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九。
這個名字就好似一個禁忌。
陳溘然聽到蘇九的名字，臉色幾乎是瞬間便沉寂了下來。
而蘇沐月則是目不轉睛地看着他，生怕錯過他的任何一句話。
其實蘇沐月很清楚，陳溘然在這個時空改變的絕非是一點兩點，否則的話自己剛剛回來的時候也不至於會出現夢境錯亂。
可是，她也無法想象，陳溘然如此愛着蘇九，爲什麼他現在不是和蘇九在一起，反倒是讓自己被封住呢？
“蘇九死了。”陳溘然知道事情發展到現在，他也不得不將真相和盤托出，當下淡淡地說道：“只不過這一世，她是壽終正寢。”
陳溘然改變了蘇九的一生，卻改變不了生老病死的自然規律。
“然後呢？”蘇沐月看着陳溘然，有些詫異地問道：“你總不會告訴我，你又把她的命魂留下了吧？”
“我捨不得。”陳溘然垂下眼眸，低聲道：“你知道捨不得一個人的感覺嗎？”
“本王知道。”站在一旁的司空焱接過話茬，淡淡的說道：“可是這不應該是你剝奪人家轉世的理由。”
司空焱的目光落在蘇沐月身上，他十分在乎蘇沐月，但是他也不願爲了一己私願，便禁錮住蘇沐月。
“你們根本不懂。”陳溘然搖搖頭，眸光愈發柔和，很顯然沉浸在了當初的美好記憶之中，“我無法看着蘇九躺在地下，被陰暗籠蓋，所以我想要留住她，不單單是一生，而是生生世世。”
“難道你都不會死嗎？”蘇沐月看着陳溘然說道：“你是從夢境之門外頭進來的，你不屬於這裡，所以你可以徹底的躲開所有的生死輪迴是嗎？”
真沒想到，陳溘然在夢境之門外的那個空間是靠着禁術不生不死，到了這裡竟然是真的不必擔心生死了。
那麼自己呢？
她算是重生在這個世界的蘇沐月身上，可是也算是外來的人，難道也會不生不死嗎？
“我活了太久太久了，以至於將小九的命魂養成了影魂，甚至已經開始擁有自己的意識了。”陳溘然看着蘇沐月，一字一頓地說道：“你知道麼，我先前是把小九的命魂放在你的夢境之中的，你纔是我選中的那個宿主。”
“我？”蘇沐月一愣，隨即指着自己，許久纔回過神問道：“那我進入消夢之境看到的那些，其實是蘇九這麼多年來的記憶？”
“有的是，有的不是。”陳溘然閉上眼睛，淡淡地說道：“你的確是進入了消夢之境，可是你也把小九變成了你的影魂。”
“怎麼可能？”蘇沐月下意識地反駁道：“我現在只有兩個影魂，一個是我自己的，一個是蘇長詩，哪裡有蘇九的影魂？”
“你先前是不是將茗荷帶到了你的夢境中去了？”陳溘然緩緩睜開眼睛說道：“茗荷，其實是我封住蘇九命魂的鑰匙，其實當茗荷進入你夢境的時候就會很快煙消雲散，而蘇九的影魂就會顯現出來。”
“那你的意思是，現在蘇九已經成了我的第三個影魂？”蘇沐月覺得簡直是匪夷所思，她自從瞭解盜夢一脈的歷史，就從未見過能同時擁有三個命魂的盜夢師，陳溘然確定不是在說笑嗎？
“你可以這麼說。”陳溘然幽幽地嘆口氣說道：“最先開始我並不是這個意思，因爲我希望用你天生的盜夢血脈來滋養蘇九的命魂，可是沒想到你竟然會如此快的進入了消夢之境，也許這就是所謂的人算不如天算吧。”
“我反噬了蘇九的命魂。”蘇沐月垂下眼眸，突然有些緊張地問道：“陳溘然，我真的沒有第三個命魂，你真的確定蘇九被封在我的夢境之中了？”
“我確定。”陳溘然點點頭，好似意識到了什麼一般，目光落在蘇沐月的腹部，有些遲疑地問道：“蘇沐月，你是不是有了身孕？”
“是。”蘇沐月沒有隱瞞陳溘然，點點頭說道：“的確是有了身孕。”
“哈哈哈哈……”陳溘然也不知道爲何，突然笑了起來，是那種發自內心的大笑，以至於蘇沐月和司空焱忍不住對視了一眼，隨後全都看向陳溘然。
這個陳溘然不會受到的打擊太大了，以至於精神錯亂了吧？
“蘇沐月，你知道爲什麼你沒有看到第三個影魂麼？”陳溘然笑了許久，終於停了下來，若有所思地說道：“先前我一直覺得你與旁人的不同也許只是血脈不同而已，沒想到將蘇九的影魂養在你夢境中多年，竟然能夠重新轉世，蘇沐月，你真的是……天賦異稟的盜夢師。”
“轉世？”蘇沐月下意識地摸着自己的肚子，有些詫異地問道：“你的意思是我的女兒是蘇九轉世？”
