麾下軍將對於黃巢已經大爲不滿了,激憤之處,已經有人表示:“黃巢陛下如此貪生怕死,俺們誓不力戰!”軍中涌動的這般風潮。高處在中軍當中,親衛甲士層層環繞的黃巢自然不會知道。這一兩天算是吃了辛苦了,黃巢這夜睡得極是甜。
正在好夢酣然當中,黃巢突然被帳外的響動驚醒,睜開眼睛定定神,頓時就極爲惱怒。他已經是上了歲數的人了,入睡不易,睡一個好覺更不容易。按照現在醫學分析。可能是黃巢年輕時候上陣負創不少,氣血虧損,近年又以聲色犬馬,還挖空心思和大唐的殘山剩水勾心鬥角,有一些神經衰弱。
昨夜一場酣眠,正是幾年來難得未有。結果手下卻這麼沒有眼色。居然將他驚醒!看看帳中,紅燭仍然高燒,不過下去一半,燭淚也沒有多出多少。眉清目秀的貼身小小親兵也被驚醒。正手忙腳亂的跳起來,已經不用黃巢吩咐,就衝到內帳外面怒:“天不過微明,吵鬧些什麼?陛下辛苦幾日,難得安眠,吵醒了陛下,不想要腦袋是不是?”
這個時候,就聽見外帳一聲驚天動地的大呼,正是韓遵:“陛下,陛下!汴河王滿渡渡口火起!河東軍大隊。正在抄襲俺們後路!”帳外所有聲音在這一刻都傳進了陳設富麗的黃巢中軍內帳裡。
僞齊軍營盤當中的士卒,自有森嚴軍法在,看到後路那裡傳來驚天動地的馬蹄轟響,還有隱隱的喊殺聲如悶雷滾動一般傳來,更有煙火次第從後路渡口處升騰而起。但是有軍令在,營伍當中士卒,不得亂位。不得嘈號,不得奔走。有亂軍心者,定斬不饒。
所以數萬大營的僞齊軍主力,都只是默默的看着身後景象,等待着統帥盡下達回援的命令。軍中當然是不免,紛紛議論,跌足長嘆,甚至互相埋怨,在黃巢軍帳外亂得跟一個鴨子池塘也似的。就是僞齊軍黃巢身邊的軍將幕僚們。每個人都在大呼小叫。
“萬馬雷動,李克用這廝,至少抽調出兩萬騎軍,一半以上的軍力,直撲俺們渡口要害處!”
“林言統領素來持重,廝殺不下百陣,麾下更有數軍萬餘戰卒,弓弩倍之,應該據守得住。應該抽調援兵回援!”
“撐持得住?怎麼起火了?從汴河南到這裡,這大軍還是一團糟。”
“李克用抄俺們後路,後路必然空虛,軍中現在也有數日之糧,乾脆俺們就直進汴梁,拿下汴梁城。到時候拒城而守,看他們還能如何!”
“哼,說得倒是輕巧,朱溫也有好幾萬兵馬,麾下康懷貞據守有道,猛將王彥章有勇不可擋,怎麼有勝算。”
“攻城器械,戰守之具,百萬箭矢,甚至一萬步軍披甲,都在後路。拿什麼去撲汴梁堅城?李克用懷堅定之心撲擊,雖然兇猛,但是朝不保夕,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只要俺們能撐住李克用這破釜沉舟的一擊,穩住局勢,河東軍也就再無能力擊退俺們大齊軍了,到時候自可按部就班,攻拔汴梁!”
“還說什麼,快點準備去回援林言統領罷!”
“……”
外面蝟集的軍將幕僚,看着南面,一個個急得團團轉,說什麼的都有。就聽見一聲斷喝:“都瞎嚎些什麼!再有亂某軍心者,都拖下去行了軍法!”大家紛紛轉頭,就看見大齊僞皇帝黃巢就穿着一身中單,披着戰袍就出來了。
大家臨敵下塞,都是身不卸甲,小翻身起來就能打仗。這黃巢陛下倒是安閒。不過黃巢這個時候臉色也是又青又白,惱怒的看着南面。不過比起衆人的慌亂,黃巢的神情卻沉穩許多。不少他麾下軍將幕僚暗自佩服:“這個陛下到了中年,雖然現在荒唐許多。但是畢竟是積年宿將,每臨大事。才能看出這分靜氣!”
黃巢收回目光,掃視了聚集帳朝北一指:“唐軍窮鼠噬貓,破釜沉舟來這麼一手,你們就慌張成這樣,看來在某家麾下,實在縱容得你們太過舒服,都忘了戰陣上面的事情到底是什麼模樣!某大齊軍大軍數萬俱全,營盤堅固,蔡州秦宗權軍就在不遠蔡州,朝夕就至。河東軍不過數萬餘燼,騎兵已經,就算擡重俱毀,只要某陣腳不動,又有何懼哉?唐軍還能再湊集擡重物資運一百次過來不成?而河東軍勞師遠征,還能支撐多久?好小家子氣模樣!”
他大大咧咧的斥完這些麾下軍將幕僚,麾下林言遣求援的副將趙德芳來卻是急得冒火。他在趕赴劉延慶軍帳前,已經用旗號,用傳騎,召集了本部最爲精銳的八千。另外還有四軍萬餘兵馬,已經在集結整備,聲令下就能向南救援林言。
只要結陣而行,也許半天就能回援王滿渡渡口,林言說不定還能支撐到那個時候。黃巢卻偏偏在這裡擺這個皇帝模樣!黃巢也知道軍務緊急,向南再瞻望一下,那裡升起的火頭。已經不是一簇,而是十幾團煙雲騰空。
局勢看來已經窘迫到了一定程度,黃巢也想不通,林言足足節制上萬大齊軍士卒,遮護這要緊後路,怎麼這短短時間之內,就已經被衝破?他再也顧不及擺那皇帝氣度,氣急敗壞的揮手:“趙德芳,趙德芳!你節制所部兵馬,快快回援,保住渡口,某封你觀察使位置。日後拿下汴梁城,說不定還能再進一步,有節度使銜頭!”
趙德芳大聲領命,急不可耐的就邁步而出。這個中軍營盤其實是他的。他麾下親衛立即奔向營盤當中掛着巨大前軍都部署旗號的望樓。這裡就要出旗號,幾個營盤現在正在集結等候的大軍就要出營,向南應援渡口後路!
就在這個時候,這一系列大軍營盤頂在最前面的望樓就已經紛紛揮舞旗號,鼓動金鼓號角,向後方傳遞這緊急的訊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