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南琛眼底冷芒掠過,大步走向昏厥的賀以廷,狠踹一腳。
賀以廷緊閉着眼睛,一動不動,明顯是處於暈死狀態。
那啓動定時炸彈的人,是誰?
“不用白費心機了。”驀地,一個沙啞破碎的聲音,從身後傳來,“他……不是賀以廷。”
顧南琛眯起鷹眸,扭頭望向身後。
是慕然。
她窩在閆磊懷裡,喘着粗氣,擡起手臂指着躺在地上的賀以廷:“快走……他不是賀以廷……”
剛剛被“賀以廷”扼住喉嚨時,慕然敏銳的發現這個人脖子上,沒有被她用玻璃片扎破的傷口。
而且,這個人的聲音,和賀以廷也完全不一樣,只不過剛纔那種情況下,他沙啞着聲音大吼,讓人造成了他就是賀以廷的假象。
不是賀以廷……
也就說明,真正的賀以廷,早已躲在了暗處,等待着這一場好戲。
“滴答——”
最後二十秒……
一秒一秒的滴答跳動着,衆人覺得無比漫長,又覺得時間飛逝的太過迅速。
整個木屋內,寂靜無聲。
“滴答——”
“所有人撤離房間!立刻!”顧南琛一聲大吼,所有人開始下意識的轉身,往木屋外走去。
閆磊想將慕然抱起,立刻撤離,卻被她伸手攔住。
慕然擡眸,蒼白的小臉上,沒有絲毫面對死亡的恐懼,一雙平淡無波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顧南琛:“顧南琛,生死關頭,你選擇的人,是……”
“誰”字,沒有機會說出口。
顧南琛根本沒有聽到她的話。
在吼出撤離的那一瞬間,顧南琛已經抱起穆琳,頭也不回的衝出了木屋。
昏暗的燈光下,慕然只看到他用那雙曾經保護自己的結實手臂,抱起了穆琳,留給她的,只是那道身長玉立的背影。
慕然的心,像是被什麼東西堵住了,每一次的呼吸,會牽扯到心臟,一陣一陣的抽痛着。
眼淚啊,止不住的下落。
可是那個不忍她流淚,會用指腹輕輕擦拭她淚水的男人,已經不在了。
她到底還要作賤自己到什麼時候?
從顧南琛趕來,狠心踹她的那一腳開始,不就已經說明了一切嗎?
她居然還可笑的……想要在生死關頭,求證一個男人的真心。
想着,如果顧南琛在最後選擇的人是她,之前所有的一切,她都不計較了。就算是死,她也跟定了顧南琛。
呵呵……
慕然闔上雙眸,斂去一片死寂的眼神。
“砰——”
炸彈巨響,巨大的火舌飛竄而上。
慕然感覺到強大的衝擊力,帶着巨大的熱浪,滾滾洶涌而來。
她的身體,被人抱起,緊緊地將她攬在懷中。
再然後,她感覺到有什麼黏稠的液體,滴在她的臉上。
那一滴滴黏稠,落在她的眼睛上。
眼前一片火紅的世界,突然間黑了,暗了……
呼吸像是停止了一般,意識,漸漸地抽離,腦子一片空白,陷入昏厥。
……
慕然昏昏沉沉,渾身冰涼,像是被浸在深海之中。
她動不了,只能任由着漫無邊際的海水將她蔓延。
好難受……好難受……
難受的快要死了……
一滴淚,循着眼角滴落。
在意識恢復的那一瞬間,渾身上下傳來的巨痛感,就像是錐心剔骨,痛的無以復加。
“繼續盯緊賀以廷,他想逃去哪裡,必須第一時間,將他困在A市!”
男人刻意壓低的嗓音,傳入慕然的耳裡,可以明顯聽得出,他語氣中的憤怒。
頓了片刻:“沒關係,誤會我能換來她的平安,很值。”
慕然想睜開眼睛,眼皮重的她根本動彈不了。
說話的人是誰?什麼誤會?什麼平安?
好半晌,久到慕然再度昏睡之前,又傳來男人壓低的聲音:“是我的自私,是我的自以爲是害了她,不會再有下次。”
“盯緊穆琳,她的每一通電話,務必全程監督。”
“……”
再後面的聲音,慕然聽不清楚了。
她的世界,再次陷入一片漆黑。
身體驟然間像是突然踏空,身子以極快的速度下沉……
“啊——”
一聲尖叫,從慕然脣瓣溢出。
雙目,睜大。
入目對上的,是一雙充斥血絲的眼睛。
冷峻成熟的臉龐,蒼白而充滿疲憊的感覺,眉峰緊蹙成一團。
在與她視線對上時,那張臉頓然露出欣喜的神情。
他的呼吸,噴灑在自己臉上,無比灼熱。
“然然,你等等,醫生馬上就來。”男人啓脣,他的大掌,撫上慕然的臉。
慕然怔怔的看着他,在他的手指要觸碰過來時,身子下意識的往後縮了縮。
男人的手僵在半空。
沒人再開口,也沒人再動。
直到幾個醫生匆匆進了病房,纔打破兩人的僵局。
慕然如同木偶娃娃一樣,任由着醫生們的擺弄。
折騰了來回一個小時,醫生們確認慕然身體沒有什麼大毛病了,叮囑幾句,讓她再住院療養半個月。
醫生離開病房後,病房內再次陷入一片死寂的沉默。
“然然。”男人長腿抵在牀邊,俯身看她。
牀上的人兒,瞪着一雙黯淡無光的眼睛,怔怔的望着天花板,像是沒有靈魂的娃娃。
男人心口一緊,在她牀邊坐下,聲音放柔:“然然,你睡了兩天兩夜,肚子餓不餓?渴不渴?”
