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4 深夜裡的哭聲（下）
聽到那細微的哭聲，我下意識地‘精’神緊繃起來。過去聽到這些詭異的聲音時，我心裡就明白遇到髒東西了，習以爲常時只要他們不來招惹我，我絕對不會去招惹他們的。但經歷了那一夜的鬼上身後，我忍不住又對這些詭異事情產生了懼意，彷彿一切從零開始。
龍騰還沒有停車，他此刻正專注地把車開到學校‘門’口的空地上停下來。二哥坐在我的身邊，臉上繃得緊緊的，那是擔心緊張所致，在找了那麼多神棍之後都沒有用，他已經不自覺地把我和龍騰當成了最後的希望。
“二哥，你聽到小孩的哭聲嗎？”
我問着二哥。
“哪有孩子的哭聲，深更半夜的，就算有孩子的哭聲，也不是人的。”二哥本能地斥着我。也等於告訴了我，他沒有聽見。
我凝眉，再次靜聽。
又真的沒有聽到哭聲了。
難道剛纔是我在幻聽，心理作用？
“龍騰，你聽到孩子的哭聲嗎？”我問龍騰，二哥心裡有‘陰’影，小寶的事就與鬼有關，或許他不肯說實話，但龍騰一定會說實話的。
龍騰停好了車後，就下車，對於我的問話不置一詞。
聳聳肩，好吧，當我是幻聽了。
我們三人都下了車。
學校大‘門’口建成‘門’樓樣，很高，一道縷空式的大鐵‘門’，早就鏽跡斑斑，竟然還是建校之初的那扇‘門’，校長也真是的，都過了十幾二十年的，怎麼不換一道新‘門’。‘門’上的空隙‘挺’大的，我記得我上小學那會兒，經常很早就到了學校，學校開‘門’的時間是六點，我們往往五點多就到校了，沒辦法，怕遲到，寧願早早到學校在‘門’口等着再睡一會兒，也不敢在家裡的‘牀’上舒服地躺着。
因爲來得早，校‘門’沒有開，有些孩子長得嬌小玲瓏的，便從‘門’上的空隙縫側身鑽進去，嘿，還真能鑽進去。有些則從‘門’樓的窗戶鑽進去，或許學校故意的吧，否則那些窗戶的空隙咋留得那麼大，那窗戶和現在的不一樣的，都是用些建材砌上去的，我也曾經鑽過。
當然了，翻圍牆進去是最常用的辦法。校圍牆矮，不過其他地方的圍牆上面都有玻璃碎片，獨獨在校東南角的垃圾堆放處沒有，而東南面的圍牆靠着公路，路邊又有樹，樹椏很體貼我們，往校圍牆上橫長而去，只要爬上樹去就能翻過圍牆，輕鬆入校。
想想以前的孩子讀書都是很自覺的，哪像現在的孩子每天早上還要家長叫，還是叫來叫去都不肯起來的呢，就算起來了，也是讓家長像‘侍’候小皇帝小公主一般‘侍’候着，哪像咱們小時候什麼都是自己打理，自己找點吃的當早餐，自己走路上學，哪怕你凌晨兩點出‘門’上學，父母也不管你。
龍騰望着鎖着的校‘門’口，淡冷地問着我：“怎麼進去，能叫醒老師開‘門’嗎？”
我搖頭，指着一入‘門’口的那條水泥路說道：“這條水泥路直通後面那一棟教學樓的，老師的宿舍大都集中在兩棟教學樓的中間，前面這棟教學樓是三年級到六年級的教室，老師們大都是本地的，所以不會在校住，後面那棟兩層高的教學樓則是一二年級的教室，老師大都是剛從師範畢業出來的，年輕，喜歡自由，多數都會留在學校裡住。所以，就算我們叫‘門’，距離太遠，他們也聽不見的。”
“小寶被鬼嚇暈的事情發生後，鬧得人心惶惶的，學生們都害怕，老師們嘴裡說着不怕，說那是假的，不過這幾天晚上留守學校的老師是越來越少，今天晚上都不知道有沒有老師留校呢。”二哥也是一臉的擔憂，愁着如何進去。
