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39
自從呂不韋故意爲之,到後來華陽太王太后都現身干涉鄭霜這件事之後,姬昊就發現整件事情都開始漸漸的往一個詭異的方向發展了。
若是讓局外人來看,這不過是一件再普通不過的庶女想要上位,於是不擇手段的勾引帝王的普通橋段,但是當局者迷,此事在華陽太王太后與呂不韋的眼中,可就已經又作爲另一番複雜的解釋。
……
在秦孝文王還是儲君太子之時的稱號爲安國君,當時的華陽便已經是公認的最受儲君喜愛的寵妃,沒有之一。紛繁戰國亂世,一名瘦弱的女子若是能在沒有子嗣的情況下依舊保證自己的地位,這是非常的不容易的。
華陽夫人不僅做到了這一點,還適時的爲安國君排解政治之上的困擾,除去在兩人感情生活之中的細細培養,適當參與政治,聰慧大方的提出自己在一些小事中的觀點。暗中再提拔自己的表妹與兄弟上位。華陽這樣的做法使她在安國君的心中有了兩重的保障,使這個男人在情感上需要自己,國事上也希望得到自己的意見。
然縱使是再多的優點,也抵不過沒有子嗣的恐懼——這是一名後宮女人最大的威脅。
所以即使是高傲聰明的華陽夫人,在呂不韋爲了異人之事找到她,搬出‘您現在年輕貌美處處得到安國君喜愛,但是多年之後您年老色衰之時,又該依靠誰呢?’這句警鐘一般的遊說時,也不得不在多疑與恐懼之下收了異人爲自己的子嗣。
呂不韋點醒了她,女人終究是女人,她現在依靠的人是安國君,將來依靠的人會是子楚,再將來……是誰?
華陽也曾經想過把自己可以依靠的下一個目標放在嬴政的身上,百般的對他好,可奈何她從來都沒有培養過這位少年,更不要說在同一個屋檐下生活了。
與待人溫和軟弱的莊襄王子楚比起來,嬴政十三歲即位,年輕輕輕成爲大秦帝王,手腕果斷,行事利索,性格生冷桀驁,處處散發出與父親子楚的不同之處。
在朝堂之上,自己的這位王孫敢於與隻手遮天的呂不韋進行抗爭,後宮之中,對她與趙太后,不過也是一片正經的孝心。
華陽全部都將嬴政的所作所爲看在眼中,她可以預感的到——嬴政在未來絕對是一名好帝王的胚子。唯一不足的便是……嬴政對她,只有身份輩分的尊敬,這孩子向來冷漠少情,若有一天自己觸犯的嬴政的底線,對方實權在握之時,也絕對不會對她姑息。
……
嬴政一心爲秦,每天專注不是專注與百官的奏摺便是與姬昊討論修建水渠之事,在軍國大事之中兢兢業業,絲毫沒有一丁點的怠慢……但是對於感情,少年卻從來都沒有意識到,有時候人心會是多麼的多疑。
在華陽太王太后看來,嬴政對她生硬公式化的尊敬便是沒有感情的象徵。
然對於這位少年帝王來說,他只是從小到大都沒有得到過真正的親情,對待親人更是小心翼翼不敢怠慢,嬴政不會表達自己的情感,更不會把愛隨時掛在嘴巴上,唯一的表示就在他對祖母處處干涉他生活之事的妥協與沉默——這是帝王賦予的最大的尊重,只不過華陽太王太后並不這樣認爲。
於是,在姬昊與嬴政都沒有意識到時候,最善於玩弄人心的呂不韋早早的就注意到了華陽太王太后的這種焦慮與多疑。
男人開始有意無意的向老人抱怨帝王的冷酷之處,不近人情,處處與他爭鋒,年紀輕輕便如此霸道云云。
呂不韋是瞭解這位女性的,從莊襄王的時候他就知道對方的軟肋在哪裡,對症下藥,當然成功的離間了嬴政與老太王太后。
年輕之時的華陽還有美貌護身,現下已經美人遲暮,華陽年老色衰,最大的恐懼便是她應該依附誰活下去。人老了,心也同時多疑了起來,只要時不時的在她身邊唸叨嬴政的不好,那麼自然會挑起兩人的間隙。
