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郎中被架了出去,但他念唸叨叨地講着什麼小少爺的面色有了生氣,那真真是撞邪了的話,一本正經的樣子,秦含雪聽着也覺得有些玄乎。
實際上這偏院本是不住人的,因爲沈家剛剛搬到這裡來她也聽說了鬧鬼的事情,所以偏院便一直閒置着。但院子鬧鬼的事情也只是說,從沒真的見過,也沒出過什麼事,她將那兩個孩子安置在這裡,也不過是想借着這些傳言嚇嚇他們,讓他們儘早離開沈家,卻沒想到會出這樣的事情!
秦含雪緊了緊身上的衣服,朝着牀邊靠過去,說起來還真的是,這外面的太陽那麼大,曬得地皮都要裂開了,可這院子裡寸草不生,房間內溫度也奇低,待得久了,還不免覺得的手腳都有些僵硬了。
她朝着牀邊靠了靠,站在沈敬文的身後,眸光落在牀上兩個孩子的身上,神色越發的不好看。明明只是兩個小乞丐,竟會生長出這般脫塵之姿,這不是生生要蓋過君仁與碧瑤嗎?
沈敬文拉過牀上的被子,正想蓋在熟睡的小念念與小君旭的身上,抓着被子的手不由得停在那裡。
“這被子怎麼這麼溼?”問着話又將被子提起來放到鼻子前嗅了嗅,跟着一把將被子從牀上扯下來丟在地上。“怪不得我一進來就覺得有一種怪味,這屋子這麼潮溼,怎麼能住人?含雪,我們府裡那麼多房間,快給他們換一間,不要再待在這裡了!”
秦含雪立在那裡,隱忍下心中的不如意,點了點頭。
“來人,把二少爺與四小姐分別帶去大少爺與三小姐的房間!”
秦含雪愣在那裡,對於沈敬文剛剛講出的這句話完全沒反應過來。而沈敬文吩咐完,起身對着她交待了句便離開了沈府,她一直看着府裡的下人將小念念與小君旭帶走,許久之後纔回過神來。
而沈敬文一心想着自己的一雙兒女能被小念念與小君旭帶好,卻不曾想他這樣的安排簡直是送羊入虎口,以後小念念與小君旭的日子會更加的難過。
小君旭被沈敬文送去私塾與沈君仁一起讀書寫字,而小念念則陪着沈碧瑤的房內,像個丫鬟一樣供她驅使,這樣沈府逐漸進入了一種平衡狀態。
一年後,苗世祖的小徒弟蕭景帶着苗世祖交付於他的苗家書籍找到了出門買東西的小念念,並在淮鎮周圍找了個地方安頓了下來。蕭景要教小念念學巫術,可一開始小念念並不樂意,只是後來蕭景告訴她,等她學會了巫術就再也不用受人欺負了,隨便想欺負誰就欺負誰。小念念當時腦袋一熱,想到的並不是經常欺負自己的沈碧瑤,而是那個整天對着自己的小哥哥橫眉豎眼,還拿彈弓打他的沈君仁,等她學會了巫術,她第一個要收拾的就是那個沈君仁,她一定要讓他再不敢對自己的小哥哥爲惡!
於是小念念便包攬了沈府每日買菜的活計,沈府內的人開始並不相信她會買菜,可沈府的管家發了錢給她,她竟真的買好了菜如數送了回去。如此一來沈府的人自然無話可說,有人能攬了這差事,他們自然樂意,即便是她走丟了,如了沈夫人的意,豈不更好?就這樣,小念念每天去蕭景那裡學上半個時辰,然後再帶上蕭景早早買好的菜趕回沈府,長此以往卻也沒人發現小念唸的異常。
蕭景也算個合格的小師傅,想來是曾經被苗世祖特意訓練過,而苗世祖對於自己新收的徒弟也很是上心,在以後的每一年都會到淮鎮去兩次,每次少則住上三五天,多則住上半月有餘,一來驗收小念唸的進步成果,二來指正她學習中的錯誤。
就這樣又過了三年,小念念長到十歲的時候,已學會了巫術所有的基本功,趕上了蕭景近十年的修爲,所以那是苗世祖住在淮鎮最長的一個月,他留在那裡教念念跟蕭景巫術中的精要鎖在——制蠱。
苗世祖負着手在屋子裡轉來轉去,給小念念跟蕭景講解着。“蠱分爲生人蠱與死人蠱,生人蠱是用在活人身上的蠱毒,效果也因蠱毒的不同而不同,基本上分爲殺、惑、控三種,而死人蠱是用在已經死去的人身上的蠱毒,它的效果與生人蠱大爲不同,製成死人蠱小則將一家人攪得家無寧日,大則可動國之根基,足令一國之邦國破家亡!”
苗世祖講的頗爲有氣勢,講完最後一句話簡直像是看到了苗家光輝的前景,他昂首挺胸大爲揚眉吐氣。然後轉過頭看向坐在一旁的兩個徒弟,只見一個已經在打呼嚕,另一個那水靈靈的大眼睛也早已吧嗒着昏昏欲睡。
此情此景苗世祖的老臉就不好看了,兩步走過去,一掌拍在桌子上,正想着發怒,卻對上小念念懵懂的眼神,如此的小女孩一肚子的怒火想發也沒處發,於是改換成苦口婆心地勸解。
“念念,爲師在這裡苦苦教你們制蠱之術,你們怎可如此懶惰不用心,浪費爲師的一番心血呢?!”