慕然沒有回答他。
男人眉峰蹙的更緊,眉宇間浮出一絲不耐,大掌不由分說的按在慕然的臉上,托起了她的下顎。
略帶薄繭的指腹,摩挲過慕然的肌膚。
這種曾經讓她產生電流的摩挲,如今卻是無比噁心。
慕然眼底的那抹厭惡,刺痛了顧南琛。
即便是強迫她的視線對上他,那種眼神,也不再是曾經那種如同小寵物看着主人般的眼神了。
她厭惡他的觸碰。
這個認知,令顧南琛眉宇間戾氣更甚。
可……無能爲力。
這是他自己的選擇。
做出這個決定的時候,就該知道,慕然會放棄他。
可是,還是好不甘心啊……
對於慕然,他永遠做不到乾脆果斷。
就像魏北恆說的,他是一個傻瓜,一個自以爲是,無知的傻瓜。
“每個人,都有選擇自己人生的權利,你剝奪了慕然的
選擇權,你以爲……這真的是對她好嗎?”
魏北恆當時,是這麼問他的。
他沒有回答。
他不想去深究這個答案。
顧南琛閉了閉眼睛,斂去一切混雜的思緒。
再睜開眼,已恢復往日冷靜沉穩的他。
“然然……”他低喃,探出的大掌,輕輕地拂過她被汗水浸溼的頭髮,露出她精緻的五官。
男人眸色愈發的深沉,許是他自己都沒察覺的深沉如墨。
正在他要繼續開口時,女孩動了動。
那毫無焦距的空洞眼眸,一點一點的聚攏,最後定在了他的臉上。
慕然呼吸很淺,乾澀的脣瓣動了動,清冷的音色,極爲沙啞:“他在哪。”
男人期待的眼神頓然褪去。
他知道慕然問的是誰。
慕然醒來後的第一句話,不是質問,不是發怒,而是詢問閆磊的下落。
在她的心裡……
他的一切,是不是已經被抹消了?
顧南琛的沉默,令牀上的人更慌了,掙扎着要從牀上起來。
顧南琛長臂壓住她,不讓她動到傷口。
充血的深邃眼眸,閃爍着複雜隱忍的光芒。
“他在哪……他在哪……”女孩的聲音沙啞,帶着哭腔。
顧南琛擰眉,挺拔健碩的身軀,輕而易舉的便壓住女孩的暴動,面上的神情,也變得沉冷:“想知道他在哪,就聽話!”
低聲嗚咽的女孩身體陡然一僵。
嗚咽的聲音,漸漸變得小聲。
胸腔壓抑着的起伏頻率,也恢復了平靜。
身子依舊緊繃着,可慕然整個人,都安靜了下來。
黯淡無光的明眸,懇求似得看着顧南琛:“求求你,告訴我,他在哪……”
她求他。
爲了另一個男人,一向在他面前從來不會屈服的小野貓,竟然開口求他。
空氣,在這一瞬凝結,驟冷。
顧南琛渾身散發寒氣,大掌從女孩身上滑下來,扼制着暴怒的情緒,緊握成拳。
慕然沒再懇求,緊緊地咬着下脣,吞下問出口的話,小小的身子,蜷在被窩裡。
很乖巧,很順從。
看着這樣的慕然,顧南琛心煩意亂,氣結。
她的乖巧順從,都是爲了知道另一個男人在哪。
顧南琛神情愈發冷漠,眼底竄上了寒芒。
健碩挺拔的身軀,微晃了下。
他捂住胸口,小口小口的喘着氣。
隨即,一言不發的轉身,離開病房。
當病房門闔上的聲音響起時,慕然像是失去了所有力氣,癱軟在病牀上,隱忍眼眶的淚水,決堤般簌簌落下。
似是離了顧南琛後,她所有的感官都回來了一般,身軀傳來的劇痛,開始蔓延開來……
那種痛,一直蔓延到她的心臟,無以復加。
一聲聲輕泣的嗚咽聲,從她喉嚨深處溢出。
低泣聲破碎,像是積壓了無盡的委屈。
表面上,再裝的無動於衷,不在意,卻騙不過自己的心。
她難過的窒息,難受的快要死了……
手,慢慢的按壓在了心口的位置,一陣一陣抽搐的痛。
病房門響,慕然嬌軀一僵,扭着脖子看過去。
“小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