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是謝家請來的客人,看到這個亭子掛着許多小鈴鐺,覺得好玩,就走了過來。誤闖到此,還望郎君原諒。”齊雅英到底是齊家的嫡女,氣度不凡。聽到亭子裡的男人說話並不害怕,淡淡的道了個歉。
“謝家的客人?”那男人十五六歲年紀,雙眼如刀般在三個少女臉上看了看,又看到十幾個僕婦跟在少女們身後,臉上的表情變幻了一下,“既是誤闖,還不走?”
說完了這句話,便抿着一雙薄脣,冷冷的看着衆人。
晏灩原本還爲他俊美的容顏所迷醉,面色緋紅,可是乍聞他竟然如此無禮,忍不住怒道:“你這人說話好沒道理,我們誤闖了又……”話還未說完,安木便急急扯了她袖子。
“姊姊,我們走吧!”安木看得仔細,那人雙手下垂,似乎是袖子裡藏的有東西,不知是兵器還是刀刃,若是惹怒了他發起瘋來,傷了在場中的哪一個都不好。
晏灩跺了跺腳,氣得哼了一聲。今日平白無故的被人給罵了,兩個好姊妹還勸着不讓她還嘴,真是活生生的要氣壞了人。
身後的僕婦看到局面僵了起來,急忙走上前將三個小主人團團圍住,怒目以視。
亭子的那男子嘴角勾起不屑的笑容,冷面相對。
“我們走吧!”安木覺得好生沒趣,好好的一趟遊園,結果以惹了一個莫名其妙的人而結束。
眼看着幾名少女走遠,帷幔又動了幾下,一個身穿青色僕婦服的少女走了出來。恭恭敬敬的低下頭。“主人。要我查一下她們的底細嗎?”
男子頭也不回的。看着消失在梅林中的一羣人,若有若無的點下頭,然後便大踏步的向着相反方向而去。
少女等到男子消失在在梅林中,便向着安木一行人的方向小跑着走了過去。
“什麼事嘛?”晏灩氣怵怵的噘着嘴,一路走一路不停的拍打着手邊的梅枝。
“說不定是我們撞見了什麼不該看的東西。”安木回過頭往小亭子方向看了一眼,見到沒有人追過來,長吁了一口氣。前世宮鬥宅斗的書看了不知有多少,說不定就是有人在帷幔那裡搞一些非法的勾當。什麼小叔子勾搭嫂子。小娘子勾搭漂亮的小廝,這樣的事情不要太多……
看那少年只有十五六歲的年紀,可是雙眼中卻一直露出狠厲之色,也不知他家長是怎麼教育的,好好的一個如花少年變成了這樣。
“象只貓頭鷹。”齊雅英聽到晏灩喋喋不休的在說着那人的壞話,忍不住在旁邊補充。
安木和晏灩同時一愣。
齊雅英正色道:“那人高鼻薄脣,目光陰冷,可不就像是一隻貓頭鷹嗎?”
安木和晏灩笑成了一團。剛剛遇到那男子時的煩悶心情,隨着這一句貓頭鷹煙消雲散。
過不了多久,三個人便忘記今日的遭遇。再也沒人提及。
很快,謝家的宴會便宣佈結束。謝靈笑盈盈的站在門邊往外送着一個個賓客。看到安木走過來時,微微一笑,既不熱情也不親切,好像她們只是初次見面一般。
安木心中唏噓一番,如同插蔥也似的矮身道了個萬福。走出花廳時,看到謝靈的臉上洋溢着一層淡淡的紅暈。
“她這是巴結上王家了。”晏灩非要和安木坐上同一輛馬車,先將她送回家不可,路上看到安木悶悶不樂,心知她是爲了謝靈,便開口說道。
“什麼?”安木轉過頭。
晏灩湊到安木的身邊,低聲道:“我無意中聽到,王瑞柔私底下稱呼她爲嫂子。”
安木嘆了口氣,沒有再說話。
一路上,馬車慢慢的駛在青石板上,發出輕脆的踏踏聲。
晏灩看到安木不說話,也在一旁閉住了嘴,扭頭看着車窗外向後倒退的風景,直到馬車回到了張府,她的臉上驀地升起了兩朵紅雲。
張致和笑盈盈的站在角門處看着安木下了馬車,看到她渾身上下沒有什麼異常,暗地裡鬆了口氣。待看到安木的馬車上下來了一個陌生的小娘子,吃了一驚。
安木急忙爲他介紹,“這是晏家的小娘子,是我在宴會上新認識的姊妹,特意送我回家的。”說了這句話,衝着張致和擠了擠眼。
張致和無奈的搖搖頭,向着晏灩揖了一禮。
晏灩雙耳通紅,如同喝了幾斤瓊漿般,腦子裡根本就沒有聽清張致和同她說了什麼,只記得他對着自己笑了笑。那笑容如同春水般柔和,又好像炎炎夏日裡一縷清涼,笑意直落到她的心裡。
直到安木拿手指捅了捅她,她才驚覺張致和請她到府裡吃茶。急忙擺手,“不不,家兄家嫂還在家裡等我,不留下吃飯。”
聽到她的話,安木撲哧一笑,隨即掩住了脣,正色道:“姊姊,我老師是請你在家裡吃茶。”
晏灩原本就紅的雙腮瞬間又染上了一層,慌亂的看了張致和幾眼,跺了跺腳便往自己的馬車而去。
身後,留下安木一串銀鈴也似的笑聲。
“老師,如玉君子,淑女好逑。”安木擠眉弄眼的和張致和說話。
張致和嘴角似笑非笑的,狠狠的瞪了安木一眼,便甩袖進院。安木急忙跟在他的身後,扯着他的袖子又追問,“老師,晏姊姊不好看?”
