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拒絕！就一會兒！”程溫嵐將頭埋在宮陌的肩膀上，忽然覺得她很可悲。
漫天的璀璨星空，像是宮陌言語裡已經沉寂成浩淼宇宙裡碎裂的灰塵，而她如同迷了路的人，站在自己那座孤獨山丘，理智清醒的看着自己一步步的沉淪。
她明明知道，必須剋制自己，不許迷戀上這種溫柔的感覺，這只是一種打着朋友的幌子，給她一個心安理得留在他身邊的錯覺。
可是最諷刺的是，她如今卻連一個擁抱，都要奢求。
鼻息之間，全是屬於宮陌的清雅氣息，那種屬於和沐春風一般的貴族紳士的擁抱，如他的人一般溫暖，卻沒有多餘的溫度。
她的心跳早就失控，在掙扎中一路狂亂，可是宮陌的心——
哪怕程溫嵐將耳朵貼在他寬厚的心口，也只能聽得到平穩的心跳，連她頭頂他的呼吸，都沒有一絲一毫的變化。
從容如舊，和沐如舊，優雅如舊，一切的一切只有她失控。
程溫嵐很想哭，可是卻發現根本哭不出來，因爲她比世上任何一個人都明白宮陌對白流蘇的感情。
全世界，那麼多人，只有白流蘇一個人真正走進宮陌的心，從此在他心底築起一道高高的圍城，一座天空之城的幻影，將宮陌囚禁在其中。
而遲到的她，不管有多優秀，有再多的辦法和想要治癒宮陌的心意，在錯誤的時間面前，都成爲最無力的掙扎。
可是，她不願意認輸。
尤其是敗給她的病人。
多諷刺，她治癒了那麼多的病人，唯獨卻愛上一個她永遠無法治癒的男人。
“溫嵐，我不是一個幸福的人，不要學我。”宮陌緩緩開口，伸出手握住她的雙肩，溫柔卻有力的將她緩緩推開。
“如果我這次失敗離開，你會不會想我？會不會控制不住來找我？”程溫嵐側過臉，啞聲問。
那雙纖細柔軟的手，還固執的攥緊他的衣角，她漆黑的眸子隱約跳動着煎熬的情緒，她不願從他的懷抱中離開，她多想在他的懷裡多停留，哪怕再多一秒。
讓她不需要理智分析，只順從心意的一秒時間。
宮陌墨玉般的鳳眸看向她，眼神宛如十月裡霏霏落下的雨簾，優雅之極的疼惜，只停留在語氣中的那一分溫柔。
他緩緩將她的手移開，溫柔的指尖有冰涼的觸感，“你知道答案，又何必再問。”
“她說過，愛情是兩個人的天荒地老，不是一個人的一廂情願。”
“是白流蘇說的？”程溫嵐的心跟着像是被挖空一塊，空落落的有種荒蕪的悲傷。
爲什麼，爲什麼她要像是飛蛾撲火一樣，愛上一個絕對不會愛上她的人？！
真是愚蠢到無可救藥！
但是下一刻，當她凝望向他的眼睛，那如畫一般精緻高貴的面孔，她還是會再一次的心跳失控。
這個男子，梨渦淺笑，溫潤如玉，清雅無雙，又睿智得令人心疼。
那種溫柔的氣質，那雙眼睛看着你，就好像已經被溫柔擁抱的感覺，那張比雕塑更精緻的臉，以及那雙微微上挑帶着黑暗的蠱惑的眸，如何讓人不沉淪。
“是米小雅說的，她勸我放手。”宮陌的聲音連他都沒有意識到的多了一絲笑意，他看向手腕上象牙白的星月菩提珠，緩緩道，“是不是很有趣？你是研究人心的，也無法讓感情順從理智。但是這個女人，什麼都不會的女人，卻掌控了那樣出塵絕豔的流蘇，流蘇應該比你更不甘心。”
這句話，如同一把銳利的刀子插入程溫嵐的心臟，鮮血四濺！
她從未想過，在宮陌的眼中，原來她的全部掙扎也是白流蘇的陪襯。
原來，她在他心中的位置，比她想象的更加卑微。
“我明白了。”程溫嵐捏緊了手，眼底的落寞緩緩消散，悲傷的情緒也再無處可尋。
當她彎下身重新撿起地上的檔案袋，再次起身的時候，她的臉上已經恢復平時的知性，睿智，優雅。
“我走之前，還有一件事。”程溫嵐靜靜看向宮陌，問道，“那個一直跟着你的女孩，去了哪裡？”
那個和她一樣，情不自禁深深愛上宮陌的女孩，她如今是什麼樣的歸宿？
她想知道。
“你看完檔案就會明白。我把她送到冷澤天曾經待過的地方，那個專門培養殺人機器的軍事職業資源公司。”宮陌從容的答，沉穩的氣質如修竹。
程溫嵐的心底再次掀起一片海嘯，像是被一桶冰水從頭頂一直潑到了腳底，渾身冰寒，她看向眼前這個男子的眼神多了一分畏懼。
軍事職業資源公司，她是有所聽聞的，那裡是人間真正的煉獄，磨礪惡鬼的修羅場！
“也是爲了白流蘇？”程溫嵐的聲音已經有些顫抖。
“表面上看，米小雅是冷澤天的軟肋，其實這世上哪裡有絕對的事情，所有的事情都是相互的。事實上，冷澤天是米小雅的軟肋，想要釋放流蘇，就必須要讓主導人格徹底崩潰。”
“所以，抓住冷澤天的黑暗歷史，將他的全部陰暗毫無保留的撕裂在米小雅面前，讓那個天真的女人對冷澤天徹底失望，直到絕望放棄。”宮陌溫柔的說，眼底是最純真的優雅，可是話語卻是殺人見血的利刃。
程溫嵐心驚肉跳，從未有這一刻這樣害怕過，拿着文件袋的手忍不住的顫抖起來。
宮陌進步的速度太過神速，乃至於到她無法企及的地步。
她覺得她纔是真正的病人，而他是掌控她人生的醫療師。
“她會活下來嗎？”程溫嵐咬着脣，聲音發顫的問。
冥冥之中，她有種和那個日本少女同命相連的感覺，她想知道，她的命運是不是也會從此淪入黑暗。
“我會帶着她一起去接你們。”宮陌儒雅的答，目光如月色一般美好迷人。
程溫嵐點頭，她明白他話裡真正的意思，是想要去接白流蘇。
果然，女人在愛情面前都是一樣的喜歡犯傻，哪怕明知會燒得屍骨無存，也寧願撲向他，只爲多一刻的溫暖擁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