怡親王府,怡親王胤祥纔剛剛躺下,就看到他的四哥穿牆而來。
幽幽夜色、一豆燭火,外頭寒風呼嘯,一鬼飄至牀頭。
穩如老狗的怡親王絲毫沒有被嚇到,反倒是有些無奈,“四哥這是又在跟太后娘娘置氣了?”
“耿氏太過分了!”死鬼雍正陛下氣得一佛出世二佛涅槃,罵罵咧咧便開始跟自己十三弟告狀。
怡親王實在是睏乏極了,他努力打起精神,附和着四哥,然後……沒過多久,怡親王腦袋一垂,人還坐在牀頭,便已經呼吸均勻了。
死鬼雍正陛下幽怨地瞅着自己的弟弟:“十三弟……”
但他又不忍心把十三弟給叫醒。
十三弟白天要去軍機處,晚上還要處理內務府事物,時常三更半夜才得歇息。沒見他坐着都能睡着了,可見是累極了。
死鬼陛下嘆道:“躺牀上睡去,彆着涼了。”
好在侍候在外間的侍從進來往炭盆裡添紅籮炭,便看到自家王爺竟歪在牀頭睡着了,心下納罕,王爺方纔不是躺下了麼?這是夢遊不成?
侍從忙七手八腳把怡親王送回被窩,這才退了下去。
死鬼陛下這才鬆了一口氣,便幽幽飄在牀尾,夜色寂靜,他雖有煩悶之處,但起碼並不覺得寂寞。
——
紫禁城、永壽宮。
新帝弘晝登基,淑妃富察氏遷居西六宮之首的永壽宮,便可見其地位了。自然了,永壽宮並非皇帝所賜,而是皇后吳扎庫氏做出的安排。
“夜深了,娘娘還是歇息吧。”春萱嬤嬤一臉慈愛地道。
淑妃正清點着首飾,今日牌桌上,贏家輪流,這釵子簪子也兜兜轉轉幾番輪迴。旁人的也就罷了,太后娘娘的需得好生留着,佳貴人輸掉的那些,淑妃已經不動聲色贏回了七七八八,還特意偷偷收了起來。倒是淑妃自己原本的首飾倒是輸出去好幾支。
“碧璽桃花簪子、金累絲芍藥釵,還有一對碧玉雲紋簪子和一對青白玉滴珠耳環。”淑妃將這些仔細地收入了錦盒中,嘆道,“可惜還有一支上好的金鸞點翠銜珠步搖在太妃盤中,沒來得及贏回來。”
淑妃清點過後,便對春萱道:“你明日一大早,遣個不起眼的小太監偷偷送去延禧宮。”
佳貴人住在延禧宮偏殿,不過延禧宮並無主位,且又緊挨着的景仁宮,可見皇后對佳貴人十分寵愛。
春萱嬤嬤咕噥道:“娘娘也太心善了。”
淑妃歉然嘆了口氣,“是我把她叫去慈寧宮的,害得輸了這麼多心愛的首飾,我怎能不幫她贏回來。且告訴她,那隻步搖,我日後贏回來,再着人還給她。”
春萱嬤嬤低聲道:“這樣一來,您這一日可是虧了好幾件首飾呢。”
淑妃笑道:“趕明再從慧嬪頭上贏回來便是!”
慧嬪有錢,只要能討太后歡心,她纔不在乎多輸些首飾呢。皇上約莫也是瞧出了這點兒來,所以纔要賞賜慧嬪。
春萱嬤嬤不禁莞爾,“可是,這幾件首飾都是佳貴人輸出去的,日後她怕是不便再戴出去了。”
淑妃將錦盒合上,徐徐道:“這些都是皇后所賜,哪怕不能戴出去,佳貴人留在手上,能時常看一眼,心裡也是歡喜的。”
皇后與佳貴人的情分,非同一般主僕,淑妃瞧着,皇后娘娘倒是把佳貴人當成自家妹子或是晚輩侄女般疼愛了。
春萱點了點頭:“佳貴人能有今日,全賴皇后一手提拔。所以佳貴人對皇后也十分忠心。”
說着,春萱不禁壓低聲音道:“履郡王雖說復了王爵,但依然不得皇上重用,辦完了先帝的喪禮,便被閒置。四福晉就更不用多說。娘娘在這宮裡,雖然人緣還不錯,但並無佳貴人這般忠心之人效力,娘娘……可要叫富察家安排一下?” 聽得此言,淑妃直皺眉。
春萱嘆了口氣,“娘娘可是怪奴才的話太不中聽?”
淑妃目光柔和,執着春萱嬤嬤的手道:“我知道嬤嬤是爲了我和珊兒的將來考慮,但是……皇后賢德,皇后又這般疼愛珊兒,舜英妹妹那裡,皇后娘娘也一直都是照着皇子福晉的份例用度給她。我也已是淑妃之尊,我還有什麼不知足呢?”
春萱嬤嬤低聲道:“娘娘若能再生個阿哥就好了。”
淑妃默然,她自然也盼着能有個阿哥,這樣她和珊兒將來也能有個長遠的依靠。
“兒女天註定,又豈能強求?”淑妃如是道。
春萱嬤嬤看着鏡中自家娘娘尚且年輕貌美的樣子,便道:“慧嬪有喜,不能侍寢,如今宮中嬪妃又少,娘娘該趁機努力一番纔是。”
淑妃心道,粹貴人也是這樣想的,皇后亦有心擡舉佳貴人多承寵……
“皇上忙於朝政,一個月召幸嬪妃的次數也不過一掌之數。”淑妃遺憾地嘆了口氣,“我雖有意,但也不好失了端莊。”
春萱嬤嬤輕哼道:“那粹貴人如今可狐媚得緊呢。”——原本都失了寵了,這些年,竟是漸漸又復了幾分恩寵。
淑妃無奈地道:“我總不能學崔佳氏吧?”
春萱嬤嬤點頭:“那是自然,娘娘是什麼身份,豈能學她?!”
淑妃打了個呵欠,“好了嬤嬤,我乏了。”
見狀,春萱嬤嬤便不再饒舌,忙不迭換了守夜宮女進來,服侍自家娘娘寬衣入眠。
春寒料峭,舒錦日上三竿方纔醒來。
然後就見履雪笑着走進來,屈膝道:“娘娘,昨兒後半夜懷柔公主發動了!”
“啊?!”舒錦瞪大了眼,“怎的不早告訴我?”
履雪莞爾道:“懋德貴太妃不許人攪擾您安睡,一大早才叫人來報喜,說是公主已經生了。”
那倒是蠻快的。
“男孩女孩?”舒錦有一種開盲盒般的喜悅。
履雪帶着笑意道:“是個健壯的男孩子。”
舒錦略略有些失落,“罷了,健康就好。哦,對了,豐克里沒事吧?”
“公主無礙,只是累暈過去了。”
舒錦一顆心這才落回了肚子裡,男孩啊,在封建時代,當男人總比女人幸福。喀爾喀的王爵也算是一等一貴重了,爲了這個爵位,將來受點酷寒,顯然也是值得的。
舒錦並不心疼這個孩子,倒是有些心疼豐克里。
“也罷,反正孩子還小,可以暫時留在京中。”舒錦半是自語。
豐克里父孝未過,因此這孩子的洗三、滿月皆不能大辦,舒錦便叫內務府多打了些金元寶、金錁子賞賜豐克里母子。
俗是俗了點兒,但勝在實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