學校是坐西向東而建，大‘門’口正對着公路，左邊也有一條小路，是這條村子裡的進村之路，學校後面又是別人的家，右邊是香蕉林，地勢低，圍牆本來不高，香蕉林地勢低，無端地就讓圍牆顯得很高了。想從那些地方翻牆進去便顯得有難度，我指着東南角的圍牆對龍騰說道：“還是按我們以前最常用的辦法吧，從那裡翻牆進去。”
聞言，龍騰的眉擰得死緊，那一雙漆黑如墨的眼睛冷冷地瞪着我。
我無奈地說道：“這是唯一的辦法，走吧，時間不等人，現在都凌晨一點了，再過兩個時辰，‘雞’都啼了。”
說完，我扭身就走。
二哥跟着我走，龍騰站在那裡不動，一副準備拍‘門’的樣子。
我折回來，扯着他，說道：“別白費勁了，這是學校，就算守校的老師聽見了，也不會開‘門’讓你進去的，別忘了你現在來是做什麼的。你說，一個傳授文化知識的地方，會讓你光明正大地進去收鬼嗎？那不是自打嘴巴的事？走吧，翻牆進去。”
聽我這樣說，龍騰才繃着俊臉跟着我走。
想到他大老遠地來，沒有吃上一餐有‘肉’的飯，還不曾休息就這樣匆匆來辦事，來辦事還得翻圍牆進去，怕是他大爺活了三十幾年都沒有試過的吧。
也好，人生嘛，總是要經歷很多自己沒有經歷過的事情。
現在這個情況，真的只能翻牆進去，這是沒有辦法中的辦法。
“嗚嗚……嗚嗚……”
才走到樹底下，我又聽到了小孩子的哭聲，這一次哭得很委屈，也帶着惶恐，那個孩子就像正在承受着壞人的恐嚇‘抽’打似的。
“哇哇……哇哇……”
哭聲忽然變成了放聲大哭，不過很快又變成了嗚咽。
這一次我聽清楚了，是真的有孩子在哭，而且聽着那哭聲，我忽然覺得很耳熟。
小寶！
對，我聽着像小寶的哭聲。
他的靈魂正在遭受着折磨，他難受得在哭。
“二哥，小寶在哭。”我對站在樹底下還沒有動作的二哥說了一句，然後搶在他的前面，就往樹上爬去，龍騰和二哥都在我身後低叫着：“小心點。”
我早就靈活地爬上了樹，然後小心地踩着橫到圍牆上面的那根手腕粗樹的分枝，一步一步地往前移，二哥不停地叫着我小心點，龍騰的聲音倒是不響了，我無意中看他一眼，發覺他正死死地瞪着我往前移的動作，一副我要是踩滑了，他就掐死我似的。
打了一個‘激’靈，我腳下還差點一滑，龍騰的罵聲立即暴出來：“小心點，摔着了，我打斷你的‘腿’，看你還爬樹不？”
大爺的，我也是被你嚇的。
還好意思罵我。
真是的，明明是關心的話，從他嘴裡說出來就成了罵人的話。
他還是第一次如此的暴罵吧……
總算走到了圍牆上，我站到圍牆上卻不敢多作停留，就跳了下去。
滿地都是垃圾，大都是紙碎，也有各種零食袋子，卻有着垃圾堆特有的臭氣。
幸好我跳下來的時候沒有摔倒，否則爬在垃圾堆裡，得臭死。
龍騰是第二個上樹的人。
他動作更輕巧敏捷，只在樹杈上踩了一腳，便跨站到了圍牆上，然後直接往下跳——
“小心點，別摔着，很臭的……”
我提醒的話還沒有說完，就看到剛剛表現得非常輕巧敏捷的高大身影撲在垃圾堆上。
這便是龍騰老是瞪着我的下場了。
雖然我很想大笑，怕龍騰一怒之下掐死我，只得極力忍着想暴笑的衝動，趕緊跑過來把他自垃圾堆裡扶起來，關切地問着：“沒事吧，剛纔我就告訴過你了，這牆下是垃圾堆。”
龍騰一臉黑，全身繃得都像大理石，揮開我的手，冷冷地走出垃圾堆。
