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一個，查一個。”柳主任壓抑着自己的煩躁，揮手說道，“沒事咱們趕緊走，這裡人有點多，違背了無菌原則。”
他相當不耐煩，而且並不避諱自己的不耐煩讓任海濤知道。
這人事兒可真多，考慮還可能有精神類的疾病，這都幹什麼呢，瞎胡鬧。
但看在吳老師的面子上……那就查一個血氣分析，也不是什麼大事。
“老任，過分了！”李忠皺眉說道。
“算了，李主任。”麻醉科副主任嘆了口氣說道，他心裡也有些噁心，這都什麼事兒啊，非逼着做個血氣分析。至於是不是吳老師接的電話，他心裡都有很黑暗的猜想。
“唉。”李忠見任海濤堅持，還搬出吳老師來背書，也沒法再勸。
“李主任，你們醫療組誰說了算啊。”麻醉科副主任半開玩笑半當真的說道。
“事實說了算，實力說了算。”任海濤專心的看着麻醉師採血，硬邦邦的回了一句。
李忠嘆了口氣，老任這個狗日的脾氣，難怪再醫大二院的時候徐主任那麼不待見他。真是可憐人必有可恨之處，也就遇到吳老師，吳老師脾氣好，慣着這個書呆子。
都多大歲數了，還這麼任性，就不能考慮一下其他人的想法？
實力說了算，麻痹的他說得對！一句話，噎的人喘不上氣。但就算是實力說了算，也是吳老師說了算，什麼時候輪到……
李忠心裡無數腹誹，碎碎念着任海濤，甚至看着他那張滿是皺褶的老臉都覺得一陣一陣的厭煩。
可就在這時候，麻醉師的助手拿着一張剛打印出來的報告單跑了回來。
麻醉科有自己的術中檢查設備，這不稀奇，但一般手術室只有一臺，沒必要每個術間都配備。
這回看老任怎麼說，李忠心裡腹誹着。
可是……
麻醉師的小助手臉色怎麼不對？動作有些慌亂，肩膀撞到氣密門上都沒察覺，慌張的跑進來。
李忠有些疑惑，本能上看見這幅動圖，他知道大概率是血氣分析出了問題。
但又看了一眼心電監護，血氧飽和度100%，不能夠啊！
“師父。”小助手慌忙的說道。
“嗯？怎麼了？”麻醉師也意識到出事了，他沉聲問道。
“PaO2 38.8mmHg，SaO2 80.6%，K+2.76mmol/L，Laol/L，碳氧血紅蛋白1.1%。”
“……”屋子裡一片靜寂。
連呼吸機和監護儀都保持着緘默，依舊沒有報警。
麻醉師疑惑的接過化驗單，從上到下看了一眼，隨後站起來，把患者的血氧夾子換了一根手指。
有可能是血氧夾子感應的問題，但一般有問題都是血氧飽和度降低，而不是血氧飽和度一直維持在99-100%之間。
果然，換了一根手指，血氧飽和度依舊是100%，沒有絲毫變化。
“採的是動脈血麼？”麻醉師問道。
“師父，是……可能是。”小助手吃不準，他不敢一口咬定。這是一個很關鍵的問題，如果是靜脈血，一切都有了解釋。可要是動脈血的話，疑點很多。
“我來，再採一個。”麻醉師開始準備東西，他的助手前後忙碌着。
胸科的醫生剛要開皮，這面出事兒了，他們的動作也停下來。
“老林，怎麼回事？”胸科主任問道。
“可能是採血採成靜脈血了。”麻醉師說道，“你們繼續，我採個動脈血。”
“嗯。”胸科主任點了點頭，繼續手術。
橈動脈採血，麻醉師施展了渾身的本事，一針見血，確定是橈動脈，然後回吸。
血的顏色……有些古怪，不是鮮紅色，而是暗紅。不像是動脈血，而像是靜脈血，一看就知道有問題。
麻醉師怔住了，他拿着注射器，猶豫着。
“停止手術，改雙腔通氣。”任海濤的腰直起來，他沒有在開玩笑，而是在本能的催動下很認真的開始指揮搶救。
李忠想說什麼，但他無菌口罩下的嘴脣動了動，最後沒有發一絲聲音。
他有些相信是吳老師讓採的血氣分析，可是問題究竟出在哪裡？一切都很平靜，不可能有問題。
“任老師，怎麼回事？”麻醉科副主任也詫異的問道。
“執行醫囑，第二份血樣送檢。”任海濤的腰桿筆直，目光犀利，之前的老態蕩然無存，說話聲音沉穩、不容拒絕。
麻醉科副主任做了一個手勢，麻醉師和胸外科醫生進行溝通，馬上停止手術，從單腔通氣轉成雙腔通氣。
“靜脈滴注甲基強的鬆龍80mg。”
“氯化鉀3g微量泵泵入。”
“準備降溫毯、ecmo……”任海濤一連串的醫囑脫口而出，很明顯在此之前他已經有了通盤的打算。
只是在此之前任海濤也不知道患者發生了什麼。
給吳老師打個電話，雖然只說了幾句話，他得到吳冕的口頭醫囑後，憑空增添了無限的信心。
再加上血氣分析數值和想象中的一樣，任海濤信心更足。此時此刻的他就像是吳老師站在八井子中醫院的手術室指揮搶救一樣，氣場全開。
任海濤很謹慎的給患者用了激素，預防低氧性腦損傷，同時做了充分的準備，避免出現意外的時候手忙腳亂。
這時候第二次血氣分析的數值回報，和第一次的一樣，任海濤心裡更有底氣，指揮搶救的聲音也愈發沉穩。
幾種搶救用藥給進去，患者安靜的躺在手術檯上，外表看不出來有什麼變化，和最開始任海濤走進術間的時候一模一樣。
3分鐘後，任海濤見患者生命體徵平穩，並沒發生想象中忽然斷崖式改變、進展，甚至無法控制，
他長出了一口氣說道，“再採個動脈血……靜脈血也採一份。”
這是很嚴謹、很小心的做法，生怕採集血的時候出現動脈血當成靜脈血的事情發生。
只要有比較，就沒什麼問題。
很快，化驗結果回報。
動脈血：PaO2 85.8mmHg，SaO2 98.8%，K+2.78mmol/L，Laol/L，COHb0.8%。
靜脈血：PaO2 39.7mmHg，SvO2 80.7%，K+2.69mmol//，Lac1.4mmol/L，COHb1%。
數值相差巨大，而且這次動脈血的氧飽和已經升到98.8%。
任海濤長出了一口氣，說道，“繼續手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