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突然開始下起了雨，豆大的雨珠噼裡啪啦的往下砸，像是在教訓誰，又像是在清洗着什麼痕跡。
路上的行人們紛紛叫嚷着往旁邊的商場裡跑，只有顧霏像是沒有感覺似的坐在長椅上不動。
雨滴“啪”的一下落在了顧霏的手機屏幕上，明文昊的名字也花掉了，成了一團五顏六色的方格。
顧霏把雨點擦掉，重新把手機放回了包裡。
下雨了，回家吧。她想。
可是爲什麼明文昊不接電話呢？他在哪？在做什麼？是不是江暖把剛纔發生的事情都告訴他了？
他會討厭我嗎？
會嗎？
無數個問題浮現在顧霏的腦海當中，可還不等她想出答案，顧霏就被旁邊的燈光晃了一下眼睛。她下意識的往旁邊看去，只見不遠處一輛的私家車正衝着她過來。
不知道什麼時候，她已經走到了馬路中間。
像是電影裡的慢動作，顧霏只聽見了旁邊的驚呼聲，汽車的喇叭聲，只看見刺眼的燈光，豆大的雨點。
她聽不見自己的心跳，甚至感受不到自己的呼吸。
磅礴大雨讓車的制動距離變得更長。
雙腳像是被灌入了水銀，沉重得她根本就沒有辦法移動。
而後，她感覺到身體一輕，隨後，重重的摔到了馬路邊上。
漆黑的柏油路面被雨水沖刷得鋥亮，反射出旁邊高樓大廈的點點燈光。
劇烈的痛感讓顧霏連一個字都說不出來。她的眼前是奪目而刺眼的猩紅色。
救命。她想說。
可是顧霏一張嘴，一口腥甜就從她的喉嚨裡溢出來。
是血，觸目驚心的血。
“出車禍了！120！快打120！救人啊！”
鬨鬧當中，顧霏依稀聽到有人這麼叫喊道。
謝謝。她想說。
可還是沒能說出口。
五臟六腑都像是被撞碎了似的，顧霏甚至能感受到自己生命的流逝。
沒用了，來不及的，不用浪費力氣了。
我要……死了。
雨水噼裡啪啦的打在她的身上，鮮紅的血水慢慢的流到了旁邊的排水口裡。
冷，刺骨的冷。
原來塢城的春天也這麼冷嗎？
冥冥之中，顧霏的眼前似乎閃過了很多很多的記憶碎片，大多數都是學生時代的。她聽到了明文昊彎着眼角柔聲喚着她的名字，看到霍俊澤站在香樟樹下等她，還有……
“你好，我是江暖。”對方說着，一雙清澈的眼睛裡帶着些拘謹。
可隨後，她又聽見了另一個聲音——
“沒有人會喜歡一個滿肚子怨懟和計謀的人。”
不……
細軟的白沙盡數落入了下端的玻璃器皿中，時間到了。
像是墜入了無盡的深淵，濃重的黑暗將她包裹。
她再也感受不到溫暖的擁抱，再也看不見有人對她笑，再也聽不見他喊自己的名字，再也聞不到熟悉的草木香氣。
再見。
——
“霏霏？”明文昊剛應酬完出來，就聽到了自己的電話鈴聲，他接起。
“你好，是明文昊明先生嗎？”電話那頭傳來的卻是一個陌生女人的聲音，聽起來也不是顧霏的助理。
明文昊把手機拿到面前，確認了一遍屏幕上顯示的名字，他才應了一聲，“是的，請問你是哪位？我朋友的手機怎麼會在你那裡？”
“這裡是塢城第一醫院，顧小姐出了車禍，我們在她的通話記錄中選取了幾個最常出現的人進行聯繫，希望您能儘快趕來。”護士小姐說道。
“車禍？怎麼會發生車禍了？！”明文昊瞳孔猛地一縮，那點兒醉意都被嚇得無影無蹤了，他幾乎破音，“顧霏她人呢？現在怎麼樣了？”
只聽見護士小姐那邊頓了頓，有些欲言又止，“請您儘快趕來醫院一趟，詳盡事情我們會告知您。”
說完，護士小姐就把電話掛掉了。
明文昊應酬的地方離第一醫院很有一段距離，開車不堵的話也要半個小時。他今晚又正好喝了酒，沒辦法開車過去，只得在路邊攔了一輛出租車趕過去。
“去哪兒？”師傅在後視鏡裡看了明文昊一眼。
“第一醫院。”明文昊開口才知道自己的聲音在發顫，不僅如此，他的手都在發抖。
司機師傅愣了一下，一邊啓動車子一邊安慰道：“沒事的，都會好的。我儘量開快一點兒給你送到。”
明文昊機械的點了點頭。
他很想瞬間移動到醫院去，但是他又有點兒不想去，好像只要他不過去，就不會聽到自己不想聽到的事情。
對，他怕了。
堂堂一個八尺男兒，居然怕了。
明文昊把的手虛握成拳抵在脣邊，他的牙齒不斷的在咬着自己的指甲。
這個一緊張就喜歡咬指甲的動作已經很多年沒有做過了，這是他少年時期的一個習慣，不過後來被強制改掉了。
現在到了緊要關頭，他還是忍不住開始咬指甲。
明文昊不是遲鈍的人，從剛纔護士的反應就能猜測到顧霏的情況很可能非常糟糕，甚至……
不，不會的。顧霏不會有事的。
一定是自己想多了。是的，絕對是自己想多了。
顧霏怎麼可能出事呢？
明文昊抱住自己的頭，緊緊的攥住頭髮。
頭皮上傳來的刺痛感似乎能讓他好受一些。
他的眼眶漲得通紅，脣角緊緊地抿成了一條直線，可是卻不住的顫抖。
胡思亂想當中，司機師傅踩下了剎車，“到了。”
明文昊這才擡起頭來，“多少錢，我……”
“不用了，快上去吧。”司機師傅擺了擺手。
“謝謝。”明文昊不再推脫，推開車門，拔腿就往醫院裡跑。
心跳如擂，消毒水的味道不斷地鑽入明文昊的鼻腔。
大廳里人來人往，他有些無頭蒼蠅一樣的不知道該往哪兒去。他去了前臺，想要詢問護士，“剛纔有沒有一個出了車禍的人被送來？是個女生，長得很漂亮，棕、棕色的頭髮……姓、姓顧。”
話音剛落，明文昊就聽到了一聲撕心裂肺的哭喊聲。
來不及多想，他衝着那聲源的方向跑去。
緊接着，他就看到了站在走廊盡頭的江暖和霍俊澤，還有跪在地上哭喊的顧母以及站在旁邊的顧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