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身黑衣的張宇軒坐在候機室裡,但是他的眉頭卻早已打成個結。
他擡起右手,視線落在手腕上的白金手錶上。時間剛好指向下午兩點整。
還有十分鐘飛機就要登機檢票了,但是此刻的他覺得一分一秒都是難耐的煎熬。
雖然他早打算回來,但就在昨天,一個新聞頭條讓他不得不心急如焚。
這是在A市城北區發生的一個車禍事故,而且據說因爲是人爲事故,所以才引起了公衆廣泛的注意。這個公衆當然也包括他。
城北區……離她現任男友的家不遠吧。不知怎的,當時看到新聞的張宇軒就是感覺心裡不安穩。當點開新聞發出的些許模糊的圖片時,他的心頭一顫,直覺告訴他,那個滿身傷痕的就是他一直念念不忘的沐小雅。
來不及多想,因爲不安而微微顫抖的手指撥通了沐小雅的電話,但是卻一直處於無人接聽的狀態。
沒有關機,也沒有佔線。這種無人接聽的不上不下的狀態纔是最折磨人的心神。
於是,他撥通了沐小雅好友韓若溪的電話。
"喂,是張宇軒嗎?怎麼突然想起來給我打電話啊?"那邊傳來帶着幾分調侃的語氣。
張宇軒下意識的鬆了一口氣,還好,聽她的聲音想必現在小雅還是安好的。他將壓在心口的那塊巨石往不太礙事的地方挪了挪,又緩緩的深吸一口氣,"小雅她……還好嗎?"
手機那邊的韓若溪愣了一秒,像是在思量着該如何將事情搪塞過去。過了一會兒, 她不假思索的說道,"小雅啊,不就還是老樣子麼!我記得你最近好像是在國外出差嗎?不是應該很忙的嗎,怎麼還有時間念着我家小雅……"
韓若溪還在喋喋不休的絮絮叨叨着,此時完全聽不進說辭的張宇軒直接打斷了她的說話。"韓若溪,實話告訴我吧,小雅現在是不是在醫院?"
"切,果然還是被你知道了。還真的是什麼事情都瞞不過你啊!"韓若溪帶着幾分無可奈何的口吻說道“和你想的一樣,她現在是在醫院。”
張宇軒將手裡的手機往在移了移,感覺心裡又是驀的一緊,既而才調整好情緒問她,"小雅現在情況如何?你現在是在她身邊嗎?可以讓她接個電話嗎?"哪怕她不願意說話,只要能夠聽到她的聲音,他也是滿足的。
韓若溪被他一連串的問題弄的有點緩不過神來。男人都是這麼心急的麼?她笑了笑,"你那麼慌做什麼?她現在情況已經穩定下來了,醫生說沒什麼大礙了。現在呢,我就在病房外頭,而小雅已經躺在病房裡睡過去了。"
"哦,是麼。沒事就好,沒事就好。"他喃喃着掛掉了電話。但是沒有親眼見到小雅,他的心還是控制不住的焦躁不安起來。
對,必須回去。一刻都不能等。
兩點一十整。他帶着簡單的行李過了安檢。
小雅,等我。
張宇軒剛進飛機,就接到了慄雪的電話。他皺了皺眉,她怎麼打電話過來了?
慄雪是一個單純善良的姑娘,她的心意他也是知道的。但正是因爲她的這一份純真善良,才讓他不忍心去觸碰她。
她人很簡單,想法也很簡單。但是他不是可以陪她一直簡單生活的人啊。尤其是他心裡還有人,即使過去了這麼久了,小雅也早已有了自己的歸宿,但是他的心裡還是爲小雅留着一席之地。小雅的一舉一動還是會牽動着他敏感的神經。所以,這樣的他又有什麼顏面去接受單純的慄雪呢?如果接受了她,自己真的有能力給她幸福嗎?
他終究不是她的良人。
於是張宇軒一狠心,掛掉了電話。手指輕滑,正準備關機時,她的電話又打了過來。
只是一想到慄雪明媚的笑容和她打不通電話的梨花帶雨,他的心就不自覺的軟了下來。張宇軒無奈的輕嘆一聲,手指微動,接通。
"軒哥哥,你看到了嗎?我剛完成了鋼琴比賽還得了第二名哦,有沒有覺得我很厲害啊?"那一邊的慄雪,沒有過問他爲什麼掛掉了她的一通電話,而是自顧自地興奮的說一串,說得差不多的時候她纔想起問他,“軒哥哥,你現在在哪啊,我找不到你唉。”
慄雪向來如此,忽略悲傷與不快,迎接快樂與喜悅。
所以就是因爲這樣,纔不忍接受她。他怕給不了她想要的幸福。
於是,張宇軒暗了暗本就深邃的眸子,低聲應了一句,"恩,知道了。"
慄雪像是聽不出她的冷漠與疏離,繼續樂呵呵的說道,"不是我自戀哦,軒哥哥,我跟你說哦,這一次的比賽,我真的發揮的很好!雖然沒有拿到第一,但是第二的成績我也已經很滿意了呢!啊……所以軒哥哥要不要幫我慶祝一下呢?"
