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素玲聽完這些瞧了我一會兒，又是輕嘆，彷彿真的是在遺憾。
只是遺憾什麼呢？
我按照她當初的意思跟陸懷南離了婚，現在他的事業越來越成功了，也找到了自己的所愛，生活應該步入美滿了纔對。
而我過得也很好，從來沒去主動打攪過他們的生活。
我苦思冥想，也想不出到底她在糾結什麼。
這麼靜默地坐了一會兒，我覺得自己應該要回去了。
既然談不出什麼，留在這裡也是讓彼此尷尬。
只是還沒等我說出要離開的話，秦素玲卻忽而說道：“現在懷南已經很少回老宅來了，以前一個周還會回來一次。”
我一怔。
“之前我跟老陸是覺得你跟懷南不相配，倒不是單純因爲家世，你的性格也太沉悶，我們總覺得懷南跟你在一起不會開心。可是你們離婚之後，我能看的出來，懷南一點也沒高興多少。”
我垂下目光，沒回答。
秦素玲放緩聲音繼續道：“時暖，你對懷南的用心其實我都清楚，也知道你跟他結婚不是爲了貪圖什麼。人啊，有時候就是這麼貪心，明明已經遇到很好的了，卻總以爲接下來還有更好的。三來二去的，最後什麼也沒得到。”
這次我看向她，輕吸一口氣答道：“不是的，我還是有私心的。我從小生活的苦，所以對錢財地位看的很重。當初跟懷南在一起，也是考慮到這一點。如果嫁進陸家，我就再也不用爲了生計發愁，自己可以少奮鬥二十年甚至一輩子。阿姨，您說人有時候很貪心，是，都很貪心。爲了原本不屬於自己的那些東西，擠破頭腦去追尋，到頭來什麼都不剩下也是應該的。”
秦素玲聞言有些怔愣，好像沒想到我竟然會說出這些。
我低低一笑，心想着我說謊話有時候還是挺順的，不會像以前那樣結巴的厲害。
“所以我這樣的人，懷南不喜歡也很正常。離婚之後我得到了一大筆錢，算是實現了之前的願望，我已經很知足了。至於懷南，他會遇到更適合自己的女人，今後的生活也一定會很美滿。”
秦素玲張了張口，剛想說話，她的手機便響了。
接電話的時候我感覺到她的神情有些僵硬，好一會兒才說了句：“你來接我吧。”
收線之後她還跟我說：“再坐些時候吧，待會兒我們就走。”
我點點頭，到了這一步，也說不出自己先走的這種話。
默默喝完杯中已經半涼的咖啡，我聽到對面秦素玲似是無奈地對我說了句：“我平時雖然不是很經常跟人打交道，但是畢竟活了這麼多年了，人情世故還是懂一些。時暖，不用跟我說些違心的話，我的眼睛看的很清楚，誰好，誰壞，即便是說不太清楚，但也能感覺出來。只是懷南看不清楚啊，他最近幾年成功的太快，快到都要忘了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麼。男人就算是外面的事業再成功，回到家也是需要個女人照顧的。”
我覺得眼眶有些隱隱發疼，因爲覺得自己以前努力了那麼久的東西，竟然真的有人會懂。
哪怕這樣的理解來的太遲，卻已然足夠。
“其實你要是能再等幾年就好了，再多幾年，等懷南真正想明白了，也就會收心了。”
我轉頭看向窗外，不由得想起很久之前陸懷南的樣子，那時他整日流連在百花叢裡，公事倒是不耽誤，就是對我不冷不淡，甚至算得上不屑一顧的。
當時我真的很不明白，到底我跟他爲什麼會走到那樣一個地步。
明明結婚時的我們，也跟平常的夫妻一樣，是因爲相愛而結合。
只是這樣的愛，褪色可真快啊。
快到我還沒來得及享受和珍藏，就稍縱即逝，只剩下酸澀和痛苦。
“時間長了，再美好的東西也會變得一文不值。提前看清楚了，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
十幾分鍾後，咖啡館的門被人推開，撞得風鈴叮鈴叮鈴直作響。
我沒想到在這裡竟也能看到陸懷南。
不，應該是想得到的，方纔秦素玲已經在電話裡說了，讓人來接她。
接她的人，是她的兒子，這有什麼可奇怪和驚訝的呢？
陸懷南看到我也是免不了有些意外，只是眼眸稍稍波動之後，他便恢復如常，彷彿我只是個無關痛癢的存在。
那天晚上我對他說的話，到底還是讓他徹底死心了吧。
我們兩個人現在比陌生人好不了多少，我沒覺得不妥，只覺得解脫。
秦素玲看到自己的兒子也是高興的，只是瞥到我又表現的有些尷尬。
這個時候還是我長點眼色，還沒等他們兩個開口，我先站起身說道：“阿姨，我就失禮先走一步了，以後有機會再見。”
秦素玲應了聲，目光卻是看向陸懷南。
不過後者根本沒什麼反應，對我，他沒什麼話可說。
走出咖啡館之後，我想起自己的牛排還沒買，可是也沒那心情去買了。
想到因爲一份牛排而攤上今天這麼個事，也是夠糟心的。
我看了眼時間，中午十二點，回去簡單吃個飯就先睡一覺，這一上午遇到的事真讓我一個頭兩個大。
到路邊打車的時候，也不知道是什麼原因，半天都沒一輛出租車經過，好不容易看見一輛還是載客的。
我被太陽曬得七葷八素，加上早晨中午沒吃飯，眼前就開始發黑冒星光了。
這個時候突然在不遠處停下一輛車，然後又緩緩駛向這邊，停在我的面前。
十幾秒鐘後，車窗的玻璃慢慢落下。
“時暖，這個時間段不好打車，上來吧，我們送你一程。”
秦素玲探頭看向我，神情誠懇，聲音溫和。
我下意識地搖搖頭：“不用了阿姨，我家離這不遠，很快就回去了。”
“別客氣，正好也是順路。”秦素玲竟然有些堅持。
長輩這樣的邀請也不好三番兩次地拒絕，正在爲難的時候，我聽到前面的陸懷南沉聲說了句——
“上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