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不凡看向他們，最後目光緊鎖在溫老太身上，“回天乏術。”
什麼？
衆人的臉色大變。
吧嗒吧嗒……豆大的淚水一滴一滴的砸在溫老太的手背上，她哭着卻又發不出聲音。
這樣的結果，她不是從未想過，而是一直逃避不願去想。
楊老爺子瞧着，心裡也難受，爲林蘭，也爲溫崇正。他伸手過去搭在溫老太的肩膀上，沒顧及兒子們的的目光，輕按了幾下。
他什麼也沒說，因爲這個時候，說什麼都沒用。
任何安慰的話，說出來也都是蒼白無力的。
“凡叔，當時小宋說了，阿正的病能診的，他體內的毒能清出來的。”楊安急問。
谷不凡搖搖頭，“路上，你說的那個方子，我當時也覺得甚好。如果他一直服着藥，慢慢調理，也不是沒有痊癒的可能性。可是……可是他私下練了武學心法，導致他體內的毒流竄得更快。這便是他最近突然病發，還越發嚴重的真正的原因。”
衆人一聽，全都愕然。
竟是因爲如此。
楊安不死心的問：“凡叔，真的一點辦法都沒有了嗎？”說着，他看向牀上的人兒。
“阿正？”
衆人齊齊朝牀上看去。
溫老太撲上去，緊緊的握住溫崇正的手，“阿正，你一定要堅持住，你還年紀，你的幸福纔剛開始啊。”
“祖母，別哭！”
“阿正，嗚嗚嗚……”溫老太聽着他虛弱的聲音，終是忍不住的哭出聲來。她直接趴在牀上，哭得肩膀一聳一聳的。
楊老爺子嘆氣，紅眶紅紅的。
溫崇正擡眼看向屋裡的人，目光落在楊安身上，彎脣笑了下，“阿安，你回來啦！”
“嗯。”楊安嗯了一聲，鼻音重重的，已不敢再出聲，怕大信聽到他的哭腔。
溫崇正的目光轉了一圈，最後定在谷不凡身上，“穀神醫，不知能否求你一事？”
“求我救你？”谷不凡問。
“不是！”
“不是？”谷不凡驚訝，問：“那是什麼？”
“我想求穀神醫出面救我妻子，現在只需要向官府說出她的醫術從何而來便可以了。”
“你想讓我對外說，她是我的徒兒？”
“是的。”溫崇正一臉期盼的道：“醫術救人是救，開口說幾句話也是救。穀神醫開口救的是一個有醫術的人，將來這人可以救更多的人，不知道穀神醫是否願意？”
谷不凡歪着腦袋考慮。
“我妻子曾說過，穀神醫是一個有個性的人，當時，阿安和阿喬也在場。她說這世上能夠活得與衆不同的人，不多。她的言語之下很是崇拜穀神醫。”
“與衆不同，有個性的人？”谷不凡看向楊安。
楊安點頭，“小宋的確這麼說過。”
谷不凡的眼睛亮了一下。
溫崇正不知道想起了什麼，嘴角微微翹起，“暖暖也是一個與衆不同，有個性的人。”
所以，他才沉淪得那麼快。
“如果救你和救她，我只能救一個的話。你是讓我救她，還是救你？”谷不凡突然這麼問了一句。
衆人又齊齊朝他看去。
這話是什麼意思？
“救她！”溫崇正沒有任何猶豫的給出答案。
谷不凡緊盯着他的雙眼。
他也回視着谷不凡。
“有情有義！”谷不凡審視了一會，確定他沒有說違心的話，便點了點頭，“我救！兩個一起救！”
衆人聞言，一個個都忍不住磨牙。
穀神醫啊，你的醫者父母心呢？你不是說回天乏術嗎？爲什麼現在又能兩個一起救？
敢情你剛纔是在嚇人的？
“多謝！”
“我有條件的。”
衆人一口氣沒籲出來，又倒吸了回去，幾個意思？
“願聽詳聞。”
“你！”谷不凡指着他，“必須跟我回黑龍山，在外面，我沒有一點把握能治好你。而你跟我去了黑龍山，何時能康復，這個也沒有定論。我看你與你的小妻子感情不淺，你能忍受離別之苦？”
“我能！”溫崇正回答得斬釘截鐵。
只要能活着，還有時間陪着宋暖，他願意的。
谷不凡很滿意，“好！那我現在就先給你施針壓制體內的毒，其他人先出去吧。”
衆人相視一眼。
“有勞穀神醫了。”
“穀神醫，我留下來打打下手吧，我照顧公子。”賴喜來自動請纓。
谷不凡瞥了他一眼，一臉嫌棄，“雙眼紅得像兔子一樣，你是要照顧他呢，還是想等一下讓我照顧你？出去！全都出去，我在這裡就可以了。”
賴喜來不放心的看向溫崇正。
“阿來，事情都辦妥了？”
“妥了，公子。”
“出去吧。”
