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筠晏幾乎是發着狠地說完了這句話,一個字一咬牙,聽得我又驚又怕,而那個老人也是被陸筠晏給氣到了,怒目圓睜地瞪着陸筠晏,使勁掙脫着要將手腕抽出來,陸筠晏卻不放手,一老一少之間火花四濺,彼此的眼中另一個人的模樣,都是盛怒的。
老人氣急了,老臉上的橫肉直抖,“逆子!你還不放開!”
陸筠晏神色一黯,重重地將老人甩開了,老人踉踉蹌蹌地退了一步,要不是許潔及時扶住,恐怕會摔個不輕。老人右手手指顫顫巍巍地指着陸筠晏,氣得直喘粗氣,“你這個畜生,沒良心的,翅膀硬了就六親不認了是不是?你也不想想你現在擁有的這一切究竟是誰給你的!”
陸筠晏接口道,“我不稀罕,你要,隨時拿回去!”
老人越氣了,“我告訴你,你今天是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陸筠晏這次沒再反駁,剛纔的憤怒表情似乎根本就沒在他臉上出現過一般,此刻的他平靜的像風平浪靜的海,叫人又壓抑又心疼。他緩緩擡起頭與那老人對視,繼而轉頭看了看許潔,許潔連忙低下頭去,沒敢看他。陸筠晏又沉默了半晌,老人似乎不耐煩了,“你沒有資格說不!”
陸筠晏淡淡地點點頭,“我去就行,但是我警告你陸盛銘,你要是敢傷害她,我必然會叫你後悔一輩子!”
說完,陸筠晏走到我牀邊,半躬下身子,雙手捧着臉,又恢復到以往對我的溫柔,我看着他臉上清晰的五指印,心裡難受得要死,可陸筠晏卻像什麼都沒發生一樣,輕輕碰了碰我的鼻子,“我先回去一趟,你讓你表姐過來陪你,她要是不來你就喊天宇過來,實在找不到守你的人,就聯繫我。”
我聽話地點點頭,意識到陸筠晏這口氣簡直就像是訣別,心裡堵得鈍痛,“我今天有可能不會回來了,明天讓老李接送你,要是葬禮我不出現,你小心點,別讓你妹妹欺負了去。”
嗓子有些發哽,咽口水都像被人掐住了喉嚨,我緊緊抓住陸筠晏
的袖子,巴巴地瞅着他,心裡很難過,嘴上卻不知道該說什麼,陸筠晏伸手理了理我耳邊碎髮,這才站直了身子,扯了扯襯衫領口,面無表情地面對着陸盛銘,“走吧。”
陸盛銘陰森森地朝我看了一眼,我沒出息地又是一慫,往後挪了挪。陸盛銘重重“哼”了一聲,轉身走了,許潔沒有動,她望着陸筠晏叫了一聲,好像是要解釋什麼,陸筠晏一揮手截住她剩下的話,“我才知道你還真是他的人。”
陸筠晏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我看着有些失落,本來以爲他起碼會回過頭來看我一眼的,倒是許潔,陸盛銘和陸筠晏都走了以後,她狠狠瞪着我,好像是我借了她五百萬沒還似的,不知道怎麼的,陸筠晏剛纔的那句話,就讓我對許潔一點好影響都沒了。
“麻煩把門帶上!”我衝着門口喊道,走出了幾步的許潔轉身回來,用力地拉上了房門,“砰”地一聲響在安靜的走廊裡,泛着空洞的迴音。
陸筠晏走了以後我就開始心神不寧,偌大的病房一個人也挺孤單,按着他的吩咐給殷瑞麗打電話,她斬釘截鐵地告訴我除非我轉院,否則絕對不來看望我,哪怕我跟她絕望都行。
態度如此堅決,我拗不過,只好按急救鈴把夏天宇叫進來,夏天宇大概也是知道陸筠晏被帶走了,沒有問我,只是坐在我牀邊問我要不要聽故事,我還以爲他要將跟殷瑞麗相愛相殺的故事,誰知道一開口竟然是“一個和尚擡水吃兩個和尚挑水吃”的老掉牙故事,我直接將他打斷,“行了行了,你還是忙你的去吧,我睡覺算了。”
夏天宇點了點頭,站起身來要走,沒兩步又停下來,“阿晏今天不會再來了,你要是餓了就叫我,我給你買晚飯,不餓也可以找我。”
我的注意力全在那句“阿晏今天不會再來了”上面了,想起剛纔他與陸盛銘的對峙,陸盛銘既然叫他逆子,而又都姓陸,那應該就是父子了,可哪有這樣奇葩的父子,彼此看對方的眼神都是恨不得踢死對方的厭惡。想到這兒我就
很心疼陸筠晏,直覺告訴我他不是個不孝順的人,這中間肯定有什麼隱情。
晚飯夏天宇果然給我送來了,我吃過就看了會綜藝節目,因爲明天要忙葬禮,所以抱着爸媽的骨灰,又想起他們的音容笑貌,哭了很久,最後哭累了才慢慢睡着。
第二天一大早,老李就來接我了,我換上準備好的喪服,和殷瑞麗在靈堂門口接了頭,我把骨灰盒放進靈堂中間的水晶棺中,因爲沒有屍體,所以裡面放着爸媽的一張結婚照,我輕輕地把骨灰盒放在上面,跪在棺材邊就默默地掉眼淚,本來以爲還有許多年跟爸媽在一起,可我現在才明白什麼叫做“子欲養而親不待”,我想,要是我那天沒有心灰意冷地準備離開這裡,我要是再陪他們一會,是不是就能救了他們,或者跟他們一起死掉,那也好過現在這樣渾渾噩噩地過着。
殷瑞麗過來將我拉起來,“別哭了,讓舅舅舅媽安心地走,我們還要替他們報仇呢,你得振作起來。”
我擦掉眼淚點了點頭,其實心裡面早就已經認識到爸媽已經死了,這些天總是讓自己忙這忙那,就可以暫時忘掉他們不在了的事實了,而今天,所有的不捨和難過都不停地往外蹦,收都收不住。
這時候殯儀館的經理走過來,先是安慰了我幾句,才說時間已經差不多了,靈車該出發了,我點了點頭,他便打電話給靈車,我和殷瑞麗便到門口去迎接賓客。
人們斷斷續續地來了,爸爸在世時樂於助人,人緣極好,很多人都是一邊抹淚一邊進來的,雖然我也不知道那眼淚到底哪些真實那些摻假。
殷瑞麗說,今天公司上下全體放假,參加前董事長和前副董事長的葬禮。很快,我就看見穿着黑裙子頭上戴朵白花的喬夢玥領着方秋遠和公司員工走了過來。
“這小婊砸這麼張揚,難道她不知道里面躺的也是她父母嗎?瞧她嘚瑟那樣兒,這裡一人一口口水都能把她淹死。”殷瑞麗恨恨的說,“還真把自己定位成賓客了啊?不要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