所以,華陽太王太后開始恐懼,深深的恐懼——她害怕有朝一日呂不韋不在是嬴政的眼中釘時,帝王嚴厲的目光會放在曾經見證過嬴政黑暗童年的她的身上。
這樣的懼怕促使老太后不停的催促帝王納妃,她需要另一個可以依靠的人,那便是大秦下一任最尊貴的儲君——
她要親手從幼兒時期培養這位儲君,定下深厚的感情基礎,如此……纔不會在多年之後苦無依靠。
……
姬昊躲在幕簾之後,小心翼翼的目睹了整件事的過程。當然也是明白了呂不韋利用華陽對嬴政的不信任與恐懼一手囂張到了今天這個地步。
呂不韋善於玩弄人心,攻心之術是他在做商人之時便通徹明瞭的。就連在戰爭中,間諜都是這位大丞相最喜歡玩弄的戲碼。
青年爲自家的傻小子感到心疼,又爲老太后感到悲哀——華陽太王太后所作所爲,不分是非黑白,對自己的王孫到處緊逼……纔是失了帝心的最終原因。
兩個人之間已經沒有了最基本的信任,如何能同心協力的站在一條戰線上?華陽本性不壞,卻因爲多疑猜忌的性格否定了帝王對她的包容。
雖沒有站在幕前,但姬昊此時也能大略的猜測到嬴政與華陽臉上的表情,一個隱忍無奈,一個盛氣凌人。
一晚的鬧劇,只會讓年輕的帝王意識到自己現在的實權有多麼稀少,以後對這些人的報復會多麼決絕,這是呂不韋一手所造成的,帝王家的悲劇。
……
姬昊沒有再躲,甚至有點惡意的想以自己的出現嚇死他們,最好把欺負自家學生的呂不韋與華陽太王太后全部嚇的幾天不得再生事端。
甚至比起專心與嫪毐偷情不問國事的趙姬以來,姬昊開始更加不喜歡這位干涉帝王私事的老太王太后。
這麼暗自想着,呂不韋已經走到了他的面前——嘩啦一聲撩起了他身前的絲綢底料刺繡幕簾,面部還殘留着得意的笑容,歲月在男人的臉上留下了點點痕跡,今年四十多歲的呂不韋已經在面部上有了些遲暮的變化。
青年調整好自己的表情,非常明顯的擺出一副不爽的模樣,擡起頭瞪着眼前得瑟的欠抽的大丞相,絲毫沒誠意的打了個驚悚程度五顆星的招呼:
“好久不見,你越來越招人厭了啊,呂丞相。”
“——!!”
古時之人對於鬼神之說非常的畏懼,若是鬼怪,則是十二萬分的懼怕。但若是神明,便要賦予所有的尊敬膜拜。
這也是爲何國師這種神棍職業可以在朝廷之中混到正二品的原因,並且爲百官所忌憚尊重。沒有人敢黑國師,否則半夜就別想安穩的睡覺了。
這也是爲什麼嬴政希望在徐福的冊封大典之後公開姬昊的身份,只要往好的方向指引,自家先生的出現反而會引起一片敬重與畏懼。
這些事情姬昊也是明白的,所以在呂不韋拉開幕簾之時,青年故意眯起那雙好看的桃花眼,脣瓣微抿,白袍裹身,臉色露着病態的蒼白,懶懶的依靠在身邊的紅漆柱子上,佯裝一身怨氣的望着傻了眼的呂不韋。
……
呂不韋張了張脣瓣,啞口無聲。
方纔嘲笑嬴政的笑意早已消失,餘留下的只有無盡的僵硬與隱忍的恐懼——即使是這位權傾朝野的大丞相,也不得不對鬼神之說畏懼臣服。
只要是人,他就不怕,可這不是人的……怎麼鬥?
就在這短暫的一秒鐘之間,呂不韋的腦袋飛速的運轉,全身僵硬不敢動彈,甚至連呼吸都變得艱難而費力。
他想到了無數個見到姬昊的可能性,其中最讓他自己相信的一條……就是因爲自己處處爲難嬴政,這位護短出了名的先生化作鬼魂都要來不放過他!
“姬……昊!”
男人感覺自己的牙齒在顫抖,全身冰冷,至少見到在這種場面之下見到姬昊絲毫都不讓他覺得驚喜!