小念念仰着頭巴巴的想了一會兒,然後眨了眨眼睛。“可是師傅,我學制蠱做什麼,我又不想着害人,與其你在這裡費心勞力地教我學這個,還不如教我如何抓鬼驅邪。”
苗世祖走過去揉了揉小念唸的頭髮,拍着她的肩語重心長地講道:“念念啊,抓鬼驅邪那都是膚淺的道術,學制蠱纔是有前途的事業啊!”
小念唸的眼珠子一轉,黑黝黝的眸子裡現出幾抹精光,拽着苗世祖的袖子撒起了嬌。“那師傅教我怎麼解蠱毒啊?”不用想了,她想到的第一個念頭肯定是她的小哥哥,怕他被人下了蠱毒,萬一師傅跟師兄都不在,她一個人怎麼辦?
苗世祖聽着不免嘆了口氣。“念念啊,凡事不都講求知其所以然嗎?你這首先要學會怎麼制蠱,各中由來,對蠱有了瞭解,你才能對症下藥解蠱毒啊!世間萬物相生相剋,你懂它們的生存之道,自然也會懂它們的消亡之法。”
苗世祖一邊搖頭晃腦地細細講解着,一邊舉着一根食指在眼前晃着,已經醒過來的蕭景安靜的在一旁聽着師傅的這番話,不由得在心中感嘆着,有念念在真好,永遠都不用捱打,這決計是福星啊,能讓師傅這麼溫柔地傳道授業!
小念念聽的一知半解,看了看外面被夕陽映紅的天空,從椅子上跳下來朝着兩擔子的菜走去。“師傅,時間差不多了,我先走了。”
蕭景看着小念念往外走,忙起身追了出去。
“師傅,我去送師妹!”
“嗯。”
蕭景追出去後,跟在小念唸的步子。“念念,挑着擔子還走這麼快,小心把你的小身板壓垮了長不高,你的小哥哥不喜歡你了!”
小念念停下腳步,秀眉一挑,將將肩上的擔子放下來,轉身對着蕭景講道:“師兄,你身爲一個男子漢不該幫幫你的小師妹嗎?”
蕭景捏着下巴,視線在那擔子菜上略過,腳步卻沒有停下。“師兄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就不幫你了,你自個慢慢練吧。”
小念念嘟着嘴哦了一句,也不去挑擔子,一轉身折回身子不慌不忙地朝着屋子走去。“我忽然想起來,我好像有件事忘了跟師傅說,我還是再回去一趟吧?”
“哎,哎,念念,那個,我幫你挑擔子!”一句走到前面的蕭景又跑回來,挑起放在地上的擔子,加緊了腳步過去攥住她的手腕兒拉着她往外走。“你這丫頭太精了!連我都敢算計,小心你小哥哥長大了不要你!”
小念念被蕭景拉着,擡起頭死死地盯着他,直把蕭景看的心虛地移開視線,順帶閉上了那張欠扁的嘴巴。只是最後小念念一句生氣的話都沒講,只是象徵性的扭了扭頭。“我還是回去找師傅吧。”
“咳咳,念念我錯了!”蕭景簡直是服了這小姑奶奶了,不發脾氣不耍性子不粗魯,別人怎麼招惹都不生氣,可就是不能提那沈君旭,一拿那小子逗她這丫頭就跟炸了毛的母雞一樣,絕對的快很準。一針見血,把別人的痛腳掐的死死的。
也不知那小子到底給這個丫頭灌了什麼*湯,讓她這麼死心塌地的護着,有這本事他可得好好學習學習,這可比師傅說的什麼蠱毒厲害多了,簡直就是殺人於無形啊!
這樣走了一路,眼見着要走進集市了,小念念從蕭景的手中接下擔子來卻並不着急走,而是立在那裡停了一會兒,然後對着蕭景問道:“師兄,爲什麼你那麼喜歡往那個樓裡面跑,是不是裡面有什麼很好玩的東西啊?”
“咳咳,咳咳咳!”
剛轉過身打算離開的蕭景忙半蹲下身子捂住了小念唸的嘴巴,講話的聲音也壓到了最低,湊到她耳朵邊低聲說道:“你這鬼丫頭,跟蹤我是不是?!”
小念念看着蕭景,嫌棄地推掉他的手,別開腦袋,吹了吹額前的碎髮。“我只是偶然見到過幾次而已,我每次出來都是有時間限制的,你當我真的有時間跟蹤你嗎?”
蕭景看着她懵懂天真的眼神,將信將疑地甩了甩袖子,低聲訓道:“你這鬼丫頭,不該看的別看!”
小念念不服氣的噘着嘴。“你肯定是揹着師傅做的些見不得人的事!”講着話小念唸的小臉上又漾起了幾縷陽光,有些陰險地瞧着蕭景。“糟了,師兄,你又有把柄落到我手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