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贏瘋了,他難道瘋了嗎?”上官玥璃吼道,瞠大的雙眼看着這一張聖旨上,靖國國璽的印章,滿滿的都是震驚。
騰龍閣之中一片的漆黑,外面泠泠秋月折射進來的光輝照打在此刻上官玥璃的臉面上,慘白無血色,“孟贏竟然爲了殺我父親,用這大好的疆土和你交換,他瘋了,沒救了……”
上官玥璃的聲音在這騰龍閣之中驀地大聲而起,連連後退,因爲身體無力的緣故,在她後退的時候,忽然一個踉蹌的踩到裙角邊上,跌倒在地上。
她的手上,因爲用衣帶綁縛着劍柄和手,在此刻上官玥璃跌倒在地上的時候,上浮着的衣帶漸鬆了,一下子劍鋒劃到了她的手腕處。
頓時,鮮血和墨水相互交織着,形成了一種極其晦暗的顏色,在這深夜裡面,不住的流淌。
然而,上官玥璃卻沒有心思去注意自己此刻手上面的傷,她想要上前去將那一道聖旨給搶奪過來,可是被手上的長劍給阻礙住了動作。
就在上官玥璃另外一直手倉皇的將衣帶解開的時候,楚雲霓卻已經走了過去,將那道聖旨親自拿了起來,倨傲似得站在她的面前,看着這一地流淌的不知道到底是墨水還是她的血水,神情冷漠。
“玥兒,說句實在話,到了今時今日我反而捨不得殺了你,看到你現在這麼痛苦的活着,比殺了你還要讓我快意。”她淡淡的說着,將那道聖旨朝着身後的桌案上,重新收回到錦盒之中。
這道聖旨,窮盡她所有的精力,怎麼可能就這麼毀在上官玥璃的手中。
可是,上官玥璃卻是一副不肯善罷甘休的模樣,“楚雲霓,你個蛇蠍婦人,歹毒心機,哪怕你贏了我又怎麼樣,我半死不活着,哪怕我活着一天我也詛咒你一天,我要你活着無法安生,死了也無法安眠……”
“是嘛!”楚雲霓嘲諷似的一笑,對於上官玥璃此刻怨毒的話,似乎充耳不聞似得,並沒有多少放在心上,“我楚雲霓這輩子就沒打算安逸過,只要邑國江山鞏固,我就和你們這些魑魅魍魎鬥到底,我倒要看看,是你的詛咒更有能耐一些,還是我的手段更了得一些。”
上官玥璃咬牙切齒,咬得下脣都幾乎要透出鮮血出來,“楚雲霓,我如果不是手腳筋被你盡挑了,今天就容不得你這麼猖狂了,我恨毒了你,我真想將你親手撕裂……”
她一邊說着,一邊朝着那把解下來的長劍挪過去,還妄想着自己能夠拿起這一把劍,她本以爲,這麼神不知鬼不覺的,能夠殺了她的。
可是,她沒想到楚雲霓的警覺性這麼強,她太高估了自己,還是太低估了楚雲霓……
這麼久的一段日子裡,她養尊處優太久了,而楚雲霓則是在烽火的磨礪之中成長的,就算她現在手腳筋不被盡挑的話,也未必是楚雲霓的對手。
上官玥璃也只想着夜襲,能夠要得了她的性命,可是……到頭來,自己只不過就是一個笑話。
父親帶着兵馬逃出邑宮裡了,她一個廢人,父親根本不在乎,她只能夠躲藏在這邑宮裡面,找機會殺了楚雲霓,她只有這麼一個念想,不殺了她,她活着何用?
她好不容易纔將那把長劍拿在手上,沒有了衣帶的綁縛,這沉甸甸的寶劍上官玥璃壓根就是連拿起來的資本都沒有,每一握在手上,就又都掉落在了地上,每一次都是如此。
直到楚雲霓繞過地上的那一灘血跡和墨跡,來到她的身後,彎下身去,卻是輕而易舉的奪過她的那一把寶劍,將劍鋒牴觸在上官玥璃的脖子上。
“上官玥璃,你們上官家輸了,徹頭徹底的輸了,我不管孟贏能不能坐穩他的皇位,我只知道我要什麼,他既然肯跟我交換,我自然就得辦得漂亮,我可以讓你輕鬆一點死去,不枉你我曾經相識一場。”楚雲霓蹲身在她的身邊,輕聲說道。
當年的相識,在靖國太子府之中,上官景軒的那一次紅豆贈相思,這個活脫的女娃從天而降,楚雲霓那個時候,也是打從心底的喜歡這個女娃。
誰知道滄桑變幻,物是人非,如今的玥璃不再是當初的玥璃,楚雲霓也不再是當初的亡國女,誰都變了,唯獨……她不肯去面對的是,上官景軒那從不變幻的相思之情。
“不,不……我不想死,我還不想死,這輩子我還沒活夠,楚雲霓……”上官玥璃感受到這一把寒鋒架在自己脖子上的冰冷,忽然顫抖的開口。
她此生還沒活夠,即便是這樣半死不活的……
然而,楚雲霓的神色卻是凜然的,手中的寶劍並沒有爲上官玥璃的這一句話而留情,“上官玥璃,我想你還是太不瞭解我的爲人了,我這個人不喜歡留着後患,上次放過你就已經釀成了今日的後果了,今日即便再怎麼看你這麼痛苦而暢快着,我還是覺得,斬除了你這個後患的好,你說是不?”