張致和不說話,安木便扯着他的袖子不放手,實在沒辦法了,才說道:“你去謝園時,後面有人跟隨。”
“什麼?”安木吃驚的問道,“幾時有?我們路上沒有發覺。”
“當然沒有發覺,”張致和微露笑意,“人已經呆在咱家柴房中了,李進正在審問,怕是這會已經審出眉目了。”
“那快去看啊!”安木着急了,拉着張致和的袖子就要往柴房裡跑。
張致和滿頭的黑線,誰見過對審問有興趣的小娘子?柴房這會說不定正鮮血如泉呢,有什麼可看的?
一間密室中,坐着一個少年和一箇中年男子,中年男子正在向少年說着什麼,“崔郎君,這是那三位少女的資料,您看看。這三位都是良家,又都是官員子弟,想必只是誤闖,對我們的計劃應該沒有什麼影響。”
少年拿起紙,看着上面廖廖幾筆,這上面是那三位誤闖梅林的少女詳細資料,密諜司的情報非常完備,詳細到她們今天都和誰交往和誰說的話多。
他看着上面那個姓安的名字,忍不住陷入了沉思。
“是從沈丘而來?”崔啓言以指敲桌,自言自語道。
“是的,密諜司的情報此女生父乃是安克明,景德四年中了舉人。在解試進京之前突然亡故,隨後其母也自縊而亡,僅剩下她和安家大郎,這安家大郎名文祥,字天瑞,名字是陳州府的苦涯先生所起。現在他們寄居在張學士府中,張學士是他們的啓蒙老師,陳州府沈丘縣的押司是他們的義大父。” wWW¸ttκǎ n¸¢ ○
“苦涯先生?可是那個在絃歌書院教書的?”崔啓言擡頭問道。
“正是!”中年男子恭恭敬敬的垂着袖子,站立在他的身側。
“鹹平年間,安克明自河北路往南,路上幾經轉折,到了陳州。這裡一無親眷,二無熟人,他怎麼就決定在陳州定居了呢?”
“安克明學問極好,現在市面上流傳的聲律啓蒙便是他生前所做,死後被其子女刊印。就連咱們現在坐的桌椅書案,也是他家流傳出來的花樣,據說也是安克明生前所畫。”中年男子繼續說道。
“去河北路和陳州查一查他。”崔啓言隨手將紙扔到了桌子上,身子向後一仰,倒在了椅背。
“查他?”中年男子似乎有些爲難,“崔郎君,咱們密諜司雖能直達天聽,但是無緣無故去查官員子弟,若是讓人知道了,豈不是會……”
崔啓言擺了擺手,“讓你去查你就去查,你難道不覺得這安舉人和高氏都死的蹊蹺?”
中年男子將幾張紙拿了起來,認真的看了看,“若照上面所言,安舉人平時身子挺好,能文能武,怎會突然病故?這高氏也是奇怪,放着兩個孩子不管,爲何要一意孤行的追隨夫君而去?”
崔啓言勾起單側嘴角,冷冷一笑:“老孟,若你是高氏,丈夫死了,你會不顧兩個孩子的死活去自盡,留下他們被人隨意欺凌嗎?”
中年男子想了想,頗以爲然,“然也,郎君說得極是。那我這就五百里加急過去,讓陳州河北路兩處的密諜司都去查一查。”
“前朝餘孽到現在未曾抓獲,聖人已經寬佑我們多次了,不由得我們不小心。”崔啓言說着便嘆了口氣。
聽到他說起了前朝餘孽,老孟也跟着嘆息。這前朝餘孽每年都有消息傳來,可是卻每次都撲了個空。他們在吃菜事魔的金剛禪掩護下,裝成了普通的百姓,如魚得水,令人難以分辨真假。這次好不容易搗毀了一個總壇,抓了一個重要的人物,大刑之下終於招認。
前朝餘孽據傳說就躲在河北東路的滄州。可是去了之後,別說人了,連個影子也沒有找到。
氣得密諜司的人差點要將那人活活打死。
張府裡,張致和終於把安木支走,聽李進向他彙報着審訊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