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洛一擡眼,便把涇陵的表情收入眼底?
她連忙垂下眼,嘴角微彎。?
她所需要的,便是這種效果。她甚至想好了,涇陵如果要求驗身,她便讓他驗。就算他確定了自己是女兒身,想來他面對着自己這麼一張剛『性』的美少年的臉,也會有心理障礙,不會飢不擇食,不會馬上就把自己就地正法,更不會把她收入府中成爲他的一姬。?
比起他府中的衆多美女,自己這模樣太過刺他眼了。?
如他這樣的人,女人唾手可得,他實用不着對這種面孔的女子下手。?
現在看來,他顯然受到地衝擊太多,連驗一下身的興趣都沒有。?
『藥』公又向衛洛瞟了一眼,再次轉向涇陵公子說道:“此兒便是衛洛?”?
看來他對衛洛之名也有耳聞。?
涇陵公子點了點頭,有點疲憊。?
『藥』公再次向他叉手說道:“公子,此兒實有賢才,何不以士待之?”?
他這又是勸諫了,他在勸諫涇陵公子不可看重人家美少年的外表,要重才而輕『色』。?
涇陵公子懶懶地揮了揮手,說道:“已封爲二等食客。”他說到這裡,實在不想多言,便頭也不回地命令衛洛,“退下吧。”?
“諾。”?
衛洛應了一聲,躬身後退。?
『藥』公見他是真不在意對方的美『色』,滿意地點了點頭,轉身就走。他走得很快,一閃身便在衛洛之前離開了書房。?
衛洛也不敢多做耽擱,當下腳步加速,急急向外走去。?
她才走了五步不到,涇陵公子低沉的聲音緩緩傳來,“衛洛!”?
衛洛一凜,腳步一剎。?
她慢慢地轉過身來,低着叉手,應道:“然。”?
“且近前來。”?
“諾。”?
衛洛這下又開始心驚肉跳了,剛纔涇陵公子的意興索然,她是看在眼中的。怎麼這麼一會,他又反悔了??
她低着頭,慢慢走到涇陵公子身前。?
“跪下。”?
衛洛應聲跪在地上。?
涇陵公子居高臨下地盯着她,徐徐地說道:“小兒多狡!”?
他說‘小兒多狡’!這一下,衛洛的心臟又開始收緊了,她的背心,再次冷汗涔涔而下,她真擔心,自己能騙過『藥』公那樣的宗師,卻瞞不過涇陵公子。?
涇陵公子袍袖一拂,緩緩回到塌上坐下。施施然坐好後,他舒服地向後一倚,靜靜地盯着衛洛,說道:“說罷!往日何懼我至斯?”?
原來還是這個問題上讓他不解了。?
這是一個死結。?
衛洛沉思之際,涇陵公子的聲音繼續淡淡地飄來,“百般拖延,狡計使盡。卻是爲了掩飾這般容顏?衛洛小兒,若有說,可詳之,若無說,環首可也!”?
環首可也!?
他說環首可也!?
他要殺死自己??
衛洛一點也聽不出他話中有半點虛作聲勢!那淡淡的語氣,那平緩的聲調,一切都表明了他隱藏的疲憊,還有殺意!?
這殺意毫不作僞,以他用『性』格權勢,也無須作僞。?
他,真動怒了!?
衛洛一下臉白如紙。?
她咬着下脣,半晌才說道:“請屏左右。”?
涇陵公子一怔,他深沉的雙眼盯了一會衛洛,手微微一揮。?
所有侍婢和賢士都一一退去,側房之人也一一退去。?
不一會功夫,這方圓百米,便再也無一人敢靠近。?
都走了!?
書房中的空氣變得凝重了,壓抑了。?
衛洛咬着下脣,艱難地嚥了一下口水後,低啞地說道:“小人,小人,實是女兒。”?
這是一個完美的解釋。?
在這個時代,任何一個女的,清秀的女子,沒有權勢相護的話,只能輾轉流離他人之手。而如果這女的很有特『色』,還很美,那更是高級貨品。如衛洛現在這張男『性』化的俊美的臉,便是很有特『色』也很美。?
再有,如果一個女子太過有才,也可招某些賢士劍客所厭,等侯她們的,很可能是無聲無息地死去。?
