲艦隊司令,防守‘安德洛墨達’和周邊行星。當然,這支艦隊是假的,只是存在於宣傳當中,名義上由國民警衛隊第十艦隊和之前在第二次‘易’星域會戰中失蹤的國防軍第十三艦隊組成。這樣一來我軍兵力數字上就非常強大,再加上布隆伯格將軍的威望,我相信對內完全可以安撫人心,對外也足以震懾李敬先的艦隊,讓他不敢對首都星域輕舉妄動。”

羅孝琛停頓了下,才接着說:“退一萬步來講,就算李敬先不知天高地厚,真的拼了命殺過來,並且我軍第十艦隊被他打敗,國民遭受損失,閣下在政治上的迴旋空間也會非常大。領導防禦的軍隊主官可是功高蓋世的布隆伯格五星上將,而閣下至多也就……”

宋庭榮趕緊揮揮手,示意他收聲,然後轉身踱步,思索了一會兒,接着又轉回身子對着羅孝琛說:“布隆伯格將軍辭職,可是因爲‘成吉思汗’作戰計劃意見與我相左,而且他還是反對派民主與自由聯盟的鐵桿支持者,本來就不跟我和星際統一陣線一條心。”

“這是衆人皆知的事情,也正是閣下可以利用的條件。現在國難當頭,閣下請老將軍出山,以他的性格,必然不敢也不會推辭。只是……”羅孝琛沒有繼續說下去,而是把話收住。

“只是什麼?”宋庭榮反問道,但很快他又接着問,“你是想讓我親自去請他布隆伯格?”

“這很有必要,閣下。”羅孝琛解釋道,“布隆件格將軍是我軍目前唯一一位五星上將,如您屈尊,布隆伯格將軍自然不好推辭。而輿論也會完全讚頌您的禮賢下士。那麼,哪怕戰事發展出不利於我國的結局……”

宋庭榮再次揮手示意打斷了他的話,盯着這個跟他未來女婿羅博一樣高大英俊,頭腦精明的年輕軍官,兩眼放光。

很快,宋庭榮微笑着對羅孝琛說:“好,你準備一下,跟我去一趟將軍家裡。”

“不,這種場合,卑職還是迴避一下比較好。”羅孝琛毫不猶豫地加以拒絕。

宋庭榮看了看他,又想了想,故意問道:“爲什麼?”

“老將軍是個傳統的職業軍人,對我這種靠着總統閣下垂青和父兄關係才進入軍隊任職,又沒有一丁點的實在戰績的小年輕,並不喜歡。而且卑職要是連這種場合也陪伴在閣下身邊,卑職始終以爲很不合適。”羅孝琛解釋道,臉上泛出微微的苦笑。

“你明白就好。”榮庭榮點點頭說,“你下去吧。”

“是,長官!再見,長官!”羅孝琛高聲迴應後,馬上啪地一聲立正,接着往後退一步,轉身大步離開。

像個職業軍人一樣,動作標緻到位,儘管他之前在軍隊正式服役的時間很少,少到幾乎可以忽略。

很快,總統宋庭榮就見到了埃裡克•馮•布隆伯格五星上將。

老將軍自“白星”度假歸來後,並沒有呆在家裡,而是在盤古市北郊一個公共獵場打鴨子。所以工作人員通知他總統召見時,連衣服也沒來得及換,就穿着短褲戴着遮陽帽到了會所謁見總統。

一番禮節和寒暄後,宋庭榮開門見山,將組建本土防禦艦隊和任命他爲指揮官的設想告知。布隆伯格將軍並沒有表現出多少的猶豫,就直接答應了。

但是老將軍接着提出了一個要求:“我需要格斯勒和第十三艦隊的人。”

宋庭榮頗感意外,趕緊問道:“將軍你也知道,因爲第二次‘易’星星域會戰中他們丟失了整個十三艦隊的全部艦隻,現在還一直在‘白星’的集中營裡。”

布隆伯格分析道:“閣下您是要我來安定人心,震懾敵人。我們需要擴充軍力,讓本土防禦艦隊看起來非常強大。但是表面上的兵力單靠國民警衛隊第十艦隊是不夠的。而且艦隊組建計劃將第十三艦隊划進來,那麼我們有必要突顯十三艦隊的存在。畢竟我們從未對外公開十三艦隊的情況,也未撤消它的編制,人員齊備,缺的只是戰艦。所以還具有相當的威懾力。”

“就像您所說的,缺的是戰艦,僅僅依靠有這些人,難道就能讓他們飛上太空防禦敵軍艦隊?”宋庭榮並不放心,而且是充滿了懷疑。

布隆伯格此時藉機跟他要這批還受嚴密監視的軍人,着實令宋庭榮感到意外,也感到迷惑。

“宣傳我們還擁有十三艦隊,再讓我公開檢閱一下艦隊官兵,我相信,無論是敵人還是國民,都會相信第十三艦隊真的存在。”布隆伯格平靜地說,“至於戰艦,這個不用給人看。十三艦隊的定位就是存在艦隊,起威懾作用。”

宋庭榮不得不猶豫再三,最終還是同意了,不過他也提出了附加的限制條件,說:“十三艦隊官兵大部分完成了審查,這些人您可以調用。但少數還在接受*****調查的人,將軍您只能對他們保持距離。”

“是,長官。”布隆伯格立正迴應。

“那就期待五星上將的凱旋了。正式命令很快就會簽發,您先回家準備一下吧。”宋庭榮泛着微笑說,並向布隆伯格伸出右手。

“謝謝,長官。”布隆伯格像個士兵一樣畢畢恭畢敬地迴應總統。

很快,英仙星際聯邦國防軍第十三艦隊,這支似乎已經消失了很久的艦隊,又重新出現在媒體的公開報道中,並且高調亮相。隨之一同出現的,還有國防軍現役五星上將埃裡克•馮•布隆伯格和新組建的本土防禦艦隊。

本土防禦艦隊由布隆伯格五星上將統領,下轄亨寧•格斯勒上將的國防軍第十三艦隊,阿瑟•特納國民警衛隊中將的國民警衛隊第十艦隊。數據上本土防禦艦隊非常強大,戰列艦三千餘艘,巡洋艦四千多艘。

不過實際上,只有國民警衛隊第十艦隊不到七百艘的老式戰列艦和一千餘艘巡洋艦可以投入戰鬥。

儘管如此,布隆伯格還是迅速趕到“白星”行星,並公開檢閱了第十三艦隊的部分官兵,還罕有地發表演講,直接對李敬先開噴放嘲諷:

“聯邦的公民們,不要被一個我們曾經的階下囚嚇到。那個所謂的李敬先,能爬到艦隊指揮官,完全是依靠父輩的權勢和新羅馬帝國腐朽的制度。在他的生平的戰鬥中,從未取得過像樣的勝利,甚至還有拋下同袍逃跑的卑劣罪行。我甚至不屑與這種垃圾官二代互爲對手。但是如今這種垃圾既然自投羅網,爲你了你們,爲了民主與自由的聯邦,我將帶領本土防禦艦隊全體將兵,給予迎頭痛擊,把他和他的孱弱艦隊徹底粉碎。永遠效忠於你們的埃裡克•馮•布隆伯格。”

這個演講內容是應總統宋庭榮指示而做的,實際上卻是羅孝琛撰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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