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聲音中，已經聽不到什麼不甘，彷彿已經看透了一般，長孫玉衡轉過身，看着阿景的背影，頭一次覺得自己似乎挺能理解他的。
當然這樣的理解是基於一個女人身上的。
到底還是什麼也沒有說，轉身進了昭延殿。
秋引月已經醒了，只是目光空洞的看着遠處，整個人彷彿都已經神思不屬，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又彷彿什麼都沒想。
長孫玉衡心裡一痛，他輕輕的喊了聲：“阿月？”
秋引月眸光輕轉，擰眉看着長孫玉衡，什麼話都沒說，皺着眉頭的樣子，像是在看這個人到底是誰一般。
“阿月。”長孫玉衡幾步走上前去，便聽到秋引月喃喃自語：“玉衡，玉衡，孩子……我們的孩子，他走了，不要我們了，離開我們了……”
長孫玉衡心痛的無法自已，差點就要將真相說出來。但是，他知道自己不能，現在讓她接受孩子沒了的現實，有自己的陪伴與開導，她會很快從裡面走出來，但是，如果現在就告訴她真相，那她以後就都會一直一直沉浸在自己不能生養的痛苦中了。
所以，他寧願讓阿月現在痛苦一些。
“我知道，我們還年輕阿月，這個孩子是跟我們沒有緣分，以後我們還會有孩子，有好多好多孩子。”長孫玉衡溫聲細語的安慰着。
太醫在底下死命的低着頭，皇上說起假話來，還真是連腹稿都不用打！他們也在戰戰兢兢，生怕因爲自己知道了真相，會被皇上一怒之下砍了。
“皇后小產了，你們可有開什麼方子？替皇后好好的補一補身子。”
“臣，臣這就去開方子。”
御醫站起來就跑，這個地方實在太過危險，他們是真的一刻都不想待着！誰知道皇上這會兒心情不好會不會拿他們撒氣了。
開了方子，素柳示意他們可以走了，所有前來的御醫都鬆了一口氣，撒腿就跑。
昭延殿裡的兩個小宮女跟着一起去抓藥，殿內只剩下長孫玉衡陪在秋引月身邊。長孫玉衡說道：“阿月，一會兒藥好了，就趕緊喝點藥，怎麼樣也要先將身體調養好了，知道嗎？孩子沒有了，我也十分心痛，但是，如果因爲孩子，把你的身子折騰差了，我會恨
他。”
秋引月趕緊捂住長孫玉衡的嘴：“別亂說話，我會好好調理身子，你別嚇跑了孩子，下次他們也不敢再來了……”
長孫玉衡心裡又是一陣難言的痛苦。
秋引月現在因爲長孫玉衡陪着，看上去倒是有了些鮮活的氣息。但是，整個人還是充斥着一股濃濃的悲傷，有的時候，在長孫玉衡看不見的地方，還會默默地流眼淚。
長孫玉衡也知道，這樣的事情，急不得，也只能靠她自己慢慢的走出來。
中午的時候，素柳吩咐廚房給熬了紫薯粥，現在看着也差不多好了，素柳端了過來，便聽到長孫玉衡說道：“你下去吧，我來喂她。”
素柳將手裡的紫薯粥遞給長孫玉衡，說道：“那奴婢告退。”
長孫玉衡舀了一勺子，放在脣邊吹了吹，在遞到秋引月的嘴邊，道：“阿月，不燙了，吃一口。”
秋引月張嘴，乖巧的將東西吃掉。
現在剛進入一月份，正是冷的時候，秋引月以前從來都不怕冷，有內力護體，怎麼也比普通人抗凍一點不是？但是，現在，她卻時不時的會打冷顫，感覺到寒冷。
“阿月，就算沒有胃口，也要少吃一點，一會兒我們去院子裡曬曬太陽，你這樣我心疼。”
秋引月點頭。
她知道，孩子沒有了，長孫玉衡的心裡大概也是一樣難受的，但是，她又說不出什麼安慰的話來。
就好像，對着所有的事情都失去了興趣，甚至連說話，也沒了興致。
吃了一點紫薯粥，長孫玉衡便牽着秋引月到了院子裡，這會兒陽光確實不錯，宮女已經把小榻搬了出來，上面還墊着狐皮，秋引月就直接躺在上面。素柳又給她蓋上一牀輕羽絲被。
“阿月，再過一個月我就要領兵出征了……”
秋引月猛地看向他，心裡一緊：“怎麼會這樣突然。”
長孫玉衡苦笑，“不突然了，已經制定好了作戰計劃，你在家裡乖乖的等我好不好？等我凱旋而歸，你將會是這個世界上最榮耀的女人！”
秋引月目光復雜的看着他，玉衡，你究竟知不知道，我不要做這個世界上最最榮耀的女人，我只想做你的妻子，你孩子的母親。
只是，這些話她終究還是沒有說，不過輕輕地點頭：“好，我等你回來。”
長孫玉衡在她的額頭印下一吻，“阿月，你真好！……”
陽光下，秋引月半眯着眼睛，一陣睏意席捲而來，竟讓她就這樣迷迷糊糊的睡了過去！
秋引月知道，自己這幅身體大概是真的不行了。
冬日裡畏寒、嗜睡，之前她覺得是懷孕的關係。現在孩子都已經沒有了，可這些症狀卻並沒有消失。
她知道，這是自己的問題了。
醒來時，天已經傍晚，長孫玉衡還陪在她的身邊，秋引月忽然問道：“玉衡，你領兵出征，大約需要多久才能回來？”
如果時間太長，她擔心自己等不到他回來了。
“很快，放心。”
秋引月點點頭。
第二日，長孫玉衡還是一如既往地陪着她，下朝回來幾乎都不處理公務。
就這麼陪伴在秋引月的身邊，秋引月無奈的勸道：“玉衡，你下個月就要領兵出征了，應該還有不少事情需要討論，你不要管我了。我只想你做好萬全的準備，不要傷了自己。”
長孫玉衡到底還是聽了秋引月的勸，點點頭：“我知道了……”
長孫玉衡果然是相當繁忙的，甚至有的時候，一天兩頓都直接在御書房解決了。秋引月也感覺到，自己身體越來越不行了。
那些積攢在體內的毒素，似乎在噴涌着想要噴薄而出，自己的內力，大概快要壓制不住了。
她靜靜地看着遠方，心頭五味俱全。
那個孩子沒有了，而她大概再也不能再給他留下一個孩子了吧？
那一天，天邊降了一場大雪，雪下的很大，彷彿要將整個世界都裝點成一片素白。
“娘娘，下雪了……”
秋引月臉上一片靜謐之色，閉眼輕輕的說道：“是啊，下雪了……”
素柳就站在秋引月的身邊，而昭延殿有幾個小丫頭已經在雪地裡開始玩的不亦樂乎了。
一時間，昭延殿裡倒是充滿了歡聲笑語。
素柳給秋引月披上一件披風，看着在雪地裡玩的似乎沒有一點煩惱的樣子，脣邊帶着些許笑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