天地之道,陰陽有序,乾在上,主生長升發,坤在下,主受納收藏。也就是說,做爲坤的女『性』,是隻能被動接受的,管理一下後院之事,打理一下小產業的。如果她想要生長,想要如樹枝一樣向天空中招展,想要在世人面前顯『露』自己,便是不合乾坤之道,便是破壞這個世界的綱紀,便是反常之妖,殺之可也。?
因此,衛洛這句解釋一出,涇陵公子的呼吸停頓了一下。?
衛洛地心緊緊地收成一團。等候着涇陵公子的審判!與他相處的時間並不長,可衛洛一直覺得,他是個寬容之人。?
他具有一個強者,一個王者所具有所有品『性』,其中一條便是,能容,能忍。?
這是一個以知識取勝的年代,每一個國家的諸侯王孫,爲了讓自己的國家強大,都向天下有識之士大開方便之門。所以,真正的歷史上,蘇秦可以佩六國相印,張儀可以多次出爾反爾,卻沒有一個諸侯敢在他歸附時殺他。要離刺殺慶忌,慶忌爲了顯示愛才之名,得放這個強大的刺客平安離開。?
信陵君養食客三千,這些食客雖然多數識字,卻多是雞鳴狗盜的作用也不能起的雜碎。可饒是一個個都來騙吃騙喝,信陵君也只得欣然開門納之,根本不敢推拒。因爲,他要一個愛才之名。他希望能在三千砂子中,淘到一二粒黃金。?
這些在後世不可理喻的做法,在當時都很盛行,很自然。因爲,沒有比知識更能讓一個國家強大的了!?
可以說,春秋戰國,纔是有才華的人,最渴望去的時代。那時候連王權,強權,在很大程度上也得向有識之士低頭。?
衛洛已向涇陵公子多番展示自己的才華,她所展示的才華,如果換成別人,早就夠格成爲一等食客,甚至享受國士的待遇了。?
可她的行爲在涇陵公子看來着實詭異,令他很不放心,再加上她年紀太小,使得涇陵公子並不重用。雖不重用,卻一直留在身邊,便是看重她的才智。?
衛洛知道,涇陵公子並不是一個迂腐之人,而且,他對稱霸天下有着強烈的渴望。在這種情況下,他應該不會因爲自己是女子身而有大才便殺了自己。?
果然,在一陣令人窒息的安靜中,涇陵公子緩緩地說道:“寬衣!”?
嗖地一下,衛洛臉紅至頸。看來,涇陵公子沒有憑自己一句話便信了,他要驗身。?
他,他居然要親自驗身。?
衛洛的小嘴顫抖了一下,她很想要他叫一個侍婢進來。可是她也明白,如果自己不想死的話,最好不能讓太多人知道自己是女兒身。不然的話,不是自己死,便是那些人被殺了滅口。?
衛洛伸手放在衣帶處,可在他的面前寬衣這件事,實在難堪,衛洛的手不停地顫抖,不停地顫抖。?
她幾次想要擡頭。想要向他淚眼乞憐,可一想到上次晉宮夜宴中,自己向他乞憐的後果是令他差點把自己就地正法了,便又不敢了。?
衛洛哆嗦着,小手不停地顫抖。半晌,她才終於想到一法,低聲說道:“凡女子,頸間無結。我之結有假,可取之。”?
許久許久,涇陵公子才低沉地說道:“善。”?
取下喉結要用『藥』物,衛洛身邊自然沒有帶,她哆着嘴,把這話說了。涇陵公子沉呤了一下。?
事實上,任何一個真正的男人,都不會說自己是女兒身這種謊言。因爲這種話纔可招來最大的殺身之禍,最大的折辱。?
因此,在衛洛說出自己是女兒身時,涇陵公子其實已經信了。?
半晌。?
低沉的聲音緩緩傳來,“出你之口,入我之耳,事密,務泄!”?
我贏了!我終於贏了!?
他要用我的才智!他要主動爲我掩飾身份!?
我可以繼續以男裝行走,不會入他的後宮成爲一姬,也不會再被他所疑忌!?
狂喜中,衛洛以頭點地,朗聲應道:“諾。”?
涇陵公子身子微傾,呼吸與她相纏,低低地說道:“以後,隨侍吧。”?
這時刻,他的雄『性』體息,他的呼吸,都絲絲縷縷地滲入衛洛的心肺中。衛洛一動不敢動,任他靠近自己,任他的嘴脣都要貼上了自己的額頭了,她只能低低的,難抑羞澀地應道:“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