二哥也進來後，我們三個人踩着夜‘色’朝位於西邊的老廁所走去。
現在想想學校真會安排，竟然把廁所建在西邊，廁所本來就是聚‘陰’之地，又在西邊，經常是太陽照不到的地方，等到太陽光顧時已是下山之時，無形之中便讓‘陰’氣更重。
老廁所還是舊房子，房子又矮，‘門’口還種着兩棵龍眼樹，那龍眼樹在我讀書那會兒就長高了，經過十幾年，早就長成了大樹，老樹，或許這裡水分充足，這兩棵龍眼樹長得非常好，枝丫多，把老廁所的上空霸佔了大半，便讓老廁所這裡顯得越發的‘陰’沉。
“嗚嗚……嗚嗚……”
孩子的哭聲越來越清晰，正是從男廁所傳出來的。
學校佔地其實‘挺’大的，雖然有兩棟教學樓和一棟宿舍樓佔據着，可是也種植着很多果樹，龍眼，芒果，黃皮，柚子樹都有。每到水果成熟的季節，學生們天天都是擡頭走的，瞅着樹上的果子，男孩子膽子大，便在心裡策劃着如何偷摘果子吃。
此刻夜‘色’深沉，天上沒有明月，我記得回來時是有月‘色’的，現在卻不‘露’半點，被黑黑的雲層遮擋住了，空‘蕩’‘蕩’的校園沒有人影走動，顯得了無生氣，耳邊聽着孩子的哭聲，我忍不住又抖了抖，如果不是聽出那哭聲是小寶的，我想我會打退堂鼓。
走到後面那棟教學樓側邊的空地上時，龍騰和二哥好像也聽到了哭聲，我看到龍騰的臉‘色’沉凝起來，也拿出了他的工具，也就是羅盤，紅繩，五帝錢，墳土什麼的。二哥因爲聽出是兒子的哭聲，沒有害怕倒是很‘激’動，嘴裡叫着小寶，就要往前跑。
忽然，颳起了陣陣的大風。
就像大暴雨要來臨一般，吹得所有樹木左右搖擺，幾近要被折腰，地上的沙塵被風吹卷而起，朝我們撲面而來，吹得我們難以前行，沙塵更是讓我們連睜開眼睛都不行。
“轉身背對西邊。”
龍騰沉冷地吩咐着我和二哥。
我們趕緊轉身背對着老廁所的方向，這樣才能睜開眼睛，但大風依舊狠狠地颳着我們的後背，我都能感覺到小石子被捲起砸到我後背的痛感了。
“好大的‘陰’煞之氣！”
龍騰低冷地說道。
這一陣陣的大風是衝着我們來的，警告我們不要近前，不要多事。
“哇哇……哇哇……”
小寶放聲大哭的聲音夾着大風傳來，風呼嘯，還有孩子的哭聲在風呼嘯中變了音質，聽着如同鬼哭狼嚎一般。
側邊遠處的宿舍樓，有好幾間宿舍都亮着燈光，但房‘門’緊閉，沒有半點動靜，應該是守校老師心裡怕，一個二個都開着燈睡覺。
如果鬼真的要找他們，就算他們開着燈，鬼也會來了，鬼來了，往往會讓他們的氣場先滅了燈，再現身。所以開着燈睡覺不過是自欺欺人的做法，用醫學來說，開燈睡覺也不好。特別是寶寶，開着燈睡覺會讓寶寶早熟。
“那東西這麼厲害，龍騰，有辦法嗎？”
我擔心地問着龍騰。
從來不知道學校的廁所裡竟然入住了一個這麼厲害的東西。我記得以前見到的，來來回回都是那幾個死鬼，而且那幾個死鬼除了偶爾會惡搞一下，通常都是安安靜靜地過着他們的鬼日子，極少會打擾到人類的。
龍騰不語，只是倒着急走，快走到老廁所‘門’口的時候，他倏地掏出了一張符，然後急劇轉身，手一揮，那道符便直直地飛進了男廁所裡。
大風驟然而停。
我和二哥才能走到他的身邊。
很臭，也很黑。
‘陰’森森的。
小寶的哭聲也停止了。
二哥急急地就進去，誰知道身子纔沒入男廁，立即發出了一聲驚恐的叫聲，“鬼呀！”接着他就似是遭到暴打似的。
因爲我聽到了“嘭嘭”的聲響，那是拳頭落在人身上發出的沉悶響聲。
