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有些事情，該來的時候，是怎麼也擋不住的。
這一年初冬，御駕照舊回到紫禁城，舒錦的承幹宮立馬就燒上了紅籮炭，紅泥小火爐，煮着一壺陳年普洱，懷裡抱着橘子，腳邊窩着雲子，貓狗雙全，暖暖和和貓個冬，當真是極好的光景。
就在這樣的日子裡，張守法滴溜溜來報：“娘娘，景仁宮的汪答應有喜了！”
汪氏啊……也是寧貴人的同期秀女，二十出頭的年歲，亦是正適合孕育的年紀。
可惜，小蝌蚪提供者是個成天嗑藥的糟老頭子。
舒錦惋惜地嘆了口氣，又是命苦的。
第二日，皇帝便下了口諭，晉汪氏爲六品常在，並將她的份例用度提拔到貴人級別。舒錦自是無有二話，立刻叫內務府按照貴人吃穿嚼用給汪氏。
景仁宮主位熹妃亦是十分厚待汪氏，當即便將西偏殿其餘幾個小答應挪去後殿偏殿安置，面闊三間的偏殿只給她一人居住，叫汪常在享受與寧貴人一般待遇。
舒錦與熹妃的“賢德”，叫雍正十分滿意。
頒金節後，皇帝帶着一臉春風駕臨承幹宮。
舒錦忙不迭奉上恭維：“臣妾恭喜皇上，汪常在一朝有喜，想必來年就要給皇上添一位阿哥了！”
甭管能不能生下來，吉祥話總是要說的。
雍正笑着頷首，“安氏無福，這汪氏素來體健，朕瞧着必能母子平安。”
汪常在是體健，可你不健康啊！舒錦腹誹不已。
不過不打緊，就算真有什麼不妥，那也是熹妃的鍋。
舒錦笑着道：“是，熹妃妹妹素來賢德細緻，必能保汪常在胎像穩固。”
提到熹妃，雍正臉色冷淡了許多，“她倒也未必真心賢德。”不過汪氏位卑，若生了阿哥，按規矩便要給熹妃撫養……想來熹妃會盡心的。
舒錦不敢接話茬，忙不迭奉了一盞新沏的普洱給皇帝，“汪常在入宮多年，一朝有喜，怕是要把寧貴人給羨慕壞了。”
明明汪常在的恩寵遠不如寧貴人。
雍正徐徐抿了一口茶，“寧貴人身子單薄，朕已不寄予厚望。”
啊呸，寧貴人身子再單薄，也比你年輕健康多了！
舒錦內心腹誹，面上卻笑呵呵道：“不管怎麼說，這是景仁宮的喜事，亦是後宮之喜。”
腆着笑臉，陪着狗皇帝，也着實累人。舒錦腮幫子都酸了，才終於打發走了雍正。
原想着睡會兒午覺，不成想懋妃與謐嬪聯袂而來。
兩人都沒帶孩子，不消說，便是來商量景仁宮的這樁“喜事”了。
舒錦會意，便請進了書房，並屏退了左右。
懋妃見無外人，這纔開口道：“汪常在這一胎……能生下來嗎？”
舒錦嘆了口氣，“汪常在好歹比安貴人身子康健些，皇上……服藥日子也不是很久。”
若是她足夠幸運，說不準能生下孩子。
謐嬪蹙眉：“若是公主還好，若是個阿哥，熹妃的四阿哥便多了一重助益。”
舒錦搖頭道：“只是個年幼的孩子罷了，也左右不了什麼。”——只不過，若能保汪常在母子平安，便是熹妃的一份功勞。
懋妃幽幽道：“都是當孃的人，我也盼着汪常在能有個孩子。可偏偏她又是熹妃宮裡人。”——汪常在就算誕下皇子，也頂多封個貴人，皇子少不得要交給主位熹妃撫養。
舒錦忙道：“汪常在纔剛懷上呢，日後如何，還是未知之數。咱們只管避得遠遠的便是了。”
懋妃謐嬪雙雙頷首不迭。
正說着話，張守法在外間揚聲稟報：“娘娘，熹妃攜汪常在求見。”
舒錦臉色一沉，才一個多月的身孕，不好好養着，熹妃竟帶來顯擺了！
懋妃老臉有些難看，“她這是什麼意思？！不過就是個常在懷了孩子，還真以爲有多了不得呢！”
謐嬪卻一臉警惕地道：“莫不是汪常在的身孕有什麼不妥之處？”——莫不是要來嫁禍貴妃？
舒錦略一沉吟道：“那倒是不至於，我着人跟太醫院打探了，汪常在的脈象暫時並無不妥之處。”
說罷，便揚聲道：“讓她們進來吧。”
這大冷的天，她總不能把一個有孕的嬪妃撩在外頭。
片刻後，便見熹妃笑容熱絡地走了進來，身後還跟着個身穿狐貂斗篷的汪常在。
“給貴妃姐姐請安！”熹妃笑容燦爛，屈膝見禮。
汪常在則帶了幾分小心翼翼，畢恭畢敬見禮：“給貴妃娘娘請安，給懋妃娘娘、謐嬪娘娘請安！”
舒錦擡手指了指旁邊的椅子：“坐吧。”
熹妃與汪常在才落了座，懋妃就忍不住道：“汪常在胎像未穩，怎的也不好好呆在景仁宮養胎？”
這話看似是對着汪常在說的，實則是指責熹妃沒有好好照顧汪氏。
汪常在神色一緊，天日漸冷，她也不想出來啊！可熹妃娘娘要帶她來拜見貴妃，她還能說半個“不”字嗎？
熹妃面色一僵，旋即道：“臣妾也是怕汪常在悶着，所以才帶來給貴妃姐姐請安的。何況，汪常在素來康健，可不像安貴人那麼嬌氣。”
懋妃臉色黑了半邊。
舒錦立刻端着臉道：“熹妃的好意本宮心領了，只是這頭三個月最是要緊，如今天兒也愈發冷了，還是叫汪常在好好呆在景仁宮養胎吧。”
熹妃面色不喜，但礙於位份之別，只得低頭稱“是”。
謐嬪見場面有些冷，便忙笑着做和事佬：“皇上子嗣不豐，先前安貴人又不慎小產了，貴妃娘娘難免謹慎一些。汪常在雖然身子康健，但也得仰賴熹妃娘娘，才能母子平安。”
熹妃臉色稍霽，“謐嬪妹妹說得也有幾分道理，是本宮一時過於歡喜了。”
舒錦暗道：你特麼是得意過頭了。
懋妃心下不快，便道：“汪常在這一胎若能生個阿哥，日後爲嬪爲妃也指日可待了。”
熹妃臉色一變。若是爲嬪，照例便可以撫養自己的孩子了……
熹妃費心費力照顧汪常在，可不想學貴妃爲他人做嫁衣！
汪常在不由攥緊了手中的錦帕，忙不迭怯生生道：“嬪妾哪有那麼好的福氣，只盼着腹中孩子平安便好。”
舒錦心道，這汪常在倒是個謹慎小心的，便瞥了懋妃一眼，示意她不要再說了。
懋妃撇撇嘴，她只是想給熹妃添堵，本也無意爲難汪氏一個小小常在，便索性閉嘴不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