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穹……那個。我想想有沒有其他辦法解毒,你……不用急着放血!”爾玉硬着頭皮說。?
“哦?你最好不要騙我!”蒼穹孤疑地看了看爾玉那明顯不怎麼情願的面容,坐在牀邊,親自替冢司擦額頭的汗水。?
可惡!?
爾玉下手更加殘暴了一些!沒辦法,誰讓他的小穹都還沒有對他這麼溫柔過,卻對着這個罪魁禍首活該中毒的人這麼溫柔??
罷了,算他走運!?
爾玉冷瞟了一眼冢司的傷口,惡劣地把藥粉灑到傷口縫隙中,劇烈地疼痛讓冢司一下子精神了過來。?
言爾玉!你個遭天譴的男人!你等着,我不報這個仇我就不配是白井冢司!冢司緊緊閉着眼睛,承受着胸口的劇痛,死活就是不肯“清醒”過來。?
呦,還真是堅強!?
爾玉看着牀上的人明顯皺了一下眉頭,更加確定這個人並不像表面上所看到的,是因爲中毒而昏睡過去!至少,他可以肯定這個人沒有昏睡!?
“小穹,你剛剛叫他‘冢司’?”爾玉一邊不慌不忙地提問,一邊“輕輕”地用指甲給冢司清理傷口。?
“對,他的真名叫做‘白井冢司’,是jian細,不過現在是我們的盟友。”蒼穹看着爾玉的指甲陷入到冢司的傷口裡。不禁覺得渾身發寒。?
“你——這麼治療是沒錯的嗎?”她忍不住張口發問。?
“當然!”指甲的血腥味衝得爾玉頭髮昏,但是還是死撐起一個淺淺的微笑,這種機會可是很難得,他是勢必要多折磨一下這個栽到自己手裡的白井冢司!?
“唔……”冢司終於決定換個策略,否則,這一次最痛苦受罪的人恐怕會是他自己。?
“冢司你還好嗎?”蒼穹緊張地抱起他,讓他頭枕在自己的肩上。?
“咳咳!將軍,我——我還活着?”他虛弱地勾起一個笑容,似乎很滿足這種僥倖存活下來的運氣。?
冢司與月澍同樣穿着一襲紅衣,但是他卻顯得青澀而讓人想要侵犯,不似月澍有種高高在上的貴公子氣息。爾玉一向是如同飛仙一樣的裝扮,讓人覺得碰觸到他都是一種罪惡。只是——這些人中偏偏排除蒼穹。在她的眼裡,冢司是弱者,月澍只是個陌生人,而爾玉是自己曾經拋棄的舊情人……?
大概,就是這樣!這麼看來,她似乎最需要照顧的人,還是冢司。?
桌上沏好了一壺龍井,這茶對於清毒很有輔助功效,月澍看到冢司醒了過來,立刻泡了一杯茶水遞給冢司。哪怕就是潤一潤他那沙啞到讓人心疼的嗓子也好。?
除了爾玉,所有的人都敗給了那麼一張人畜無害的面容。?
“白井冢司,你自己最清楚自己是不是還能活着!用不着有任何疑問!下一次你想玩這種遊戲,不如直接來找我,或許那樣你能如願地早點去死!”?
他言爾玉原本就是個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人,明明很少有情緒波動,但是碰上和蒼穹相關的事情。卻變得還不如一般人理智。這個時候,明顯是冢司佔了上風,如果他再多什麼,無非是把禍端往自己身上引而已!?
“言公子,你爲何一直針對在下呢?我本是jian細,您一開始懷疑我,是您心思縝密,冢司自然不敢說您的不是。但是——現在,您爲什麼這麼說?”淚水在冢司的眼睛裡打轉,真是我見猶憐的模樣!?
巧了,他言爾玉就是不吃這套!否則,早就不知道被哪個小女人勾搭走了魂!?
“哼,我這麼說讓你覺得委屈嗎?那你是不是要以死明志?”爾玉冷淡地看着冢司做戲,奪過月澍沏好的茶水,一飲而盡。?
“我——”冢司十指相絞,似乎正在做着激烈的思想鬥爭。?
蒼穹忍不住狠狠瞪了爾玉一眼,雖然說剛剛嗯——因爲“教訓”了這個男人一頓,現在多少有點不一樣的感覺,但是,她也不能容忍這個人在自己的地方這麼放肆!?
“言爾玉!我不允許你再對冢司這麼語氣不善!”?
