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大人,您看這……”
趙萬誠等了好一陣子,也沒見*有所表示,自不免便犯起了嘀咕,這便試探着問出了半截子的話來。
“嗯,本官下坑看看。”
儘管心中也沒甚底氣,可這當口上,*卻是斷然不能露怯的,這便沉吟地點了點頭,隨手將身上的官袍脫了下來,也不理會周邊人等的詫異之色,就這麼穿着貼身小衣便沿着斜坡下到了坑底,伸手捏起一小撮黃泥,往嘴中塞了一點,細細地品了一下,眉頭不由地便是一揚,無他,這土赫然是鹹的,儘管鹽味不算濃,可明顯下頭是有着鹽礦的存在,只是還有多深,卻是不太好說之事了的。
“下來幾個人,接着往下挖!”
*皺着眉頭想了想,末了還是決定往深處挖上一挖再說了,萬一此處沒挖着,大不了換上個地兒挖了去也就是了。
“諾!”
一聽*有令,趙萬誠自是不敢怠慢了去,趕忙恭謹地應了一聲,指揮着幾名手持鋤頭的民壯便下了坑,揮起鋤頭便往深處挖了去。
“咣噹!”
幾名下坑的民壯都是身高體大之輩,加之黃土本就鬆得很,挖起來自是不甚費力,不多會,便已在坑底又往下挖出了丈許,突然間,一名民壯揮鋤之際,猛然砸出了一聲悶響,當即便被反震之力振得一屁股坐倒在了坑底。
“鹽,是鹽,大人,挖到鹽了!”
那名民壯的狼狽樣一出,圍在坑邊的諸般人等登時便全都被逗得哈哈大笑不已,然則笑聲方纔剛起,就見那名民壯已是將鋤頭高高地舉了起來,興奮無比地便嚷嚷了一嗓子。
“好,再下去幾個人,小心些,接着挖!”
*眼神好得很,一眼便瞧見了那鋤頭上赫然掛着些亮晃晃的鹽晶,緊繃着的心絃當即便是一鬆,趕忙一揮手,高聲喝令了一嗓子,自有趙萬誠緊趕着應了一聲,又派下去了幾名民壯,接着挖了一陣之後,坑底便已露出了亮晶晶的一大批岩鹽礦牀。
“陳大人真是神了,您一來,這鹽也就跟着出來了,太好了,太好了!”
有了岩鹽礦牀,就意味着有了大興鹽業的基礎,一想到州中經濟將因此而崛起,趙萬誠當即便興奮得幾乎難以自持,滿臉通紅不已地朝着*一挑大拇指,胡亂地便狂誇了一句道。
“呵,趙大人莫忙着高興,且自着人在山腰、山頂以及山腳下,各挖上幾個坑,先看看儲量如何再說。”
*的心情雖也是大好,不過麼,卻並未因此而樂昏了頭,但見其擺了擺手,便以不容置疑的口吻下了令。
“諾!”
有岩鹽礦牀固然是好事一樁,可具備不具備大規模開發之價值,卻又是另一回事了的,對此,趙萬誠顯然也已是想到了的,自不會有甚異議可言,恭謹地應了諾之後,便即指揮着衆民壯們分成了十數撥,就在這黃莽山附近大肆開挖了起來。
人多自然是好辦事,經一上午的折騰,到了午間,結果已是陸續出來了,除了山頂上幾個坑挖得較深才見岩鹽外,山腰以及山腳處,都是下挖十數丈便能發現礦牀,有一處甚至只挖了八丈不到,便挖到了礦牀上,這等深度比之*記憶中的深度明顯要深上了一些,不過麼,也並不奇怪,無他,這年月銀州一帶還都是茂密的森林草場,地質侵蝕的程度較低,水土流失並不算嚴重,礦牀的掩埋深度自然也就要深上一些了的,然,從整體來說,對開採的影響並不算太大,儘管比之茂州西鹽山來說,要難上了一些,可儲量之豐,卻遠非西鹽山能比擬得了的。
“陳大人,如今礦牀已找到,我銀州十數萬百姓也就有了盼頭,只消您一聲令下,我銀州上下自當竭力而爲,此一點,下官可用性命來擔保!”