“你欺負我家政兒……”青年頷首,趁着一屋子混亂還沒發現他,故意一副陰森森的模樣靠近顯然嚇傻了的呂相,脣瓣微啓,皮笑肉不笑的說出了一句呂不韋最不想聽到的話:
“做鬼都不放過你噢……(磨牙)”
“…………”
青年彎着脣瓣,烏黑的長髮隨意的散着,眯着眼睛笑,然後輕輕的伸出一根手指……戳了一下呂不韋的胸膛——
著名的呂丞相應戳而倒,狼狽的跌坐在冰冷的地上,滿頭冷汗,張着脣無聲的瞪着面前的青年。然後換來姬昊一系列毫不留情的嘲笑。
然這棟宮殿中除了呂不韋與嬴政,是沒有人親眼見過姬昊的。所以一時之間大家都沒有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反而對呂丞相過激的反應感到好奇,同時才終於將目光全數都集中在了面帶笑意的白衣青年身上。
其中嬴政又是早就知曉真相的,望着自家先生如此捉弄於呂不韋反而冷眼相待,並不出口解圍,包容之中又帶着一抹解氣。
所以這偌大的正陽殿中,只有呂不韋一人心下驚悚,幹瞪着姬昊說不出話來。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這人究竟是不是姬昊,難不成真的是鬼魂……
一個又一個疑問堵在喉嚨中,男人狠狠的皺着眉,就連手心都生出了冷汗,咬牙切齒的憋出一句話:
“既如此,你……想怎樣對我?”
姬昊一笑,做出以前嚇自己表妹的動作,還故意露出一口白白的牙齒道:
“吃了你噢!”
“……”
呂不韋怔了怔,動了動脣瓣最終沒有說出什麼。然後不知是因爲工作壓力太大還是算計人壓力太大,或者又還是姬昊成功的用嚇自己小表妹的方法嚇到了他,就這麼毫無預兆的往後一仰,暈了過去!
“呂、呂丞相!——”一旁看戲的宮人禁軍終於看不下去了,在華陽太王太后的示意之下,趕忙有宮娥上來急匆匆的扶起呂不韋,在確定對方真的是暈過去了之後一屋子人又一次亂了起來。
“亂什麼?寡人還在這裡呢!你們看不到嗎?!”
嬴政語氣生冷,面色不佳,一個鄭霜的事情已經夠讓他煩躁了。帝王揮手,一劍劈在堅硬的地板之上,尖銳的聲音成功的讓滿屋子人都被迫安靜了下來。
“你們帶呂相到御醫處醫治,若是嚴重今晚就暫時留住宮中。”少年不緊不慢的主持大局,處理好了呂不韋這邊的事情之後向一臉怔愣的華陽太王太后恭敬的施以一禮,現在爲時過晚,並不適合處理自家先生的身份問題:
“祖母,若您信得過政兒,明日早朝之上政兒定會給您一個合理的解釋——此人並不是什麼可疑人物,是政兒的啓蒙先生。今日天色已晚,祖母還是早些休息罷。”
“……如此,便全依政兒決定。”
老人皺着眉看了一眼一身輕鬆的姬昊,終究還是摸不清事情的來龍去脈,更對這位青年沒有絲毫印象,只得無奈的點了點頭。
臨走之前,華陽太王太后卻還不忘記對鄭霜的事情做一番仔細的交代,直到嬴政無奈妥協,纔在幾名宮娥的攙扶之下慢慢的離開了燈火通明的正陽殿。
幸虧今日之事除了呂不韋之外,沒有第二人意識到姬昊的出現是多麼可怕的事情,少年也便馬虎搪塞了幾句,爲姬昊臨時安排了一個偏殿的住所,遣散了所有看熱鬧的宮人們,唯獨只留下了鄭霜與姬昊兩人。
……
四下安靜,少女恭恭敬敬的跪在冰冷的地上,身披一件外衣,面無表情的任由嬴政打量着。
姬昊並不參與這兩人的事情,對於鄭霜剛剛的表現,他已經差不多能猜測的到是因爲呂不韋的原因了,鄭霜的父親鄭期不管是在官職還是手段上都不及呂相萬分,若眼前的少女心中還留有一絲孝心,便會乖乖聽從呂不韋的擺佈。
一步步走來,在意料之中成爲嬴政後宮的女人,卻不得不被帝王所厭惡……呂不韋猜測到了結局,但預料錯了過程。
“你可還有什麼話要說?”年輕的帝王收起了長劍,在冷靜下來之後,他雖不喜歡眼前的少女,但也明白最大的幕後人是呂不韋,不管是鄭霜還是鄭期,不過都是他的一枚棋子罷了。
“若寡人能安置你的父親,你可還要堅持留在寡人後宮之中?”
