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今皇上育有三子,七女,大皇子朱北揚乃是已過世怡貴妃之子,其幼年喪母,故從小便由當今文錦皇后撫養,雖貴爲長皇子,卻因無後助勢力,孤立宮中飽受冷眼,雖是如此,卻也成爲了出類拔萃的人中龍鳳。
二皇子朱北傑乃文錦皇后之嫡子,其尊貴地位可想而知,其向來桀驁不遜,隨性而爲,卻也有驚偉之才能,與大皇子可謂並駕齊驅。
當年兩人都是朝堂風雲人物,太子之位熱議非常,二皇子朱北傑卻在五年前不知何故,竟是一蹶不振,此後放蕩不羈無所事事,終日流連煙花之所荒唐度日,不問朝堂之事,當今皇上對此也甚是失望,而此時文錦皇后卻力薦大皇子朱北揚爲太子,世人只道皇后賢良淑德,一心爲國之大義慷慨,不爲個人之利,當得母儀天下。
而三皇子朱北遙尚且年幼,即使再得聖寵也是有限,且其母親只是淑儀,連妃位都未封上。
而今皇上親自賜婚於蕭王朱北傑於九月十五完婚,且婚配之人竟是現今最得聖寵的威震將軍姚震之妹,這事一經傳開,整個京都城內都在議論紛紛。
有說是蕭王一次無意中看到了那二小姐,對她一見傾心,故求皇后讓皇上下旨賜婚,而這一貫流連煙花之所的二皇子竟是收了性子,靜等九月十五取正妃過門。
又有說,皇上念及姚將軍之功勞,現在尋得幺妹,而二皇子又無正妃,特將其賜婚於蕭王,算是皇恩聖寵,賜予姚家的殊榮,更有膽大妄言之人道,皇上或是對蕭王仍抱有希望,畢竟他纔是皇室嫡子。
九月十五之期說長不長,說短不短,眨眼之間,已是好事臨門。
大紅喜服加身,金鳳頭冠,盛裝而伴。
此刻姚小凡看着銅鏡中清秀嬌好容顏濃妝盛抹的妖豔妝容,微扯動嘴角,略微上揚的弧度好似諷刺般印在銅鏡中,將手中的流雲釵插入髮髻。
她起身出了房門,早在門外的喜娘見廂房一開,連忙迎了上去,堆滿了胭脂水粉的臉上笑的一抖一抖,走上前摻了姚小凡的手,繼而將紅蓋頭遮住了她豔麗妝容。
……
一路上,姚小凡任由喜娘牽着,無論喜娘說什麼,都是一一照做,就連喜堂上的成親之禮是怎麼過的都沒有何印象,依稀只記得耳邊的嘈雜聲不斷,賀喜聲不斷……而一直在耳邊的,那人的輕笑聲,幾乎讓她喘不過氣!
大紅喜房內姚小凡靜靜坐着,金叉珠鏈間發出叮嚀清脆的交響聲,她看着垂在眼前一片大紅之色的喜帕,不知在想些什麼,或許只是發呆。
也不知過了多久,她仍是一動不動的坐着,彷彿就是一尊精貴雕像。
忽而,她動了,手緩緩伸向頭上的紅蓋頭,欲將它扯下,卻被人握住了剛欲動作的手,姚小凡全身的血液就好似凝結了一般,整個人僵硬不動。
頭頂上方傳來了揶揄的笑聲,他的話語帶着調侃“怎的?竟是等不及爲夫爲你掀蓋頭,這是要自己動手了?”
“……”房內一直都是安靜無聲,她卻不知朱北傑何時竟入的房內。
“讓我看看我的妻會是何等模樣?”朱北傑輕笑,將遮住她的紅喜蓋頭一點點掀開,待看清的她此刻嬌豔欲滴的容顏時,邪魅含笑的鳳眼中有些微失神愣怔,片響後纔回神,不禁嘖嘖兩聲方道“沒想到你盛裝打扮竟是這般魅惑嬌豔”。
“……”她擡頭看他,卻不認爲他的話是讚美之意,更讓她產生無由的怒氣,而此刻她能做的只是儘量讓眼中無波無瀾。
“第一次見到自家夫君卻是這般神色,委實讓本夫君吃了一驚,難道說你於我一見傾心?”故意曲解了她眸中故意壓制的怒氣,朱北傑笑的更加邪魅愉悅。
“你爲何娶我?”姚小凡努力壓抑住自己的情緒,將話問的不明不白。
