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你不知道愛是有毒的,我們之間,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當時城樓上的這一句話,註定成爲永恆,在護城樓上那一次相擁,不管歷經多少時光的消磨,都是歷久彌新,他的情,她的恨……一如既往。
然而,當一切的波瀾全部都回復到平靜的時候,回首當初,一切竟然都顯得這麼的不堪,卻依舊是那麼傷人心肺。
當過往全部都映在此刻,他面具之下的這一雙瞳孔的時候,只化作楚雲霓口中的這一句,“我只想確認一下,是不是你……”
就連手,也是顫抖的,那一夜風雪的刺骨,此刻也是依舊。
可是,但當她的手將他臉上的面具摘下的那一刻,有淚在眼角隱約的流動,化作鮫綃最後的一顆珍珠,楚雲霓卻是再也忍不住的嗚咽哭泣了起來。
那面具之下的容顏,哪裡還是獨孤翊宸的容顏,這一張此刻陌生得無法再陌生的面容,和當時在城樓之上擁抱着自己的那一個,幾乎沒有任何重疊的跡象,一點都沒。
“不是,不是……不是的好,不是的好啊!”楚雲霓將拿着面具的手一鬆,那個銀色的面具隨即掉落在了地上。
言語之中,是痛心疾首,更多的還有無奈和失望。
天知道,她恨着,想要他就這麼死去,可是心裡也是發瘋了的,想要再見到他一面,哪怕一面……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想他死,還是想他活着。
或者,時間會告訴她答案。
可是,現在在她的眼前的,這一個面具摘下來,卻是將她最後的一絲寄望都落空了,她踉踉蹌蹌的站了起來,一把推開了這個男子,一邊哭着,一邊笑着,朝着這竹林的外面走去。
看着她這樣跌跌撞撞的朝着竹林的外面走去,獨孤翊宸的心裡也有莫名的難受,剛纔在自己懷中的溫柔,此刻卻是如此的狼狽。
“既然,看到的不是我,你會這麼傷心,那爲什麼還要這麼恨我呢?”他淡淡的說着,繼而,伸出手來將貼合自己臉上的那張臉皮給撕了下來。
這世上最好的易容師,就在青冥之中,想要瞞過楚雲霓,那是再容易不過的事情了。
但見那張假的臉皮下面,獨孤翊宸那黯然失神的目光,卻是依舊的深沉冰冷,沒有了之前的溫情脈脈,隨後他彎下身,將那個被摘下的面具拿了起來,繼續安在自己的臉上。
繼而朝着楚雲霓跑去的方向,也追了過去。
河岸邊上,楚雲霓跪倒在水邊,暗暗哭泣着。
倪澤則是守候在另外一邊,看着眼前的這一幕,似乎有種難以置信的感覺,“真是見鬼了,她居然也會哭?”倪澤忍不住驚訝着道。
過後不久,依舊帶着面具走了出來的獨孤翊宸,看着眼前的這一切,楚雲霓哭泣的身影他也莫名的心疼,明明有恨,又染相思。
“我帶你去見雲昭吧!”獨孤翊宸站在她的身後,冷冷的說着,在說這話的時候,則又是伸出了一隻手,慢慢的扶起了這個女子。
楚雲霓詫異的回首,看着這個男人,言語之中,這語氣,這神態全然和當初的獨孤翊宸沒有兩樣,可是,如果不是剛纔自己扒下了他的面具看了一下他的真容顏的話,自己還是會依舊秉持他是獨孤翊宸的想法。
可是,現在楚雲霓放棄了這一個想法了。
那一張容顏,壓根就不是。
“好!”楚雲霓看着他朝着自己伸過來的手,猶豫了一會兒之後,則是將手緩緩的放在了他的的手心上,這溫暖的觸覺,儼然就像是當時大婚的時候,他牽着自己的手。
那個時候,兩人共同經歷患難,在靖帝想要剷除他們的情況下,兩人尚且依舊心手相牽,可是現在,卻只能夠如此相對。
她緊緊的將手一收,一把抓住了他的,隨後,則又是緩緩的鬆開。
“那走吧,趁着天亮。”楚雲霓說道,擡首看着此刻身後的面具男子,再沒有之前的那種熱切的眼神了,剩餘的只有淡漠而已。
獨孤翊宸頷首,引領着楚雲霓朝着剛纔的那個小船上走去,悠悠河水,卻是不知道將楚雲霓帶往何處?
