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確不是九子，可她是天地衍生出來的天魄，四方四方，一方荒祖，一方天魄，還有一方地脈，最後是天外的毀滅本源，它們構成了四方，維持了四方天地的秩序，誠然，天魄地脈從來都不是以另一種方式存在，而是衍生了生靈體，除卻她是天魄，其餘人便是地脈..何爲地脈你應該很清楚”
墨少軒頷首：“大荒之冰，大荒之沙，大荒之水，大荒之木等等，世間存在的一些組成部分便是地脈衍生所在，而大荒之沙..”
“想到了？浮生這些人有輪迴，當年死去的那些人經過這麼多年後，也有一次輪迴，便是這輩子..大荒之沙是第五輕沙，她也是當年的一員，不過終究不是九子這樣的人物，便是無法維持記憶，如今也並不知當年過去”
難怪情報裡提及第五輕沙對於代離並無多少牽扯，卻在那寺廟求籤之時因爲一條籤文而結緣,..那籤文~...墨少軒是知道的。
空白籤。
意味着被抹去的上輩子。
空白一片，才意味着曾經存在過很多很多。
那第五輕沙弄不懂籤文寓意，卻也知道她們必然不是沒有關係的，後來纔不由自主插手了那些事情..
墨少軒心底裡的一些疑惑悄然解開，手指撥動着茶杯，低聲問：“那麼，長淵的選擇是..”
回到了問題的原點，一個選擇，生存還是毀滅。
“我說過了，他沒有心，便是無情”幕卿煙的手指近乎透明：“他沒有任何遲疑得選擇了大荒得天下。遺棄了那些對他情深相許的人..我這樣說，你是不是會覺得他很無情，無情到極致”
墨少軒沒有說話，是很無情，堪稱極致，可就是這樣才越發跟代離分明出來，一個是爲了天下屠戮朋友親人。一個是爲了親人而不惜對抗天下...
這樣的差別。涇渭分明。
“他的選擇，其實他們早就猜到了，所以他們也做了一個選擇”
“服從？”
“服從？”幕卿煙的表情變得有些幽深...“一開始的確是服從。所以纔有了那場盛世婚禮..她，嫁給了長淵了，也是在那一天...反抗，在長淵對他們下手之前反抗。那是宮廷內不爲人道的一戰，大紅燈籠高高掛。歡天喜地結姻緣之後，便是屍橫遍野，血流成河..長淵親手斬殺了曾經爲他洗手作羹湯的那些姑娘，也擊殺了隨他征戰的兄弟..至尊者。從來都不允許反抗，他們的反抗加速了他對他們的毀滅....尤其是帶頭的還是她，那個被公認爲是最匹配她的女人。長淵親手挑破她的琵琶骨，將她捆縛洪荒之柱上。焚燒煉化出她的天魄本體..那一日流的血，比任何戰爭都要紅，都要刺目。我帶人收拾了一具具曾經相熟談笑之人的屍體，將他們一具具扔進洪荒烘爐中..看着他們化爲飛灰，那時候我聽見長淵對她說..”
我本就是那無情之人，不需要任何人的情，我只要這天下...
你，還是他們，我都能捨...
便是這樣一句話，讓那些重傷垂死的人一個個無言得跳入洪荒烘爐中...