“我也覺得,是不是中間有什麼誤會?”月澍不禁覺得奇怪。怎麼看,這個男孩都是一副受害者的模樣,像這樣的一個小白兔,哪裡有本事傷害到蒼穹?更別提讓他鬼谷谷主言爾玉覺得危險了!?
爾玉暗暗攥緊了雙拳,犀利地凝視着冢司的眼睛,想要看透他真實的想法。?
真是可惡,原本把月澍叫來是爲了拆穿他是男人這個身份,但是現在,還有什麼用?甚至連月澍都倒戈,開始信任這個人……?
“哼,月澍,小穹失去了記憶,連你也發暈嗎?你寧可相信這個人,你也不信我?”?
“言爾玉!我只是認爲你或許是太過擔心小穹,多慮了吧?”月澍無奈地嘆了口氣。他就知道,鬼谷的人都是認定了什麼事情打死也不改變!?
他們的爭論喋喋不休,但是白井冢司的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眸,卻瞄準了一個方向。?
“嘭——”!一聲重響,半邊雪白的牆壁便被血紅色渲染。一朵血蓮綻開在冢司的額上。他長得不似爾玉那麼俊美出塵,也不似月澍那樣美貌,只是清秀,清秀中帶着一種獨特的韻味。並且,他的臉似乎格外適合被鮮血裝扮,會增加那種讓人心疼的可憐。?
“我知道我只是個來路不明的jian細,承蒙將軍這麼器重,是冢司三生有幸。將軍,來生我定當報恩!就讓冢司走吧,也好過您兄弟間產生隔閡……”?
他的嗓音沙啞,似乎心願已了。但是臉上的淚痕卻證明了他的無奈。面對這樣一個處處對於別人陪着小心的人,蒼穹只能陷入到深深的自責中無法自拔。?
“冢司!你這是做什麼?!”她嚇出了一身冷汗,顫抖地摸着冢司額頭的鮮血。?
“言爾玉!混蛋!你到底要把他逼到什麼程度才甘心?!滾,我不想再見到你!給我滾!”?
她大吼了出來,抱起冢司就大步走了出去。留下爾玉在原地傻傻發呆。?
“給我宣軍醫!他要是死了,我要你言爾玉償命!”她抱着懷中的人,在門外對着屋內的人冷漠地吼了一句。?
蒼穹勉強讓自己冷靜下來,看着懷中的男孩。說不出爲什麼,這個男孩讓她感到了同命相連的苦楚。她女扮男裝了這麼多年,而這個男孩男扮女裝了這麼多年,他們都是身不由己,但是卻這麼巧妙地相遇。?
她早就暗暗下定了決心,不要讓這個男孩再受到傷害,可是——她卻沒有做到!?
在等待着軍醫到來的時刻,蒼穹深深陷入到自己思緒之中:?
可惡!這種矛盾的感覺是什麼?明明應該毫不猶豫地一刀對着那個言爾玉砍過去,可是……心裡這種感覺是什麼?好不捨……?
該死的!蒼穹,你給我振作起來!不要僅僅因爲……因爲和他……就這麼輕易地敗下陣來,就這麼輕易地饒恕他!?
冢司,對不起。?
很快,十幾名軍醫就來到了蒼穹的臥室,只是他們無法想明白,明明將軍對面住的人是世稱“言璽”公子的醫聖,爲什麼要找他們這羣平庸之輩來替人療傷呢??
“將軍。何不找言公子……”?
“都給我閉嘴!誰再提起那個人,軍法伺候!”?
她冰冷的容顏讓軍醫們都不敢再吭聲。幾個軍醫七手八腳地把冢司放平,開始處理他的傷口。?
這一夜,就在這種忙亂中度過。?
牀上那個因爲失血過多而“昏迷不醒”的男孩,微弱地揚起了嘴角,乖巧地笑了笑。?
……#……#……#……#……#……?
東洋的軍隊基本都已經撤退,唯獨一支特殊的近衛隊還留守在北魏邊關附近。臨時搭起的帳篷上,停kao了幾隻烏鴉。?
這樣的場景有種說不出的詭譎和淒涼。一個穿着日式和服的男人鑽進了帳篷,猛地跪在地上,不肯擡頭起身。?
“涼介,你這是做什麼?”帳篷中有一個用上等檀木製成的座椅。座椅上有一個穿着一襲明黃衣衫的俊美男子,急忙起身去攙扶下跪的人。?
