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爾丹點點頭:“唐世言,你可要好好對嫣兒,嫣兒是我阿那最高貴的公主,容不得半點委屈,你要知道。”
唐世言望一眼容嫣非,只見容嫣非的眼光亦在沅心身上,不能移開,他拉緊容嫣非的手,笑着說:“那是一定,此不需王吩咐,唐某亦會。”
沅心盈盈起身,朝着容爾丹微微施禮:“那麼,沅心便先告退了,王與公主定然有許多體己話要說。”
容爾丹點點頭,容嫣非是他最愛的女兒,一朝遠嫁大沅,確實許多不捨,一向冷眉厲目的容爾丹,亦不禁流露幾許哀傷。
容嫣非見了,心中一動,她走上前:“父王……”
她不知,父王是否真心爲她一人而放棄了這場戰爭,選擇相信大沅,相信李昭南,相信唐世言。
可父女情深,血濃於水,父王這般眼神,亦令她心裡酸酸的。
沅心途徑唐世言身邊細眉一挑:“你該怎樣回報我?”
唐世言一怔,見容嫣非與容爾丹父女相望,容嫣非投在容爾丹懷裡戀戀不捨,他亦隨着沅心走出大帳,叫住她:“姑娘,唐某可不記得應下過姑娘什麼?姑娘自作主張,是否過於自以爲是了?”
沅心停住腳步,回眸笑道:“是嗎?那我們走着瞧咯,到時候不要來求我!”
說着,裙衫微揚,轉身而去,唐世言卻不免心頭一凜。
這個女子,太深了,便連容爾丹的決定都可左右?
是她的話,還是那道聖諭?還是雙管齊下,他不確定,他唯一確定的是……這名女子,絕非等閒之輩!
成功了,可代價是什麼?因爲這名女子,忽而更加撲朔迷離!
………………
唐世言一直等在大帳外,容嫣非淚眼盈盈走出大帳,夜幕將至,風更寒冷,唐世言走過去,輕輕搭住她的肩,柔聲安慰:“我又不會在朝爲官,隨時可以陪你回阿那看你父王。”
容嫣非點頭,當父王撫着她的發時,小時候的種種便浮現在眼前,因母親難產而死,父親方從小對她特別珍愛,給予她一切他所能給她的,這一次,雖然自己去意堅決,可當真事情便在眼前,亦是不小的傷悲。
容嫣非拭去淚水,卻亦如唐世言,疑竇重重,她舉眸看向他:“那聖諭上到底寫了什麼?你我什麼時候變得這樣老實了?陛下說不準看,便果真沒看?”
唐世言搖頭笑道:“是他太瞭解你我,心知只要他那樣說了,咱們兩個就不會看,才這樣放心,說到底還是被他算計了!”
二人徐步而行,夜色漫漫,寒風入骨,唐世言將容嫣非攬在身邊,緊貼的溫度,消融絲絲冰寒。
“嫣兒,有一事,不知你可能辦到?”唐世言猶豫許久,終是緩緩開口,夜色瀰漫,天宇穹窿闊遠無邊。
唐世言的臉在夜色下顯得凝重,容嫣非卻揚眉一笑:“可是要我去偷看聖諭?”
唐世言微怔,隨即眉宇揚笑:“果然聰敏,正是,你可有法子嗎?”
容嫣非略微思量,父王於自己確實不曾有太過戒備,而阿那兵士,自亦不會阻攔她的行爲,只是若要偷看聖諭卻依然不能光明正大,偷看,卻不知時機是否允許。
唐世言亦知此事難爲於她,可如今,他心裡糾纏的疑問已經繃緊到極度,他明白,他若去問沅心,沅心定會告知他,可條件,便是帶她回大沅皇城!
這個女人神神秘秘、居心叵測,他可不願去求她。
容嫣非終是道:“我試試看。”
……………………
其實不止唐世言,容嫣非亦是滿腹疑惑,她亦對李昭南的聖諭充滿不解,爲何父王一看,便變了臉色?爲何會如此之快的決定答允他們的婚事?
月高懸,星天爛漫。
瀛水河畔星色更寒,陰霾的天色籠罩幾裡營地,彷彿蘊息着某種即將爆發的風潮,暗暗涌動的天雲,在夜色裡,不甚鮮明,一片漆黑的靜謐。
此時,容爾丹正於大帳與阿那衆臣商討下一步對策,自然也將告知唐世言與容嫣非婚事。
容嫣非趁機來到寢帳,她記得,那聖諭該是在寢帳之中遞給容爾丹,怕他該是沒有拿去。
這種事,該是秘而不宣的,否則,怎會婚訊告知天下,卻並不告知緣由的?
容嫣非端了安神湯,守衛自然沒有阻攔她。
她將湯水放在桌案上,大帳之內燭火高燒,暖熱的炭火盆子發出刺啦的響動聲。
她小心翻看着父王的書案,父王書案上書冊並無許多,一角錦色映入眼簾,容嫣非一喜,連忙輕輕挪開上面的書冊,將那一道聖諭展開來。
她眸水動盪,一行行看去,卻疑心自己定看錯了什麼,那一字一句,含混不已,卻分分明明的寫着——
唐世言,慶和七年,生於大沅欒陽,父,唐敬東!君且三思後行!
只是這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容嫣非凝眉不解,卻心裡莫名跳動不止,這顯然是說得唐世言的身世,可是,唐世言的身世,他自己竟是不知道的嗎?就算不知,這樣簡單的幾個字,又包含了怎樣的含義?爲何,父王會驚嚇至此?
不論如何,此地不宜久留。
她立時將聖諭放好,迅速走出大帳。
唐世言徘徊在自己帳中,燭火燒了大半,見容嫣非邁進帳子,連忙上前道:“怎樣?”
容嫣非微微凝眉,望着唐世言急切的臉,她目光裡的猶疑更加深了唐世言的驚詫,容嫣非從來爽直的性格,此時此刻,卻這般猶豫,不禁令他怔忪。
他忽而鄭重說:“嫣兒,不要瞞着我。”
他莫名的心裡動盪,多年犀利敏銳的直覺告訴他,這一切……與他有關!
容嫣非緩步走到燭臺邊,拿起銀亮剪刀,輕輕剪去燭色殘光。
她輕聲問:“唐世言,你的父母……”
她沒有問下去,她忽然發現,她問不出口。
唐世言驟然凝眉,父母?這一切與他父母有關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