“二哥。”
我心急地就要衝進去，在‘門’口處撞着一人，我被他撞得往後就跌倒，倒入了一具溫暖又帶着熟悉感的懷抱裡。
顧不得身後的龍騰，我定睛一看，纔看清楚與我相撞的人就是我二哥。只見我二哥的頭髮全都直豎起來，身上的衣衫破破爛爛的，被人撕扯得不成樣子，臉腫，鼻腫，嘴角帶紫，被人揍得真慘，應該說是被鬼揍得慘。
“二哥。”
我與龍騰趕緊把二哥扯過來，拉離男廁所的‘門’口，退到外面來。
那東西竟然還揍人！
“小晴，小寶在裡面，小寶就在裡面，被鬼綁住了，那鬼還拿着鞭子‘抽’打小寶，我一進去，他就用鞭子‘抽’我，還對我拳打腳踢的。”二哥顧不得自己渾身青紫的，一把捉住我的手，請求着：“快，救小寶，小寶會被他打死的。”
神棍們幫小寶叫魂，都無法叫回小寶的魂，原因找到了，原來是被裡面那個厲害的傢伙綁住了。
我看向龍騰，龍騰收起了羅盤，因爲惡鬼已經現身在裡面，無須再用羅盤來尋找鬼的蹤跡了。
“野晴，你在這裡看着你二哥，把你的小金佛拿出來，別藏在衣服底下了。不管裡面有什麼動靜，你都不要進去。”
龍騰叮囑着我，就要獨自進去。
“龍騰。”
我趕緊叫住他，他轉身，黑眸瞅着我。
“你有把握嗎？”我擔心地問着，既擔心他，又擔心小寶。如果我們今晚失敗了，沒有辦法救回小寶，反倒惹怒了那個惡靈，他會不會立即就整死小寶？
龍騰的黑眸閃爍着，溫柔地應了我一句：“放心！”
雖是輕輕的兩個字，卻像一顆定心丸，讓我的心瞬間安定下來。
龍騰是個做事極其認真的男人，如果他沒有把握做好的，他就不會去做，去做了，就一定是他有把握的事。
“謝謝！”
由衷地，我向他道着謝。
龍騰瞅着我看了一分鐘，才轉身進去。
在龍騰進去的時候，我忽然看到一抹似陌生又給我親切感的身影跟着龍騰的身後進去，我心一揪，是那個在‘陰’山山‘洞’裡的邪佞男人。
他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他怎麼知道我會來這裡？
難道男廁所裡的那個惡靈是他安排的？
這一切都是他設的局，目的是引我回來，或者是引着龍騰遠離龍家的根據地，好做掉龍騰？
想到這裡，我的心就發‘毛’，顧不得龍騰的叮囑，撇下二哥就要跟着進去。
“野晴，別去！”
又是熟悉的叫喚聲，我扭頭，便看到據他說一直都跟着我，每次都救我於危急之中的慕辰，正大步地向我走過來。
咋整的？
都來了！
二哥不知道是不是被鬼揍了，也能看到慕辰的出現，他愣愣地看着慕辰朝我們倆走過來，嘴巴張得都可以塞進一個‘雞’蛋了，他知道慕辰是鬼，因爲我們進來的時候，都知道這裡目前什麼人都沒有。
“野晴，你別進去！”
慕辰走到我的面前，嚴肅的臉上依舊帶着他特有的溫和。
“慕辰，你怎麼……可是龍騰進去了，那個邪邪的男人，就是你嘴裡的魔王也進去了，我擔心龍騰。”
慕辰柔柔地看我兩眼，又看向男廁所，然後安撫着我：“你聽龍騰的話，不管裡面發生什麼事都不要進去，除非萬不得已時，你可以戴着小金佛進去救急。我現在就進去幫忙，不會讓龍騰有事的。”
“慕辰，謝謝你，你也要小心點。”
對慕辰，我真的特別的感動，對我太好了，又總是救我於危急危難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