張宇軒的眼裡滑過一絲不忍,但是他還是冷着聲音說道,"慄雪,我今天回國了,現在已經在飛機上了。我覺得英國很適合你,你定居在這裡的話想必也會很開心的,記得一個人要好好照顧自己。而且我安排了一個傭人陪你,她會做你的眼睛的。"
這麼一說完,他乾脆利落的掛掉了電話。然後迅速關機,沉默着看向窗外。
慄雪,好好照顧自己。願你未來的日子,一切安好。
‘嘟嘟嘟……’
慄雪聽着手機裡的忙音,半天才回過神來。毫無預兆的,眼淚就這樣落了下來,“我不要別人做我的眼睛,我要你。”
軒哥哥,不是這樣的。我之所以在英國過的這麼快樂,是因爲你也在這裡。沒有你的地方,只是一座空城。我只能做到的是,在有你的城市裡幸福快樂。
因爲深愛一個人,纔會愛上一座城。人走樓空。這空蕩蕩的英國,想必我也沒什麼好留戀的了。你去哪,我便跟去哪。
於是慄雪匆匆忙忙地讓他配的傭人收拾好行李,訂好機票,便去了飛機場。
軒哥哥,等我,無論你去哪裡,我都會找到你的。即使我失去了眼睛,但是我的心也會指示着我慢慢的靠近你。
病房內。
韓若溪拋開所有的事情,現在正安靜的爲牀上悠哉悠哉的病號削着蘋果。"今天感覺怎麼樣了啊?我的大小姐。"
沐小雅摸了摸包紮的嚴嚴實實的頭部,點點頭,又搖了搖頭,"恩,說不上來。不過,幸好啊,我沒有像狗血劇情裡的女主角一樣,出個車禍就失憶了什麼的。"
韓若溪優雅的翻了個白眼,還有心情開玩笑,想必身體上是沒什麼大礙了。於是她說話的語氣中也帶上了幾分玩笑的語氣,"小雅,知道你爲什麼沒有失憶嗎?"
沐小雅放下手中的雜誌,疑惑的看向韓若溪,呆呆的問了一句,"爲什麼?"難道若溪知道什麼緣由不成?
韓若溪見沐小雅一臉呆萌,不禁忍
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你要不要這麼認真啊?哈哈哈……你這傻不拉幾的樣子真是笑死我了!"她將已經削好的蘋果塞進沐小雅的嘴裡,然後無情的指着她笑得前仰後俯。
沐小雅帶着幾分無辜的眼神飛快的瞟了沒人性的韓若溪一眼,儘量把自己想打人的衝動按壓下去,然後故作一本正經的問她,"你不是說要告訴我原因的嗎?快說啊,別在這裡吊我的胃口。"
韓若溪因爲大笑而微微有點泛紅的臉朝着沐小雅,聳了聳肩說道,"只要不是女主角,不就不會失憶了嗎?現在的韓劇都是這麼演的,難不成你還沒有發現規律嗎?"
沐小雅卻沒有如韓若溪所預料的那樣被逗笑,而是猝不及防的被她的話戳中了心事。
沐小雅低着頭,不再說話。是啊,因爲她不是女主角,所以也沒有能力和心愛的男主角走到一起吧。
故事裡的女主角都會經歷千辛萬苦之後,苦盡甘來,最後和心愛的人一起白頭到老。
可是她不是啊,她的人生,頂多只是一個配角的戲份吧。
寫劇本的是上帝,但是因爲她是女配角的緣故,上帝並沒有過多的留意她。說不定哪一天,不重要的人物就會以一個極其簡單的理由突然消失。
人生如劇,劇如人生。
察覺出了沐小雅情緒的變化,韓若溪收住了笑容,將身下的椅子往她的身旁挪了挪,"小雅,怎麼了?怎麼突然不說話了?是不是哪裡又不舒服了?"
沐小雅擡起頭,牽牽嘴角,卻還是沒能扯出一個微笑的弧度。她突然鼻子一酸,但是眼淚還是被壓了回去,"若溪,我……我不知道我該怎麼辦……我只是一個配角,所以我是不是不應該去奢望什麼真正的幸福?"
韓若溪微微一愣,既而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撫道"我說什麼你就信什麼啊?其實每個人,都是自己人生當中的主角啊,你想要什麼樣的生活,就去爭取,幹嘛想那些有的沒的?"
沐小雅搖了搖頭,無奈着"雖然這是我的人生,但是我感覺我活了這麼久了,一直都是處於被動的狀態。我的人生沒有被我掌控着,而是一直被他人操控着。"
她的人生,一直在被動着。
韓若溪冷了冷眸子,"該死的,是不是那個厲慕又對你說了什麼?"她的語氣裡帶着不加掩飾的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