“是，公子。”
賴喜來走在最後面，順手關上房門。
他走到唐喬身旁，看了一眼站得遠遠的楊安，奇怪的問：“唐公子，今天楊公子怎麼變得怪怪的？”
“哪裡怪了？”
“他以前纔不會站到一個離你這麼遠的地方，今天是怎麼了？”賴喜來撓撓腦袋，“難道是他出一趟遠門後，喜新厭舊，紅杏出牆了？”
“噗……”唐喬被逗笑了，“阿來，你別亂用成語。”
“難道不是？”
“不能那樣形容。”
“那該……”
“外面的人太吵了。”屋裡傳來谷不凡的怒吼聲。
賴喜來立刻閉緊嘴巴。
唐喬壓低了聲音，“你去休息一下吧。等一下由我照顧阿正，晚一點，我再去叫你起來。”
賴喜來搖頭。
唐喬：“你的眼睛真的很紅，我是怕你惹神醫不高興。”
聞言，賴喜來點點頭，轉身走到院子裡的石桌旁坐下，直接趴在那裡休息。
時間一點一點的過去。
何菊取了幾件披風過來。
“二爺，這是老爺子的，你拿去給他披着吧。這件是我的，你給溫嬸吧。”
楊二爺接過披風，“還是阿菊細心。”
他把披風送去給楊老爺子和溫老太。
“我不用！”溫老太看了何菊一眼，隨即又看向緊閉的房門。
楊老爺子接過披風，朝楊二爺揮揮手，然後親自替溫老太披上，“阿蘭，外面涼，披着吧。總不能阿正醒了，小宋回來了，而你卻倒下了吧？”
溫老太沒說話。
楊老爺子知道，她是同意了。
他要替她繫繩子，溫老太擡手阻止，低頭自己繫上。
楊老爺子的目光夾帶着失落的從她臉上劃過。她就是喜歡與他保持着距離，半點都不許他逾越一點。
從來都如此。
何菊朝這邊看過去，女人總是比較敏感。她看着楊老爺子的樣子，心想，這兩個老人年輕時，不會有過什麼吧？
“二爺，那位溫公子怎麼樣了？”
“穀神醫趕到了，正在施針，應該能熬過去吧。”
“二爺，那位溫公子病得這麼重，他怎麼來咱們這兒？”
“他是爲了他的妻子而來的，他妻子被關進了牢裡？”
“妻子？”何菊聽着，心裡大概猜到了一些。她很意外，爲什麼宋暖嫁的人不是溫晗，反而是從小病到大的溫崇正？
這是發生什麼事了？
“嗯，聽說，這姑娘很不錯，她叫宋暖。”
“……”何菊聽着，已經說不出話了。
她叫宋暖。
雖然猜到了，可聽到準確有答案後，她還是有些難受。
爲什麼會嫁給一個病成這樣的人？
天色大亮，陽光灑進院子裡。
嘎吱……
谷不凡一臉疲憊的拉開門，一邊往外走，一邊打着哈欠，“我累了，安排我住哪間客房？”
他一點都不客氣。
衆人圍上去。
“穀神醫，人怎麼樣了？”
聞言，谷不凡惱了，怒瞪過去，“這是不相信我的醫術？”
這一喝，賴喜來嚯的一下跳起來，衝了上去，“神醫，我家公子沒事了吧？”
“哼！”谷不凡哼了一聲。
楊安連忙走到他身邊，“凡叔，我帶你去客房。”
“走吧，累死了。”
“……”楊安汗滴滴，不敢多說。
這位穀神醫的確是有個性，很難伺候啊。
“不要太多人進去吵着他，不過，你們吵也吵不醒他，還是別進去了吧。一個人進去守着就行了。”
谷不凡一邊走，一邊道。
剛想進屋的衆人停了下來。
“我進去就行了。”溫老太進屋，轉身看向衆人，“你們都回去休息吧，這兩人讓大家跟着一起操心了。”
賴喜來也跟了進去。
唐喬轉身離開。
楊安帶谷不凡回房後，出來就再沒看到唐喬。
谷不凡睡一覺就到了晌午後，他是被餓醒的。他睜開眼，偏頭一看，立刻嚇了一跳。
“啊……”
他的牀上趴着一個人。
賴喜來吵了起來，揉着惺鬆的睡眼看着谷不凡，突然雙眼驟亮，有力抓住了他的手，“穀神醫，你總算是睡醒了，你能不能去看看我家公子，他一直都沒有醒過來。還有，你能不能跟我去一趟衙門，我們夫人還關在裡面呢。”
谷不凡用力抽回手，一邊下牀穿鞋，一邊道：“你小子是想嚇死我嗎？誰讓你趴在我牀邊的？”
“穀神醫，你一睡就沒醒，我只能守着你啊。穀神醫，我家夫人在牢裡很危險，能不能早點去一趟衙門啊？”
賴喜來亦步亦趨的跟着他。
“我餓了！”
“我立刻就給你端吃的。”
賴喜來立刻往外跑。
“等一下。”谷不凡叫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