她說着,加深了手中的力道,劍鋒牴觸在她的頸部上,頸部上劍痕刻畫出來的血跡順着她的脖子蜿蜒流淌下來,已然麻木,只剩下這渾身的顫抖,也不知道是因爲悲憤的原因,還是害怕。
“你,你不能殺我,你要是殺了我的話,我大哥……我大哥會怨你,怨你一輩子的,他對你還不能忘情,你把我二哥遣到疆蠱,殺了藍影,現在再殺了我的話,你真的就和上官家結下了死仇了……”上官玥璃最終還是隻能夠搬出上官景軒來。
她不甘心,不甘心就這麼死在楚雲霓的手裡,只要還能活着,她就有捲土重來的一天,她不想就這麼死在楚雲霓的劍下。
“你以爲,上官景軒的情,能救你幾次?”楚雲霓也有些憤怒,每一次,如果不是看在上官景軒的面子上的話,她也不至於如此。
在聽見了楚雲霓這冰冷的話語之後,上官玥璃也慌了,她倉皇的從自己的袖子之間取出了一支小釵,那小釵上面的紅豆搖搖欲墜,鮮紅的顏色,如血一般刺入了楚雲霓眼中。
玲瓏骰子安紅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你哪裡來的這東西?”楚雲霓豁然大聲嘶吼了出來,一把奪過了上官玥璃手裡的這把紅豆簪子,這分明就是當時上官景軒送給自己的那把小釵。
見到了楚雲霓此刻這麼的緊張這一支紅豆簪的模樣,上官玥璃的心裡還是竊喜的,只要楚雲霓還對上官景軒有一丁點的留念,那麼她就還有一線生機。
“自古癡心最難懂……”楚雲霓拿着那把簪子,喃喃的說着,轉頭看着上官玥璃,“爲什麼你偏偏就是他的妹妹?”她憤然的問。
上官玥璃知道,自己有救了,她打蛇隨棍上,伸出手去拉住了楚雲霓的衣角,“公主,公主,我們鬥得再狠再你死我活,曾經也天真爛漫過,那個雪玥璃還在的呀!”
她央求着,聲淚俱下,說話的聲音悽楚得讓人聞之傷心,“當初你對我,不也是做錯了什麼事都能夠原諒的嗎?現在爲什麼就要這麼狠心,我哥哥會恨你的,我也已經是一個廢人了,孟贏根本不寵愛我,這個廢人皇后形同虛設,你要我的命何用?”
她拉着楚雲霓的裙角,苦苦的央求着。
楚雲霓看着上官玥璃,偌大的騰龍閣之中,只剩下上官玥璃央求哭泣的聲音,在這騰龍閣裡面迴旋着,時刻敲擊着楚雲霓的心。
她看着上官玥璃此刻央求得楚楚可憐的模樣,她難堪的閉上了眼睛,心裡也在掙扎着,海嘯山呼一般的翻騰。
昔日兩人的情分,從無猜到最後的你死我活,一路走來,楚雲霓也覺得累了。
緩緩的,楚雲霓睜開了眼,輕輕的將手撫摸在上官玥璃的頭上,如同是對待自己的妹妹一般的溺愛的動作,最後,則是將手停放在上官玥璃腦後的玉枕穴上。
“呃……”上官玥璃只覺得有點刺痛的感覺,在楚雲霓的手觸摸到她玉枕穴上的時候,她只覺得有些異樣,但是也只是一瞬,並沒有其他的知覺。
“玥兒,你可知道,我也很喜歡當初的你,即便你讓我很痛心。”楚雲霓淡淡的說着,隨後卻是起身,站在了上官玥璃的身邊,她就這麼高高在上。
始終,兩人還是有距離。
“你走吧!”楚雲霓淡淡的說着,站直了身子,身影孤絕在當處。
上官玥璃如蒙大赦的一般,在聽到了楚雲霓所說的這一句話的時候,心裡豁然開朗了出來,鬆了一口氣似得笑,她強撐着自己的身子起身。
在這一地的墨水和血水之中艱難的爬了起來,搖搖晃晃的朝着騰龍閣的外面走去,有了楚雲霓的這一句話,她就能活着走出去。
只是,在楚雲霓的眼中,看着她此刻這一番搖搖晃晃的模樣,心裡卻滿不是滋味,“哪還有半點皇后的樣子?”她說道。
她垂首,看着自己的手,剛纔撫摸着上官玥璃玉枕穴的那隻手,神情卻是沒有半點輕鬆的模樣,越發的沉重。
“玥兒,走了……就不要再回來了……”喃喃的說着,楚雲霓只想讓她這麼無憂無慮的……離去,此刻她的心中也是苦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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