找着了礦,趙萬誠的心情自然是好得不能再好,不過麼,卻兀自不敢掉以輕心,沒旁的,邊上還有兩虎視眈眈的競爭對手在,萬一要是另兩州的條件更好,指不定工部便會將鹽場建到了它處,那後果須不是好耍的,畢竟銀州本身可是沒提純精鹽的能力,就算有,沒有工部的批准,他們也不敢擅自亂動,正因爲此,趙萬誠在*面前表起態來,當真是要多誠懇,便有多誠懇。
“趙大人能有此心便好,然,此事急不得,且待本官走訪了其餘兩州之地,再詳加統籌便是了,至於此處礦山麼,未提純前,毒性大,食者難免上吐下瀉,還請趙大人派些州軍前來維護,莫叫百姓誤食了去。”
就黃莽山這等情況,已然具備了大規模開採的價值,而其境內多河流,也使得提純之鹽場建設相當便捷,按*的估計,精鹽之產量相當可觀,足可比茂州鹽場高出十數倍,光此一州的產量,便能達百萬斤左右,然則*卻並不打算就此下個決斷,無他,概因他並不打算獨吞此項功勞,而是準備讓給即將到任的李恆以及楊辰等茂州系的官吏們,以此來穩固自家之班底。
“陳大人放心,下官自會謹慎安排,斷不敢有負大人之厚望。”
沒能從*口中得到肯定之承諾,趙萬誠的心中自不免便有些失落,但卻不敢在*的面前表現出來,也就只能是信誓旦旦地作出了保證。
“嗯,那便好,時候不早了,回城罷。”
該看的都已是看過了,該交代的也已是交代過了,*自是不打算再在這荒郊野外多逗留,這便笑着一擺手,就此下了令。
“陳大人,銀州事既畢,下官謹代表我綏州十數萬百姓懇請您蒞臨指導。”
眼見*一到銀州便能找到岩鹽礦牀,綏州刺史王純當真是眼紅不已,心中也自焦急難耐,唯恐綏州落在了最後,這便不管不顧地便從旁打岔了一句道。
“陳大人,下官以爲當是先到我夏州纔是,我夏州十數萬百姓對您的到來可是期盼已久了的,還請您千萬成全則個。”
葛銘原本對鹽場一事是不太熱衷的,也就只是因着恩主李泰的死命令,方纔抱着可有可無的態度來見*,無他,概因他根本就不相信*真能找到岩鹽礦牀,可眼下,事實就擺在眼前,自由不得他不信了的,再一想到萬一要是鹽場沒建在夏州,他葛銘可就沒法跟李泰交代了的,心中本就焦急得很,這一見王純居然不顧臉面地跳出來拉人,頓時便急了,趕忙跟着站了出來,滿臉懇切之色地也進言了一番。
“二位大人不必爭了,先去朔方縣,回頭再乘舟直下綏州,此事便這麼定了。”
三州中,銀州的地理條件最佳,而綏州次之,相較而言,毗鄰沙漠的夏州條件無疑是最差的一個,按理來說,將鹽場投建在銀州無疑是最佳選擇,不過麼,*卻並不單純是爲了建鹽場而建鹽場,他更關注的有兩條,一麼,自然是班底的培養,二呢則是實邊之考慮,故而,原本就決定在三州都分別建上一大型鹽場,先去哪一州其實都無所謂,只是考慮到魏王李泰的因素,夏州還是須得排在前頭的。
“大人英明。”
聽得*如此決斷,葛銘當即便樂了,而王純卻不免有些懊喪,只是不管二人作何感想,在*面前,都沒他二人胡亂置喙的份兒,也就只能是齊齊躬身稱頌不已……
朔方縣,在春秋戰國時,屬魏,後秦並天下,置三十六郡,此城屬上郡之地,漢武帝時,該設爲朔方郡,至三國,天下大亂,該縣被赫連勃勃所佔,爲大夏國所屬,隋末更是被樑師都所據,直至貞觀二年,方纔重回中原政權手中,爲夏州治所,據地方誌所載,其縣西南二十里處有二鹽池,所出之鹽色雜且多帶黑斑,名戎鹽,勉強可食,然毒性尤存,多用易致腹瀉等症狀,故已廢,唯貧賤者,偶爾挖而用之。
所謂的鹽池就是幾乎裸·露在外的岩鹽礦牀罷了,之所以色雜而多黑斑,不過是因含氧化亞鐵以及有機雜質過多之故,於時人來說,缺乏提純手段,自是無法直接取用,可對於*來說,朔方縣的岩鹽礦開採起來,遠比銀州要方便了不老少,唯一的缺憾只是此岩鹽礦場離水源過遠了些,要運到永定河邊,足有三十里路要走,無形中加大了生產之成本,當然了,相較於利潤而言,這等成本尚在可接受之範圍內,可從另一個方面來說,也能讓參與鹽業的民衆多上不老少,惠民也就多了些,於鞏固邊防上也是有所助益的,對此,*自是樂見其成的,再考慮到魏王李泰的關係,一經考察過鹽池的狀況之後,*第一時間便給了葛銘一個相對肯定的答覆,表示將盡快派工部屬員前來勘探鹽池之選址相關事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