朱北傑微愣,竟沒想到她會問的這般直接,忽而他嘴角勾起,緩緩靠近她,直至兩人之間毫無距離,他才勾脣輕笑“自然是對你一見傾心啊”。
她卻笑了,笑的宛如夜間盛開的紅色薔薇,璀璨耀眼。
他眯起了那雙邪魅的眼,靜看着她的笑容,抿脣不語。
“……既然我已嫁了你,那以後你就是我的夫君”洞房花燭夜的新房裡,她說他是她的夫君。
……
當她睜開眼的那刻,天邊捲雲已翻起白肚,她坐起身呆了片刻,昨日夜裡的記憶涌入腦海,依稀記得他那時的嘴角若有如無的笑容,和他轉身離去時蕭條的身影。
輕微的叩門聲響起,門外傳來一年輕女子的柔和聲“王妃娘娘,二殿下讓奴婢們伺候您”。
稍稍調整了身姿坐正了些,姚小凡才道“進來吧”
“是”,房門應聲而開,一婢女帶頭而入,身後跟着六個婢女各手託衣物,頭飾,錦花繡鞋,洗漱銅盆等物,待到姚小凡跟前五步時,紛紛向她請安問好。
帶頭的婢女低首退往一側,站定後道“奴婢採雲,以後就是奴婢伺候您了,王妃娘娘有何事儘管吩咐便是”。
姚小凡輕頷首,任由她們擺佈,妥當之後隨她們入了正廳,見朱北傑已坐在了正廳主位上,而廳下兩側則坐着三位婀娜盈秀之人,見她一到,紛紛起身而立。
朱北傑卻依舊懶散的坐着含笑看她,向她曖昧的招了招手“來,坐我身邊來”。
她依言而行,坐於他的身側。
“開始吧”朱北傑的聲音淡淡的帶着懶意。
“是”那三人溫順頷首,站於最前端之人向前走了幾步,停於姚小凡的跟前,輕柔而跪,接過了婢女奉上的清茶,舉杯看她柔聲微笑“妹妹凝脂給姐姐請安”。
妹妹?姚小凡轉而她,細眉柳絲,巧脣精緻,肌膚若凝,柔媚帶着天生的嬌豔,直到她次喚她一聲姐姐,她才明白過來,原來在這蕭王府上,他也是有妻有妾的,而之前在蕭王府的幾個月算是白待了吧,不過那時候她是被禁止出入的,而且也沒有任何人可以接近她住的那處偏院。
姚小凡伸手接過她手中高舉過頂的清茶,淡淡微笑而語“請起吧”。
而第二位名喚冰荷,肌若冰雪,薄脣緊抿,略施粉黛的臉不若之前馮凝脂的柔媚嬌豔,卻有另一份不同的青蓮之姿,一身白衣卻顯得的薄涼了些。
這第三位卻略有不同,名喚陳嬌,雖然生得天生的嬌好容顏,惹人憐愛,卻顯得驕橫自傲了些,顯然她是不樂意給姚小凡請這個安的,但卻礙於她正妃的身份,不得不爲之。
待得她們都一一離開之後,姚小凡仍是坐着一動不動,因爲他未動。
朱北傑單手支着下顎看了她半響,見她仍是未有所動靜,輕笑道“她們三個,你覺得那個好些?”。
“……這該是王爺的問題”姚小凡不認爲她們的好需要她這個剛進府之人評論。
“你作爲這蕭王府的正妃,本就該支起這些家事不是?難道說還要本王親自管?”朱北傑好整以暇的愜意看着她,卻忽然覺得,娶這樣的一個女子爲妻,或許是件好事,只可惜也只能是覺得。
“王爺指的是什麼?”既然他要她說,那她就問他想要聽的。
“……”他邪魅的幽黑的眸子看她,眉角上揚,笑了。
姚小凡並不喜被他這般看着,轉而看向別處“待和她們熟絡瞭解了些,我自會一一將她們的好說給王爺聽的”。
“……午後入宮,現下你先回去好好休息”察覺了她的故意迴避,朱北傑也只是笑了笑,便起身離開了。
未時剛過。
鳳鳴宮殿內,內侍太監尖細的嗓子高喊“蕭王,蕭王妃到”。
姚小凡隨在朱北傑身側,手微微握緊,這是她第二次進宮,頭一次是作爲一名舞姬獻舞,而這次卻是頂着蕭王妃的頭銜,這怎叫她不自嘲而笑?
