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殿之中，芷蘅容顏慘白，適才的一句句一聲聲，她顯然都聽在耳中。
李昭南一步步走近她，目光深深：“芷蘅……不要難過，這一切都不是你的錯，是有人在害我們。”
芷蘅脣角巍巍顫動，眸中水霧悽迷。這一切，真的與她無關嗎？真的嗎？如今她自己都要這樣懷疑。
月白綾絲裙靜靜垂着，她宛如一尊美麗的琉璃美人樽，婀娜風流的身姿，玉美如仙，卻好像一碰就碎，那樣脆弱。
“芷蘅……”李昭南眉心越發緊皺，雙手扣住芷蘅的肩，芷蘅卻敏感的向後退去，她淚光中，竟有驚惶的失措，“不……不要碰我……”
李昭南一愣，心驟然疼痛。
芷蘅顫顫的眸光水淋淋的：“我想自己靜一靜。”
她轉身而去，李昭南想要跟上她，可是……卻發現無法拒絕她這一句的請求……
一切，怎麼會變成這樣？
李昭南牙關緊咬，我一定要找出根源！一定……要他十倍償還！
他正要轉身，身後傳來內侍倉皇的聲音：“陛下，阿那使送了這封信來，一刻不停的便走了。”
阿那？！李昭南幾乎忘記了，還有阿那的危機！
他連忙接過信展開看了，心，頓時一沉！
臉色更有如鐵一樣冰冷！
“容嫣非、唐世言於阿那行刺被擒，今望大沅皇帝以三座城池、錦帛萬匹、金銀萬兩恕命！”
簡短的兩行字，沒有刻意的諷刺、沒有過多的鋪陳，直入主題，亦直入人心，李昭南頓時感到從沒有過的沉重……那種內憂外患的沉重……
………………
阿那的秋更加冷瑟些。
唐世言與容爾丹、扎爾還有容嫣非被共同關在山囚之中。
容爾丹看着女兒一臉愁楚，嘆息道：“嫣兒，你不該回來。”
“父王，我怎麼能不回來？幸好我回來了。”容嫣非依在容爾丹身邊，“父王，若我早知道阿那鉅變，一定早就……”
“你真的不該回來，容克凡等的就是你回來，如今他毫不避諱的將我們關押在一起，不擔心我們會逃走，便是有十足的把握要挾大沅。”容爾丹嘆息連連，“更何況，你回來還平白搭上了你和唐世言的命，我的苦心也白白費了，更坐實了我通敵的罪名，阿那族人要如何看待父王？”
“父王，這些虛名便那般重要嗎？若我們此次能出去，便一起回大沅去。”容嫣非女兒心中，自然沒有那麼多的江山與天下之道。
容爾丹不再言語，唐世言走過來道：“嫣兒，這便是陛下爲什麼沒有告訴你的原因，很多時候，男人和女人在乎的不一樣……陛下便是知道父王的顧慮，才顧慮了他的顧慮，否則，出兵救援阿那，於大沅並無損，他不會見死不救。”
“嫣兒，想必容克凡已經將書信遞到了大沅，這一次……怕是要令大沅皇帝陷入被動了。”容爾丹不想連累別人，更不想背上千古罪人的罵名，可事情卻似乎已經失去了控制。
容嫣非道：“沒錯，我不懂你們男人在乎的什麼千秋萬世，我只在乎我的父親，這樣倒是也好，陛下便派兵阿那好了，我只在乎父王你……平安。”
“嫣兒。”唐世言搖搖頭，“如今只怕沒有那麼簡單。”
唐世言看向沉默不語的扎爾將軍，想必扎爾心裡擔心的是他的女兒蘭依：“嫣兒，我們可以不顧性命，可是……蘭依呢？蘭依還在容克凡手上，我們不能連累她。”
扎爾看唐世言一眼：“蘭依亦絕不是貪生怕死的女子，我只是擔心容克凡會折磨她……”
“扎爾將軍，我們絕不會不顧蘭依姑娘的，其實……我們亦是自身難保，若容克凡用我與嫣兒性命威脅陛下……我也許……”唐世言沒有說完，只是凝眉望向了山囚外暗淡的天……
容嫣非緩緩站起身，不可思議的看着他的背影，她太瞭解他，也太瞭解他與李昭南之間的兄弟情義，她顫聲道：“你也許怎樣？”
唐世言回頭，容嫣非淚眼盈盈：“你會選擇……死嗎？”
唐世言沒有答話，只是默默低下頭，容嫣非淚水流下來：“你怎麼可以……這樣自私？爲什麼從來都是你在爲他着想？爲什麼……爲什麼你從來不爲我想一想……”
“嫣兒！”唐世言輕輕嘆息，“我亦可以爲你而死，你是知道的！”
“可你卻不肯爲我活着！”容嫣非失聲道，她從來沒有覺得這樣無力過，在這樣的境遇下，她只想……他們都能活着，都能平安……什麼家國什麼天下？什麼千秋萬世，什麼聲明什麼情義，什麼兄弟皇帝，都比不上平平安安。
唐世言身子一震，不可否認，容嫣非的話亦震動了他。
不錯！爲一個人死需要勇氣，但爲一個人活着……也許需要的是更大的勇氣！
他看着容嫣非，竟……無言以對！
……………………
大沅，灤陽城，皇城內外依然擠滿了人。
已不僅僅有受災的百姓，還有不少血氣方剛的青年才子，官宦世家，甚至王公貴族。人潮之衆，唾罵之勝，聞所未聞。
芷蘅默默的登上樓觀，默默的看着這一切，聽着這一切，“處死皇后”“懇請陛下處死妖孽”的聲音此起彼伏。
而這一切，都是由我而起？
秋風襲來，寒意滿襟，刺骨冰涼。
百官紛紛辭官，李昭南壓着摺子不批，可是人心離散已是遲早，也許……是該結束這一切的時候了……
芷蘅閉目，轉身下了樓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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