“故意的”墨少軒一臉漠然，盯着幕卿煙：“那些人，是故意叛亂，寧願讓他更無情”
一針見血。
幕卿煙一愣，看向墨少軒，打量了會，說：“你不止是聰明”
這心思也太通透了，又有幾個人能看懂當年的那一戰包含了多少的取捨跟絕望。
“長淵絕情如斯，爲何值得這些人如此？”墨少軒沒用犯賤來形容當年那些人，因爲欽佩他們的選擇，卻也不懂那樣的選擇。
“誰知道呢~世人都知道長淵無情，卻仍有那麼多人飛蛾撲火..也許是他長得太好，太厲害，太尊貴，太能迷惑人..世間總有那麼一些人哪怕聰明一世，也甘願糊塗一時的..比如墨然跟獄陵，比如天都厥跟墨然，有哪一個不是甘願的？”幕卿煙眯着眼笑。
的確，墨少軒想起墨然對獄陵的愛恨交加，最終也只是因爲當初的心甘情願而已。
不過墨少軒並不喜歡主動權在幕卿煙手中，便是道：“若說甘願，也必然包括你，你大概也是最聰明的一個人，否則最後不會只留你一個待在他身邊”
“跟聰明無關，只是選擇而已，他們選擇了靠近他，而我從來只站在他的背後..單單於我而言，愛上他，或許是因爲他在我困頓孤苦的時候，不顧我渾身的骯髒跟卑微，拉住了我的手，將我帶入那至高無上的宮廷之中...有時候一些愛情，未必是需要對方迴應的，他無情還是有情，都無法妨礙你愛上他，從此沉淪一生”
愛上他，也就在那一剎那而已。
從此就變成了我一生的心事。
今日知道的事情太多，好在墨少軒是性情冷靜的人，很快將這些往事壓在記憶裡，淡淡問：“那麼，後來呢”
“後來便是那一戰了..掌控了天魄跟地脈的長淵很快找到了六子藏匿的地方，那一戰是歷史上沒有記錄的最強一戰，最後結果你知道的..六子被全部斬殺，挫骨成灰，九子奪尊，最終只留一人，長淵徹底成了至高無上的人，這世間再無人能威逼他的天下，能破滅大荒的時代..大荒帝庭的昌盛遠超如今，妖魔人都安然在統治之下，遍地強者，仙人無數，那是最鼎盛的時代...這個時代持續了九千年”
“只是九千年？”
“對，只是九千年...那時候我已經是帝庭第二人了..普天之下也只有他一人比我尊貴，只是那恢弘繁華的宮廷只留了他一人，桃花林中再無人能踏及，包括他自己，也從來不去那地方...直到九千年後，他忽然告訴我....”
幕，原來這世上真的就只剩下了我一個人...
“無情人不會有這樣的感慨”墨少軒皺眉。
“九千年，他一日比一日消沉...一日比一日痛苦，時常發呆，時常醉酒不醒，有時候看着那桃花林，一看就是一年，一動不動，後來很多關於當年那些人的東西都被他下令銷燬了，那是我看過他最癲狂的時候..我知道他是恐懼了”
“怕他們的鬼魂復仇？”
“呵呵，當然不是..你知道爲什麼荒祖要創造後面的八子嗎？哪怕第一子已經足夠擔當大荒的未來”
“因爲第一子，也就是長淵缺了最重要的東西..心，他天生沒有心，無心無情便是無愛，無愛不可擔當創世，荒祖覺得生靈有情才能延續發展，所以接連創造後面的八子，一個比一個有情.，其中幾個還懂得了情愛...從宏觀意義上講，第一子是失敗品，第九子纔是最完美的作品”
“可他成了天下的主宰”
“是，可終究有了報應...誰也沒想到會有那樣一個意外”
“什麼意外？”
幕卿煙脣齒有烈酒的餘香，眉眼暈染醉意，瀲灩而繾綣，她卻是閉上眼：“那一日，被奪回來的荒祖遺體終於因爲被六子破開了封印而自動瓦解...瓦解的那那一剎那，作爲餘留的唯一一子，長淵獲得了大部分的力量，在那時候，我沒想到，他自己肯定也沒想到...他會多了一條情根，那條情根紮根在他的靈魂深處，讓他在九千年的痛苦跟混沌之後幡然有了正常的人類情感...第一種情感便是愛，他愛上了那個嫁給他，卻被他親手誅殺的妻子...第二種情感是悔，他悔極了自己的無情，日夜回想那些人死去的樣子...第三種，是恨...”
“有多愛，就有多悔，便是有多恨..他恨極了自己，恨得神體崩潰，痛得靈魂幾乎潰散...那是他的自我毀滅..”
幕卿煙又喝了一杯酒，聲音有些沙啞：“三天時間，我親眼看着世間最強大甚至堪比荒祖的存在將自己毀滅得不成樣子...整個大荒都因爲他得癲狂而動搖....最後他拉住了我的手，囑咐了我最後一件事”
“什麼事？”
“在他靈魂潰散後，將他的遺體作爲荒祖遺體安放在天地本源之地，以此平衡天地..再毀滅關於這段歷史的任何記錄..”
有一種自我厭棄叫不留天地間任何痕跡。
“你答應了？”
“我提了一個條件”
“什麼條件？”
幕卿菸嘴角緩緩勾起，“我說...若他有來生，許我他心裡一個位置...”
“他答應了？”墨少軒發現自己的問題已經發自本能，或許是因爲心頭的沉甸甸讓她的腦子有些昏沉沉。
“來不及答應吧...他的靈魂在當時就已經消散了...算起來，我雖然在他身後站了那些年，可陪伴了他九千年，最後他也是死在我懷裡的..比起那些人，我算是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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賺了麼？墨少軒看着她：“那你變成僵又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