“兒臣給母后請安”
“臣妾給母后請安”
兩人的聲音混合着摻雜在一起,文錦皇后頷首“都起來吧”。
“謝母后”朱北傑尋得一處隨意落座,而姚小凡卻不知是該坐於他的身側還是另尋他處而坐,猶豫片刻後還是緩緩靠近他,落座於他身側。
文錦皇后的目光落在姚小凡身上,上下打量了她一番,慈笑而道“你剛到蕭王府可還習慣?”。
“那是臣妾的家,自然是習慣的”姚小凡溫順柔和的話語仿似另外一個人,朱北傑也甚是意外的看了她一眼。
“嗯”文錦皇后點了下頭,轉而看向朱北傑“你也是成家立室的人了,收斂收斂你那懶散的性子,也該做點一個王爺該做的事了。”
“兒臣明白”朱北傑雖是這般說的,可是那慵懶的語調便沒有多少明白的意思了。
“你若明白便好了”文錦皇后蹙了蹙眉,卻也無可奈何。
忽而這時,內侍太監來報太子妃來了。
文錦皇后露出絲絲笑意,道“讓她進來”。
一會兒功夫,太子妃人已經到了。
“達朵給母后請安,祝母后萬福安康”一身火紅衣着的哈撒達朵昭顯着她爽朗豪爽的草原兒女的性子。
“今兒個怎麼有空來本宮的鳳鳴宮啊?”顯然文錦對她盡是偏愛,先不說她是不是尊貴的郡主之身,就論她討人喜的性子,估計沒幾個人會討厭她。
哈撒達朵湊近了拉住文錦皇后的手,親暱笑道“自然是達朵想念母后了”。
“盡耍嘴皮子哄本宮開心,太子可有一同來?”兩人的家常話語明顯比和姚小凡來的親近的多。
“他去靜書房了,等會兒就會過來給母后請安”文錦皇后讓哈撒達朵與她同坐鳳椅,此刻的她們更顯是母女,而不是婆媳。
文錦皇后轉頭看向朱北傑和姚小凡“等會太子也會過來,一起用了晚膳再回去吧”。
“是,母后”姚小凡低首應答,擡眼卻看到朱北傑閒適的坐着,手端茶杯輕抿,懶散且無所事事的樣子。
偌大的皇后寢殿中,哈撒達朵正給文錦皇后講着各種小故事,兩人的笑聲不斷傳來。
只有姚小凡低首不言不語,仿似這裡沒有她的存在一般。
不過半個時辰,便有太監通報太子已經朝鳳鳴宮來了。
“兒臣給母后請安”這明朗沉靜的聲音讓姚小凡覺得既陌生卻又熟悉,是他。
她的手下意識的在袖下握緊,卻被一隻寬厚的手溫暖包裹住,她擡頭看向他,只聽見朱北傑調侃而笑“皇兄你可算是來了,讓皇弟好等啊”。
還不待朱北揚回答,文錦皇后已經把話接了過去“揚兒公事纏身,爲國事奔波勞累,自是繁忙,你學着點,別一天到晚遊手好閒”。
“母后說的是,孩兒自愧不如,日後定當向皇兄學習”朱北傑仍是一副懶散模樣,說話的語氣卻好似聽取了教誨。
文錦皇后打斷了他的話“好啦,既然你們都來了,就陪本宮去御花園走走”轉首又吩咐道“碧兒,去接三皇子和兩個小公主過來”。
“是,皇后娘娘”
……
除已出嫁的五位公主外,皇室兒女都已到齊,陪同文錦皇后閒散遊園,享兒女之福樂。
兩公主尚未成年,六公主年方十四,而七公主只比六公主小數月而生,感情卻是異常要好。
三皇子剛滿十二歲,尚未脫離幼氣,爽朗可愛,也甚是頑皮。
而太子和二皇子蕭王各攜其妃陪同文錦皇后遊園,在外人看來,這皇后是坐享天倫,皇宮內院相處和睦,不外如此。
“皇嫂,你怎的不愛說話?”三皇子朱北遙昂首看着姚小凡,見她仍是看着自己不語,甚是疑惑,又道“我都說了那麼多了,皇嫂怎的不回答?”
姚小凡看着眼前一直同她說話的三皇子,無奈的柔聲道“……三皇子要我說什麼?”。
“皇嫂……”三皇子拖長了聲音,嘟起了嘴,一臉不滿,他都說了那麼多遍了。
“你若是想讓你二皇兄帶你出宮遊玩,直接和他說便是了”姚小凡擡頭看了看已經走遠的衆人,她和這個三皇子已落下太多,不追上去的話難免要落單。
“若是那麼簡單就好了,上次二皇兄帶我出宮去玩,被父皇責罵了一頓後,就再也不肯帶遙兒出宮了,皇嫂,皇嫂你就行行好嘛,跟二皇兄說說好不好?”
“……”
“若是皇嫂的話,二皇兄一定會同意的”軟磨硬泡是三皇子最長使用耍性子的手法。
姚小凡看了眼前方之人的身影,淡淡道“他不會聽我的”
“怎麼會,我聽宮女們說二皇兄很喜歡皇嫂的,不然就不會那麼快就娶了皇嫂……”
姚小凡一愣,原來外人都是這般評論的,她看着這個第一次見面就如此纏她的三皇子,嘆了口氣,終是妥協了“好吧,我會說的,不過同不同意我就沒辦法了”。
“好耶,二皇嫂真是太好了,不像大皇嫂那樣,那麼野蠻還兇巴巴的”某人說着擡首就看到了站在身前的人,不禁結舌“皇 皇兄”。
朱北揚看着他笑了笑,撫了撫他圓潤的腦袋瓜子,道“皇后正在找你,快去吧”。
“啊?那我去了”三皇子說着還不忘回頭對姚小凡神秘道“二皇嫂,記得我們的約定哦”,見她點了頭,這才放心的離開。
朱北揚與她並肩而行,看她“你答應他什麼了?”
“沒什麼”
“是讓北傑帶他出宮嗎?”
姚小凡詫異的看他一眼,點了點頭,復又看向前方,靜靜的走了一段後,幾乎忘了身邊還有他的存在。
而他的聲音卻忽然傳來,低沉而飄渺“他對你可好?”
姚小凡看着遠方的思緒忽然被截斷,她點頭“……對我很好”,連她自己此刻都不知道,什麼纔是好。
“那就好”他擡頭看了看天,低語“天快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