“皇子!您是太子殿下的親哥哥,求您勸勸他,讓他回來吧!今天又收到了烏鴉的密報,太子殿下……”涼介的聲音不覺有些哽咽。?
他侍奉太子這麼多年,一直看着太子長大成人,如今,太子已經不是曾經的那個孩子,一手掌控了東洋的大權。只是,卻有些偏執。?
明黃色衣衫的主人微微嘆了口氣,眼神飄向了帳篷外的藍天。?
“涼介,你看看外面的天,多藍?你知道嗎,東洋太小,盛不下他,也盛不下千千萬萬的子民,所以,他纔會這麼執着地擴軍開戰。”他還依稀記得,皇弟年幼時總是扯着自己的衣襟,問自己爲什麼這麼多的子民要屈居在這麼有限的國土上;問自己爲什麼不去擴展疆域。?
“皇子!即使不要過多的疆土,又能怎樣?涼介只是希望皇子和太子都平安!太子的對手可是那個冷麪無私的將軍和鬼谷的谷主,實在太危險了!我……我也無法認同太子採取那些方法去離間對方的陣營!”?
涼介的雙眼被血絲充斥得通紅。每一次日落時從西方收到歸來的烏鴉身上的音訊,他都會心中痛苦萬分,恍若被凌遲一刀。太子那清秀堅毅的表情就那麼清晰地浮現在他的眼前,他無法容忍任何人用任何方式玷污太子的高貴……?
而太子……居然爲了離間對方,做出那麼大的犧牲!先是僞裝成女人,又是僞裝成被男人用強,然後又是中毒又是重傷……天啊,他怎麼能狠心對自己這麼殘忍??
“涼介,你不懂,他遲早會成爲帝王,會成爲東洋最英明、最神武的天皇!你不懂,爲了他的抱負,他可以不息毀滅掉自己。”?
涼介看着皇子臉上平靜的面容,只好選擇沉默,不再提讓太子回來的事情。?
……#……#……#……#……#……?
第二日正午,十幾個軍醫才稍稍鬆了口氣。從將軍的房中退了出去。幾個上了年紀的老軍醫不尤感慨了幾句:?
“多虧了那個倭寇福大命大,否則受了毒箭又嚴重失血,必定會一命嗚呼啊!”?
另一個軍醫也認同地點了點頭,稍稍用手絹擦了把額頭的冷汗。幸好那個小公子福大命大,不然看將軍緊張的模樣,還不拆了他們這把老骨頭??
爾玉一晚沒睡,靜默地在房中等待着消息。這一次,他也有了猶豫:?
難道真的是我多心??
剛剛軍醫們的對話,他聽得一清二楚。如果說這一切都是白井冢司的計謀,那麼——如果他死了,這一切還有什麼意義?即使能離間他和小穹,又有什麼意義?難道說,真的是他錯怪那個男孩了??
時候已經不早,蒼穹從昨晚到今日的正午,一步也未曾踏出臥室,寸步不離地守在冢司的身邊。說不出爲什麼,這個男孩讓她有種特殊的感情,似乎很難割捨。?
她整整思索了一夜,卻始終想不通自己會這麼珍視這個男孩的原因。?
原本,蒼穹只是把他當作一個柔弱的女子。但是,在蒼穹的心底裡,那種對於柔弱女子的愧疚感,對於玉玲的愧疚感一直沒有消除,所以,她一下子就無法對冢司產生敵意。?
後來,冢司恢復了男人的身份。只是——特別是昨晚,冢司撞到牀柱的時候,有些零零碎碎的片段,似乎緩緩回到了蒼穹的腦海裡。她再一次思忖,究竟爲什麼會覺得冢司很親切:?
曾經,也有誰在自己面前男扮女裝嗎?他……是誰?好親切……?
無論怎麼回憶,也始終無法回憶起記憶深處那個男人的容顏,只是那種淡淡的感覺,讓她無法割捨。甚至讓她癡迷,一下子,就被冢司所吸引。?
正在她沉思之極,房門輕輕被敲響。?
“將軍,您要用餐嗎?”門外的小丫鬟試探性地柔聲詢問。?
她這才恍然回過神,原來,她已經幾乎一天一夜沒有吃過東西!昨日正午過後,就一直因爲要對兩個小鬼行刑而沒有胃口,之後——更沒有時間,也沒有心思去吃!?
“端進來!”肚子一陣咕嚕聲,讓她無法招架!?
【……第十一章?弄巧成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