“女兒？”司空焱聽到蘇沐月這麼說，不禁微微揚眉，輕笑出聲問道：“小月兒，你早就知道是女兒了？”
“對，之前在夢境裡見過。”蘇沐月仰起頭，看着司空焱說道：“焱哥哥，你喜歡女兒嗎？”
“自然喜歡。”司空焱摸了摸蘇沐月的發，柔聲道：“想起有個跟你一樣乖巧的女兒，我哪裡能不歡喜？”
陳溘然的眸光也柔和了幾分，許久沒有說話。
真沒想到，當初他不過是陰差陽錯選擇了宿主，卻讓蘇九重新擁有的轉世的機會。
這麼多年來，他時常感慨造化弄人，卻沒想到上天還是終究待他不薄。
“陳溘然，你接下來打算怎麼辦？”蘇沐月握住司空焱的手，看着陳溘然問道：“還要一直這麼下去嗎？”
陳溘然有那麼一瞬間的迷惘。
其實他之所以會堅持到現在，無非是希望有一日蘇九能奪舍宿主，重新好好的生活下去。
可是現在呢？
蘇九已經轉世，蘇沐月他是定然殺不得的，那麼他該如何是好？
“容我想一想吧。”陳溘然看着蘇沐月說道：“希望你以後能夠好好待她。”
“陳溘然，你想過回去嗎？”蘇沐月看着陳溘然，有些遲疑地問道：“這些空間之間既然能夠出現夢境之門，遲早也會出現其他的入口，若是有一日我們也遇到了，你還會回去嗎？”
“不會。”陳溘然搖搖頭說道：“我曾經不斷的尋找可以讓蘇九活下來的辦法，結果現在來看，原來冥冥中自有天意，如果可以，我倒是希望自己能夠一直守護着小九。”
蘇沐月看着陳溘然，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其實一直以來，蘇沐月和陳溘然關係都十分奇特。
沒見面的時候，蘇沐月一直認爲陳溘然是自己必須要除掉的人。
可是真等到他們像現在這樣面對面說過話之後，蘇沐月又覺得也許陳溘然以前做的事也沒有那麼不可饒恕。
而且，現在蘇九還轉世成了自己的女兒。
難怪那一日，青龍會驚歎，自己肚子裡那個小傢伙竟然會有影魂。
那是蘇九啊？
想到這裡，蘇沐月突然有些好笑，當初她在消夢之境遇到的所有人裡，與蘇九的關係是最好的，真是沒想到時隔多年之後，蘇九竟然會成爲自己的女兒？
陳溘然幽幽地嘆了口氣，揮揮手說道：“司空焱，帶蘇沐月走吧，我要好好考慮考慮，考慮清楚了以後我自然會找你的。”
“好。”司空焱攬過蘇沐月的肩膀，帶着她慢慢消失在霧氣中。
陳溘然看着他們的背影，突然有些好笑地坐在了地上，看着周圍霧濛濛的一片，突然嘆了口氣。
小九，以後你一定會成爲一個盜夢師，那個時候，司空焱不能保護你的話，我也會擔心的。
如果我成爲司空焱的影魂，那麼司空焱就能打破現有的狀態，後天成爲盜夢師。
那麼，那個時候我也能保護你了不是嗎？
……
司空焱帶着蘇沐月進入了另一個夢境，拉着她坐下來才說道：“小月兒，你不會怪我一直瞞着你關於陳溘然的事吧？”
“焱哥哥，其實我之前也有所察覺，只是想着也許你有你的想法，並沒有多問。”蘇沐月握着司空焱的手，看着她說道：“其實焱哥哥你不必放在心上，若是之前你告訴我，也許我早就把陳溘然給殺了。”
“小月兒，你現在改變主意了嗎？”司空焱看着蘇沐月，微微一笑說道：“你不要忘了，末帝一直都在尋找陳溘然的蹤跡，你覺得他會輕易放過他嗎？”
“末帝……”蘇沐月聽到司空焱這麼說，不禁咬了咬脣，嘆了口氣說道：“一開始我還抱着一絲絲希望，覺得自己是猜錯了，可是當初陳溘然和末帝都進入了夢境之門，所以纔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焱哥哥，你真的不介意嗎？”
“介意什麼？”司空焱伸出手摸了摸蘇沐月的發，輕聲道：“你覺得我們之間的感情需要用你來自哪裡這種事情衡量嗎？更何況，依着我看，這天下的事總歸是冥冥中自有註定，就好像你我的相遇一樣。”
“上次太子說，他在夢境中看到了另一個我。”蘇沐月皺起眉頭，有些遲疑地看着司空焱問道：“焱哥哥，我其實記不清楚到底自己的醒來是怎麼一回事了，如果這個空間真的存在兩個我，那你會殺了另一個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