天和水在黑夜之中連成一線,遠遠的,將此刻船上的兩人流往一條秘密的水路中去,在分叉之下,楚雲霓豁然發現,這條水路還有被掩藏着的一個方向。
而這個方向,竟然是通往青冥城中的。
然而楚雲霓在他的引領下,穿過了幽長的一條隧道,當楚雲霓的面前再一次出現光亮的時候,則是在一處華庭之內了。
假山林立,滿院子都是奇花異卉,滿園的華燈絢爛刺目,讓楚雲霓有種恍惚的感覺,就好像……真的還是置身在當初那個邑宮中的感覺,一模一樣。
還有那池子之中所豢養的錦鯉,那種錦鯉是邑國獨有的東西,對於水質和養殖的方式都有特別的要求,可是,卻沒想到在這個青冥城中的某一處,竟然還能夠養成這種魚。
“這裡是?”楚雲霓的心中有着難以掩飾的詫異,她看着站在自己身後的這個男子,面具下的容顏她看不清楚,但是這張面具下的笑容,卻是讓楚雲霓猜測到了他心中的想法。
“不錯,這裡就是‘邑宮’,青冥城中的驛宮。”獨孤翊宸淡淡的介紹着,看着這周圍,“你永遠不會知道,身爲青冥的君主,在戰火紛飛的年月裡,還要在這座‘邑宮’裡養一位皇帝的壓力。”
“皇帝?”楚雲霓擰眉,心中的疑竇卻是越來越沉了,他的眼相舉止,都讓楚雲霓有些摸不着邊際,“邑宮在邑國,你既然是這裡的君主,那麼這裡怎麼可能還有一個皇帝?”
“楚雲昭呀!”獨孤翊宸打斷了楚雲霓的話,“你不是一直心心念唸的想要接楚雲昭回去,恢復邑國國祚,讓他繼承大統嗎?現在他在這裡也一樣能夠當他的邑國皇帝。”
“你說什麼?”楚雲霓聞言,忽然着急了起來,一把拽起了他的衣襟,一雙眼瞠大了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你不是獨孤翊宸,你要是他的話,你不會這樣對雲昭的,你要是翊宸的話,你就該明白,我要的是一個成才的楚雲昭,而不是一個只會玩過家家的傀儡皇帝。”
她將眼前的這個人一甩,徑自在這周邊搜尋着,心裡的着急卻是如同火上澆油的一般,越來越難受。
之前,楚雲昭在皇叔的身邊的時候,楚雲霓就曾經見過皇叔將楚雲昭教成什麼樣浪蕩的模樣,只會醉生夢死,是絕對當不成一個好皇帝的。
楚雲霓所要的,不是這些。
獨孤翊宸看着楚雲霓此刻在這華庭之中慌亂的尋找着的身影,獨孤翊宸的心中卻是更加的深沉,“雲霓,你會這麼說,那是你不懂我,你要是懂我的話,你就應該明白,我的宏圖偉業,是不允許有另外的人來和我爭奪天下的。”
只有楚雲昭一輩子這麼碌碌無爲下去,他才能夠安逸一生,比起以後要當作敵對的角度來看,現在的楚雲昭,更可愛。
可是,這一座華庭就像是一個迷宮似得,楚雲霓慌亂的在這裡面搜尋着,卻是始終找不到楚雲昭的身影。
“雲昭,雲昭你到底在哪裡,我是姐姐,我來找你了……”楚雲霓在最後找不到出路的時候,忽然朝着這周圍高聲的喊道,心中,有着莫名的顫抖。
“這座‘邑宮’不是真的邑宮,邑宮在邑城,你也不是皇帝,你是楚雲昭,我們還有很遠的路要走啊!”她的哭喊聲,在這周圍傳蕩。
最後,這回聲如同是夢靨之中的聲音一般,慢慢的消弭在這半空之中。
天空上,月朗星稀,只有陣陣寒風帶動着這邊塞的黃沙,瀰漫了眼瞼,化作了淚顫抖在心尖。
獨孤翊宸緩緩的走近楚雲霓的身邊,“你留下來吧,在雲昭的身邊。”他對着這個女子說道,她要肯爲了雲昭留在這裡,獨孤翊宸發誓,一定會用一片天下來回報她的。
可是,楚雲霓擡眸,卻是一口否決,“我這次來青冥城,就是爲了帶他走的,不帶走他,我誓不罷休。”
獨孤翊宸則更是冷漠了,他看着楚雲霓,無比的篤定,“你帶不走他的。”
“你們還想拘謹他到什麼時候?”楚雲霓忽然憤怒了起來,一把拽起了獨孤翊宸的手腕,“我現在真後悔,或許讓他留在靖國,哪怕是死也在我的身邊,而不是像現在這樣。”
獨孤翊宸慢慢的鬆開楚雲霓拽住自己的手,“不是我們不讓他走,而是現在的情況,楚雲昭自己不可能跟你走的。”
“你騙我。”楚雲霓忽然恍惚了起來,聽着他的話,難以置信。
“那我帶你去見他,肯不肯走,得楚雲昭說了算。”獨孤翊宸說着,帶着楚雲霓朝着另外一個方向走去。
然而,楚雲霓的心中,在這一刻卻是沒底了,“雲昭,你可千萬不要讓我失望啊,當時讓你來青冥,是爲了讓你別在靖國過得跟狗似得,我只希望,你是個堂堂正正的人。”
她帶着期望,跟隨在獨孤翊翊宸的身後,一路前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