“王上可有想過,今日民女滿口謊話,罪已至死,卻是讓所有人都相信了鄭霜與王上之間有染……即使您深明大義,護我父親安全,呂相也不會白白放過鄭霜。”
今日鬧劇之後,鄭霜已經心死。她可以被太王太后利用,可以被呂相利用,在進入這深宮之後,她早就沒有了任何的退路。
對於美好愛情的嚮往,在見到少年帝王以長劍抵着她脖頸之時也早已破滅。從今以後,她的夫君便是這個想要一劍殺死她的君王……
少女嬌憨的面龐染上一抹冷笑,比起狡猾的呂不韋與華陽太王太后,鄭霜發現自己甚至並不怕眼前這名暴戾的君主。
“鄭霜願以此生,守在這後宮紅牆之下,伴王上左右。”
如今的鄭霜,只是爲了自己在朝爲官的父親活着,帝王清冷的後宮對於她都是一件不錯的好事,兩位貴族出身、脾氣暴躁的美人與她相比,在嬴政心中的分量不過都是半斤八兩。她並沒有落下什麼。
“鄭霜身無長物,唯一爲資本的便是這一身父母所賜皮相,若王上不喜歡,賜一棟冷宮即可。”少女擡起頭,如同死水一般的黑眸望着高高在上的帝王,語氣安然沉靜,忽的又輕輕彎起脣瓣,露出一抹瑰麗木然的笑容:
“但爲了父親,鄭霜不會放棄任何接近王上的機會,有朝一日,王上說不定還會將零星半分的愛放在鄭霜的身上……”
“……”
嬴政皺眉,並沒有回答。反而很是心煩的揮了揮手,示意門外的宮人進來將跪在地上的少女帶走。
在幾名宮娥想要扶着鄭霜站起身之時,鄭霜搖搖頭想要憑藉自己的力量站起來,但又由於跪的太久而雙腿麻木無力,從而在用力站起的瞬間,一個踉蹌便撲倒在帝王的腿邊。
姬昊眨了眨眸子,目睹了少女摔倒的整個過程,張了張脣終究是沒說什麼——他曾經也陪着老媽表妹看過不少古裝劇,但是這現場版的以小細節獲得帝王憐惜,還真是第一次目睹。
青年捏了捏自己有些僵硬的臉頰,深深呼吸着染着檀香的空氣,背過身去。
他不看,也不說,小女孩在宮中活着不容易,自會有人爲難她,現在也輪不到他跑去落井下石……
姬昊如此安慰着自己,捂住了眼睛,卻還是無法欺瞞自己的心,是的,他不想看到自家學生如同那些古裝劇精蟲上腦的君王一樣,小心翼翼的扶着鄭霜起來,然後兩人一番複雜對視的場景——這種帝王愛上女特務的電視和小說又不是沒有!
若真是這樣,他不僅會生氣,還會很生氣,會恨鐵不成鋼,但是……他以什麼身份生氣?憑什麼生氣?
他是教書先生,又不是嬴政的老婆……
作者有話要說:qaq哭瞎,我恨大姨媽……
兩個月來一次每次都疼到死去活來各種吃藥的孩紙傷不起嗷……q口q從半夜兩點疼醒之後一晚上都沒再睡着,止疼片都是騙人的一點用都沒有嗚嗚嗚……
qaq上次有親說到我用燭火燎天……我好感動真的被發現了麼劍網3什麼的!!!我下次會用蒼山洱海的!(泥垢
還有這個鄭霜以後的發展還沒具體打算好,比如說讓什麼穿越過來的人代替她什麼的……或者扶蘇不是嬴政的孩紙我還都在想……
上一章還有親說道小韋哥對以前的姬昊的問題,說的非常對,並不是一種明確的喜歡,而是一種求而不得的癢……因爲得不到,所以珍貴,望天,這也算是一種抖m吧?!
肚紙痛到shi……這章碼的嘔心瀝血有木有……爬走去牀上挺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