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彷彿就是那英勇的鬥牛士，而我則是他的那面鮮紅的斗篷，全場的觀衆也不是來看我們的舞蹈的，而是來看一場鬥牛表演的。我們凝視對望，我從他眼中看出了激賞，在這一刻，那是對我的表現最好的評價。我已經不在乎場下那些等着看我好戲的人是不是真的在滿地找下巴了，我沉浸在舞蹈之中，我享受這場酣暢淋漓的表演。
以往我們的結束動作，我總是做不好，因爲最後的動作是我要被他抱住，而我要做出依附於他的感覺。每次我都是彆扭着，那樣的感覺又怎麼會對。
可是這一次當音樂就要停止的最後一剎那，我被他大力的拉過去，我沒有再猶豫與彆扭，任他大力的抱住我，而我也大力的抱住了他一邊的臂膀，頭靠在了他的肩上，依附於他，彷彿那是天經地義的事情。
周圍先是無比安靜，隨後就是響起了熱烈的掌聲。我喘的非常厲害，直到這時，我才覺出我的腿都是軟的，我是真的怕了，怕在臺上跳不好丟臉，根本不像我嘴上說的那般強硬。
抱着我的傅權偉察覺出我的異樣，這一次他笑了，不是嘲笑，是另外一種笑，一種我不認爲會在他臉上看到的笑容。
“嘴硬的丫頭！”
然後他將抱着我肩膀的手改爲環抱着我的腰，與我並立於舞臺之上向着大家鞠躬謝幕。動作緩慢優雅，我知道他這是給我時間讓我想辦法快速恢復過來。我其實也是因爲剛纔過份緊張纔會出現這種效果的，很快的也就恢復過來了。鞠躬之後，我閃到一邊，脫離了他的懷抱。他看看我，知道我恢復了，嘴角翹了翹，轉身先向臺下走去，而我則緊隨其後。
下了臺。
“謝謝你！”
“還算沒有丟我小姨和我的臉！”
我和他差不多是同一時間一同開口，都說出口後，看着對方，我們同時笑了。
“謝謝你！”我又重新說了一遍。於情於理，這句謝謝我是一定要說的。
“不用謝！接下來，我就期待你的‘鋼琴表演’嘍！”
我發現，他實在是那種能在一分鐘之內把好氣氛毀之殆盡的人。看到他那讓我熟悉的嘲笑的看好戲的笑容，迴應他的是我轉過頭走向更衣室的身影。
傅權偉沒有說錯，接下來，我是一定會再上臺的，剛纔那段舞蹈是想要算計我的人們始料未及的，但壓軸的還是《月光曲》。我已經在全校師生面前展示完我的真正實力了，那麼最後的表演，我只要說是學生會人員的小失誤就能混過去了。
我信心滿滿，換過衣服，坐在椅子上，閉目養神。其實是在心中默背譜子，她們是絕對不會爲我準備譜子的。我可以彈的不流暢，但我自己也不允許自己彈的太糟糕。總之，我就是不要自己成爲丟臉的那一個！
我沒有去翻看書包裡的尋呼機，我坐在這裡有一會兒了，它都沒有響過，說明我的願望沒有實現。他和他這個聖誕假期不會回來了。這個認知，讓我很心傷。我晃晃頭，心裡難受，我也要等回家之後，只有我自己一個人時再去難受。現在，我所要做的就是將譜子在腦子裡反覆背熟。
有人推門進來：“蘇雪若，下個節目就是你的‘鋼琴’表演了。大家在觀看完你的舞蹈之後，對這個很期待呢！”
我睜開眼睛，發現就是那個將節目單交給我的女生。我衝着她露出了無比自信的微笑。
“不會讓你們失望的！”
看到她悻悻的離開，我在心中發笑。就是在剛纔，我想明白了一件事情：別人越是要看我笑話，我就越要讓他們變成笑話。他們越想看我哭，我就偏要笑給他們看！
站起身，我撫順身上的衣服，衝着鏡子露出了無比自信的笑容，對自己說：“加油，讓他們好看！”
站在等候上臺的地方，聽到臺上負責報幕的人是這樣說的：“歡樂總是短暫的，這麼快就要到最後一個節目了。相信剛纔那段精彩的鬥牛舞，一定讓大家意猶未盡。那麼，接下來，就由剛纔表演舞蹈的初 班的蘇雪若，爲大家帶來鋼琴演奏《月光曲》，讓我們看看活力四射的她，在靜態下的表演。大家歡迎。”
報幕的女生與我擦肩而過，我看到了她眼中的不友善。我不知道是哪裡得罪她了，又是哪裡得罪她們了，竟讓她們這麼恨我，恨不得我丟臉。我深吸一口氣，爲自己打氣。這一次我誰也求不了，只能靠自己了。
走上臺，大家爲我報以掌聲。我衝着觀衆鞠躬。擡起頭看着下面黑壓壓的一片，讓浮躁的心平靜下來。
臺上已經擺上了一架鋼琴，我用眼瞟了一下，果然沒有樂譜！若不是此刻是在臺上，我就要冷笑出聲了。
坐在琴凳上，我再次深呼吸，雙手放在琴鍵上，正準備按下第一個音符時，忽然從觀衆席上傳來了驚呼聲，先只是一兩個人在尖叫，再後來，驚呼聲就越來越大。
我剛想回過頭去看出了什麼事情。突然有人坐到了我的旁邊，我的心再次浮躁起來，心跳越來越快。讓我忍不住用手捂住了心口。是他，是他回來了！
“親愛的學弟學妹們，這麼好的晚會，我怎麼能錯過呢？我在米蘭的日子裡，天天都在想着在這裡的學習生活，所以在這個聖誕假期，我一心就想往回趕，還好，我趕上了。正好遇到這位學妹要表演，我一時技癢。請問，我可以一齊表演麼？因爲我實在太喜歡這首曲子了！”
迴應他的自然是熱烈的掌聲。
我沒有忍住，大滴大滴的眼淚落到了手上。他回來了，他竟然真的回來了。我那封可以算不知所云的信送出去之後，就沒了迴音。我以爲，我以爲他也會如少爺一樣，一走就沒了音訊。
“那麼，請大家欣賞四手聯彈《月光曲》！”
關上話筒的李昂小聲對我說：“來吧，讓我們共同演繹這首曲子！”
我含着眼淚，看着那雙溫柔的眼睛，大力的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