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
好半天后,廣亮才終於從剛纔的震驚中反應過來,食指顫抖着指着安柏,嘴巴不停開合,“你好大的膽!!”
安柏不屑的看了他一眼,衝旁邊的廣元道:“廣元師兄,帶我去找濟癲禪師吧。”
“這”
廣元看了看廣亮,腦門子冒出密密麻麻的冷汗,“我我不太舒服,法明師弟你自己過去吧,很好找,就在柴房後面。”
此刻他心裡已經快要把安柏罵死了。
這外來的和尚罵的爽,到時候拍拍屁股走人,自己可是要遭殃了。
別的不說,山門殿這份美差恐怕就保不住了。
“那我就先告辭了。”
安柏也不爲難他,說完看都不看廣亮一眼,扭頭就走了個沒影。
“無禮!!金山寺的和尚太無禮了!”
廣亮跺腳大罵,一副無能狂怒的樣子。
他之所以這麼生氣,是因爲真要計較起來,自己拿安柏這個不屬於靈隱寺的傢伙根本沒辦法。
“師兄息怒,師兄息怒啊!”
廣元在一旁想要補救一下,最起碼把自己摘出來。
作爲一個只想安安穩穩過日子的穩重僧人,他實在是不想被記恨上。
“息怒?要不是你識人不明,什麼傢伙都往寺裡帶,我又怎麼會受如此羞辱?”
不說還好,一說廣亮頓時就找到了出氣口:“我看你這個殿主是不想做了!”
廣元馬屁拍在馬蹄上,張着嘴愣愣的不知該說些什麼。
廣亮懶得再跟他掰扯,憤憤不平的去找方丈去了。
他是絕對不能容忍這麼一個傢伙在寺廟裡呆着的,不然知客僧的威嚴何在?
與此同時,在靈隱寺的另一邊。
安柏問了一下柴房的位置,轉悠老半天之後,總算是找到了地方,同時也看到了濟癲居住的毛草棚子。
相比起恢宏大氣的靈隱寺,這處地方顯得格格不入。
“請問濟癲禪師在嗎?”
安柏叫了好一陣都沒得到迴應,便嘗試着推了推門,結果竟然直接把門板子給推倒了。
這.
後退兩步避開濺起的灰塵,他探頭朝房間裡看去。
除了擺放在正中間的一個蒲團,以及掛在牆上的菩薩像,裡面再沒有別的東西。
甚至安柏還看到了後方的牆壁上,不知何時已經破開了一個大洞,透過它能看到外面的天空。
貌似來的不是時候啊
雖然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但真正遇到這事安柏還是有些失望的。
但就在他準備離開之際,突然聽到了一陣鼾聲。
四處尋找之下,安柏茅草房後面的一棵樹下找到了正在呼呼大睡的中年男人。
纔剛一靠近,一股酒味就撲鼻而來。
擡眼看去,這人沒有剃頭卻是一副僧人打扮,破舊的僧衣佈滿了補丁,兩隻早已經分不出本來顏色鞋子上直接開了個大口子,漆黑的腳丫子就這麼光溜溜的露在外面。
好嘛,跟記憶中一模一樣。
“咳咳,濟癲師傅?”
“呼嚕嚕”
“濟癲!”
安柏大叫了一聲。
“嗯?!啊!”
和尚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睛,待到看清楚安柏之後,又長出了一口氣,“是你啊,你來早了。”
“嗯?濟癲師傅知道我來幹什麼?”
安柏彎着腰輕聲問道。
“不知道。”
濟癲搖了搖頭。
“那你爲何說我來早了?”
安柏又問。
“因爲我還沒睡醒啊。”
濟癲說完之後,又迷迷瞪瞪的睡了過去。
看他這憊懶的樣子,安柏也不生氣,隨便找了個地方坐下,開始耐心等待起來。
這一等就等到了日落西山,天邊的雲朵被染成了絢麗的橙紅色,彷彿是一團團燃燒的火焰。
“唔~”
濟癲悠悠轉醒,然後就看到了安柏正目不轉睛的看着自己,不由得撓了撓頭,“你還在啊?”
“小僧法明,自金山寺而來,受法海方丈之命,求取如來神掌。”
安柏雙手合十,輕聲說道。
“如來神掌?”
濟癲一愣,隨後搖頭失笑:“你找錯人了,我哪裡會這個,回去吧回去吧。”
他一邊着,一邊扶着樹站起身來。
“和尚我要去化緣了,你就在這茅屋將就一下,明天哪來的回哪去吧。”
安柏早就做好了打長久戰的準備,自然不會因爲一句話就這麼離開,因此在濟癲說完之後,也不吭聲,就這麼跟在他後面一起出了靈隱寺。
夕陽下,兩人都披上了一層橘紅色,宛如行走在一副畫中。
濟癲看安柏一直跟着,也不說什麼,就這麼搖搖晃晃走在前面。
待到經過一處林子時,前方的情形讓他停下了腳步。
只見一名面色愁苦的男人站在石頭上,手裡還拿着自己的腰帶,一下一下的往樹杈上拋去。
“濟癲師傅可是要救人?”
安柏突然開口道。
“要不你去?”
濟癲將破扇子插在衣領子上。
安柏看着他沒有吭聲。
“看來你不想去。”
濟癲搖了搖頭,繼而邁步向前,片刻後就到了男人面前。
安柏站在原地待了片刻,然後才慢慢跟了上去,等走到近前,就聽他笑呵呵的說道:“施主,你反正要死了,不如把這身衣裳給和尚我吧?你看看我這身,都快沒法穿了。”
男人嘆了口氣,“你這和尚好生厚臉皮,我已經把身上的銀錢全部給你了,怎麼連這身衣裳都要拿去?”
“人死如燈滅,還要這衣服幹嘛?”
濟癲毫不介意的說道:“反正你死了之後,屍體被狼啃得絲毫不剩,到時候豈不是白白浪費了這身好布料?”
“你你.”
男人被噎了個半死,好半天后才頹然嘆氣,接着一屁股坐在了石頭上。
“和尚我怎麼了嘛?你還要不要死啊?要死就趕緊脫衣服,不死就回家去吧。”
濟癲搖了搖扇子,笑呵呵的說道。
“家?我哪裡還有家啊”
男人也不知想到了什麼,竟開始嚎啕大哭起來:“我哪裡還有家啊!!”
“誒,正所謂各有渡口,各有歸舟,哪怕是一間破茅草房子,那也是家嘛。”
濟癲拍了拍自己骨瘦如柴的胸口,“要說沒有家,我這出家人纔是無家之人。”
“你”
男人張着嘴,一副不知該說什麼的樣子。
還別說,被這麼一打岔,他還真就不想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