濱城。
儘管理論上已經進入北半球的秋天了,可對於這座南方的小城而言,四季只是一個代號而已,天氣依舊潮悶着,人們只好躲進各種各樣的空調裡消極的抵抗着。
城裡一條小江蜿蜒而過,濱江路上的“燃點”KTV生意也一如往常的火爆着,包房裡擠滿了形形色色的紅男綠女,在嘶吼中發泄着過餘的荷爾蒙。
A8房裡,一羣人在猜拳喝酒,一個三十出頭的男人拿着話筒無聊的唱着:“……誰個又會並沒欠缺,曾心愛的爲何分別,和不愛的年年月月,一生不可自決……”
這時,男人的手機震動起來,他從褲袋裡掏出手機看了看來電,不熟悉的號碼,還是外地的,多半是打錯了,沒心情搭理,便掛掉,繼續唱歌,“仍然願一生一世的欠缺……”手機再次震起來,再掛掉,再震,看來對方比他更執着,皺皺眉頭,男人放下話筒,走到門外。
門關上了,喧囂似乎也一下子被隔得好遠。
“喂……”男人摁下接聽鍵,沒好氣的應了一聲,心裡想着,如果是對方打錯了電話就趁機臭罵他一番,今天剛剛纔被老闆狠批了一頓,正愁沒處出氣呢。
“喂,是阿土吧,猜猜我是誰?”
名字倒沒說錯,而且這是熟朋友才知道的名字,看來不是打錯電話,不過那聲音,甜甜柔柔的女聲,讓他有些疑惑。看那個號碼的區號,該是江城打來的吧,那是他讀大學的城市,倒是還有幾個當地的朋友,但應該都是男生吧,難道是他們授意的一個玩笑?可他又隱隱感到那股甜甜柔柔中夾雜了一絲不易察覺的狡黠,那是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難道……
唉,又在幻想了,男人拍拍頭,思緒再次回到手機上,因爲對方又在繼續發難了。
“沒猜出來?唉,算了,就知道你不會記得我了,我是分分。”
轟……男人頓覺思想一片麻痹,剛剛還以爲是幻想的“難道”轉眼間就變成了現實,這讓他一下子沒回過神,半晌說不出話來。
對方似乎有些急了,“暈哦,老大,你不會真的把我給忘了吧?我-是-分-分!”
是她!他的直覺沒有騙他,就是那種聲音,那種感覺,男人猛的醒轉過來,用最大的聲音對着手機吼道:“哦,你等等,我這裡太吵,一會兒打給你。”
對分別快十年的朋友而言,這確實不是一個敘舊的好地方,男人掛了電話,重新回到房間,以自罰三杯的代價跟朋友們告了假。
離開“燃點”,男人走在新建的濱江路上,感覺進入到另外一個截然不同的世界,入夜的江風習習拂過,髮絲有些亂了,在額前糾纏着,星星很少的幾顆,孤單單的綴在夜幕中,卻也是亮亮的,象遺世孤傲的碎鑽,偶爾一聲汽笛奏響在江面,襯着華燈初上的倒影,他第一次覺得這城市還有如此精緻的一面。
這時男人感覺到手上有些熾熱,從接完那通電話後,手機就一直這樣被他緊緊攥在手上,沒有放鬆過,因爲攥得太緊,手機已經有些發燙了。
男人怔怔地望着那小小的MOTO,九年了,跟她彼此失去聯繫九年了,當初分別的時候沒有任何的通訊工具,所以只是瀟灑的揮揮衣袖,沒帶走一片雲彩,儘管後來依稀有些後悔應該留下她的通信地址卻也悔之晚矣,不敢多想,以爲永遠是埋藏在心底最深的夢了,沒想到卻奇蹟般的突然被喚醒。
趴在江畔的欄杆上,男人仍感覺恍如一夢,自己的聯繫方式一換再換,多年前的好友同學僅有幾個還在保持着聯繫,可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她怎麼可能找到自己?
那種不真實的感覺始終縈繞在男人身邊,象夢魘般揮之不去。還是天氣太熱,原本就是一場美夢?卻捨不得醒。
所以他沒有很快的回撥剛剛那個號碼,思緒卻回到了十三年前的那個有些倒黴忙亂的聖誕節,回到了他青澀狂放的男生時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