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完我的話，楊熠並沒有任何的“感動”，相反只是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我，我也任他打量探究。
好久，他才低沉着聲音道：“時暖，何必這麼想不開，這麼做你知道要承擔多大的風險嗎？”
我輕笑着搖搖頭：“當初把錢投給你的時候風險只會比現在更大，我不是也沒怕過。”
“是，是……”楊熠的臉色又難看了些，“可是現在情況不一樣了，我已經有能力不讓你受到傷害……”
“楊熠，不管結果怎麼樣，都是我自己選的。所以由此造成的後果，我也會一力承擔。”
說完這句之後，楊熠終於靜默下來不說話，或許他現在才真正意識到，我已經不是那個任他欺瞞擺佈的傻子了，我做的任何決定，也不會完全由着他的意志來。
我又喝了口咖啡，讓心情也慢慢平復下來。
我在想，方纔我這麼直白地對楊熠說出這些，該不會讓他生出什麼其他的警惕來吧。
霍成澤已經幫我在籌劃股份出讓的事，這麼大的動作，身爲楊氏總裁的楊熠，會不會早已知道。
我將心思隱在垂下的眉睫中，反正話說都說了，我現在能做的，就是不讓楊熠窺探出任何的把柄。他如今就算是懷疑，也只是猜測罷了，總不會有什麼實錘。
霍成澤做事的手段和周到我還是信得過的。
果然，過了會兒，楊熠也不在這個話題上再做辯駁，更沒有咄咄逼人地質問。
他只是舒展了下眉頭，而後放輕放緩聲音，換上了跟很久以前那般善良平和的神情道：“時暖，你說，我們現在怎麼就變成這幅模樣了呢？”
我聞言沒有立刻回答，只將咖啡杯放下，轉頭看向窗外。
天色已經慢慢黑了下來，夜幕逼近，讓人的心也跟着有些沉重。
楊熠的問題其實也困擾了我很長時間。
很多次我都在想，是不是我做錯了什麼，才讓我們彼此到了這般地步。
可是每次想過之後，我都得出答案，我大概是沒做錯，而楊熠呢，他也沒做錯。
事情發展到現在，無非就是因爲他想要的太多，而我沒辦法給他更多。
我就算是把全部的身家家財拿出來，也滿足不了楊熠的所有慾望，所以他只能靠着自己的手段去守護自己想要的一切，守住他祖父留下來的楊氏，還要防禦着楊崇山的虎視眈眈。
如此的話，犧牲掉我一個人，換得一個公司，任誰都能做出正確的權衡度量。
於是我低聲回答：“大概是因爲緣分吧，有時候做朋友需要緣分，緣分盡了，友情自然也就到了盡頭。”
楊熠這回對我的話也表示認同：“如果我們還在英國，應該還是最好的朋友。”
我輕輕應了聲，而我也不會告訴他，在當初，我對他其實還保留着其他的心思。
那時我在想，如果最後楊熠沒有遇到喜歡的女孩子，我也沒有遇到動心的男人，那我們就一塊過下去也挺好。
他做的菜我很喜歡吃，我可以把房子收拾得乾乾淨淨，就算是沒有太多的愛情因素支撐，彼此的生活應該也會不錯。
可是這一切的景象在回到南城之後戛然而止。
他找回了自己的位置，我呢，失去了一個很重要的朋友，還有一直努力達成的平靜生活。
我閉了閉眼睛，心裡是比誰都清楚，都過去了，都改變了，所謂追憶，也只是把刺倒紮在心上，徒增遺憾和疼痛罷了。
輕輕吸了口氣之後，我拿起自己的包，準備離開：“這杯咖啡就讓你請我吧，說來你也算是欠了我一個挺大的人情，這頓就當做償還了。以後……以後的事情，都再另說。”
楊熠聞言擡頭看向我，眼中已經沒了任何的情緒，連方纔偶然閃現的溫情也不復存在。
“所以，你是鐵了心不把股份轉讓給我。”
“對，這一次，我想爲自己考慮一回。楊熠，誰也不是聖人，對不對？”
……
走出咖啡館之後，我有些失神地向馬路邊走去，想打輛車回家。
剛纔我說的對，誰也不是聖人，我更不是，所以沒辦法對發生的這一切無動於衷，哪怕話已經說出來，心情卻還是忍不住有些低落。
只是剛走了幾步，包裡的手機突然響了一下，我拿出來一看，竟然是肖若晴。
想來我也有好幾天沒見到她了，前陣子公司裡都傳她要辭職，也不知道現在的情況怎麼樣。
雖然不知道她爲什麼給我打電話，不過我還是連忙接通。
肖若晴的聲音是揚着的，聽起來心情很是不錯，不過身處的環境好像有些嘈雜。
“喂。”我先試着應了聲。
肖若晴只在那邊笑着，似乎並沒有聽到我的話，我只好又提高聲音叫了她一聲。
之後我才聽到一句：“……你來不來玩啊？出來嘛……”
這下我也意識到，她這大概是喝酒了，甚至都醉了，連給誰打的電話都不知道。
接着我問：“你現在在哪啊？”
“在哪……啊，在城西酒吧，離你家不遠的，你快點過來！”她的語氣變得稍稍急躁了些。
我有些無奈，也有些頭疼，也不知道該不該答應。明知道她可能是認錯了人，而我跟她也不過是幾面之緣，交情也算不上好。
可是畢竟是一個女孩子在酒吧那種地方，我略略思索了一下之後，還是答應下來：“好好，那我馬上過去。你先別喝酒了，找個地方等着我。”
“嗯，那我等着你……我就知道，你還是最愛我的……”
掛斷電話之後我便攔了輛出租車，目的地自然不是我家，司機師傅徑直向城西的方向開去。
到達之後，我付了車錢下車，而後還站在門口猶豫了一會兒。
不過很快我也拋去了所有的顧慮，反正這種地方又不是沒來過，甚至更兇險的事情我都遇到過，沒什麼可怕的。
這麼想了一通之後，我深呼吸一口氣，終究還是擡步邁了進去。
只是我怎麼能想得到，在這個地方，我不僅遇到了自己不喜歡的事，還遇到了不甚歡喜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