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二十四日，元宵佳節。
火樹銀花，月圓向吉。
一大早，北電宿舍裡，揚紫正對着鏡子細細梳妝。
室友何苗瞥了眼鏡中描眉的揚紫，好奇問道：“紫妹，這是要出門？”
揚紫頭也沒擡，輕聲應道：“嗯，一會兒去公司，經紀人找我，正好也有些事要處理。”
夏晴在一旁聽着，滿臉羨慕地猜測：“肯定是給你排資源啦。最近騰達文化開了那麼多戲，好角色肯定少不了你的份。”
何苗愁眉苦臉地嘆了口氣：“我投了那麼多劇組的簡歷，怎麼連個迴應都沒有？也太慘了吧。”
夏晴聳聳肩，無奈附和：“我也一樣。看來還是得籤經紀公司，想單槍匹馬闖娛樂圈，怕是永無出頭之日。”
今年是北電2010級學生的大三下學期，學校課程漸少，大家陸續走出校園，向影視公司、劇組投遞簡歷，正式踏入娛樂圈的門檻。
可真接觸了才發現，好角色哪有那麼容易到手？娛樂圈的殘酷，正一點點在他們面前鋪開。
揚紫聽着室友們的話，只是淡淡一笑。
她沒在宿舍說過，騰達文化已經選定她做電影《同桌的你》的女一號。事情沒徹底敲定前，不會透露半個字。
早年《家有兒女》被搶角的經歷，讓她看清了圈裡的爾虞我詐，沒百分百把角色攥在手裡，還是低調爲好，免得招來不必要的麻煩。
正想着，桌上的手機突然震動起來。
揚紫擡眼一看，是章一山發來的微信：“楊同學，今天元宵，中午請你吃飯。”
臉上掠過一絲異樣，指尖在屏幕上敲擊：“不了，我今天要去公司。你多陪陪白雪吧。”
“白雪去劇組拍戲了，不在學校。”
章一山秒回，“你要去公司的話，我開車送你？對了，能不能帶我去騰達文化參觀下？感受感受圈內巨頭的氛圍。”
揚紫幾不可察地搖了搖頭，再次拒絕：“不用麻煩你了，何鵬會送我去的。”
對面幾乎是立刻回覆：“楊同學，這就沒意思了。何鵬明明不在學校，怎麼送你？你要是嫌我煩就直說，犯不着找藉口搪塞我。”
被章一山直接戳破，揚紫一時語塞，只好妥協：“沒有嫌你煩，就是怕麻煩你。話說在前頭，我去公司是辦事，可沒功夫招待你啊。”
“咱倆誰跟誰啊，說麻煩就見外了。啥也別說了，我在校門口等你。”
揚紫微微蹙眉。
其實這段時間，她一直有意避開章一山，畢竟走得太近，難免讓何鵬和白雪多想。可剛纔拒絕得太刻意，反倒弄巧成拙了。
章一山是童星出道，這些年陸續接拍了不少電視劇。在北平生活，爲了出行方便，買了輛帕薩特代步。
車廂裡，章一山穩穩握着方向盤，和坐在副駕駛的揚紫閒聊：“楊同學，你那部《同桌的你》啥時候開機？”
“下週。”揚紫單手支着下巴，望着窗外穿梭的行人，聲音輕輕的，“電影要去紐約取景，今天去公司，就是把護照交給經紀人，劇組要統一去大使館辦P3演員簽證。”
章一山笑着打趣：“還得去美國取景啊？看來劇組動靜不小，票房肯定大爆。”
揚紫轉過頭，關切地問：“別光說我，你呢？年後有接戲嗎？”
“就我這名氣，還愁沒戲拍？”章一山揚了揚眉，語氣得意，“接了部戰爭輕喜劇《大號小兵》，下個月進組。”
笑容雖還掛在臉上，眼底的光卻黯淡幾分。
其實這些年，始終沒能擺脫“劉星”的童星標籤，轉型之路步履維艱，市場並不看好他，好資源更是輪不到。
兩人閒聊間，車子已經到了中奧大廈。章一山停好車，跟着揚紫上了電梯，來到騰達文化。
今天是元宵，又是週末，公司裡沒什麼人，只有幾個值班人員守着。
揚紫正給章一山介紹公司情況，迎面撞見了經紀人兼藝人總監的葛貿亮。
趕緊上前打招呼：“葛總！”
“揚紫來了。”葛貿亮應了一聲，目光落在一旁男子身上，覺得有些眼熟。
章一山落落大方地主動開口：“葛總您好，我是章一山。”
一聽名字，葛貿亮立刻想了起來，這不就是《家有兒女》裡的劉星嘛！
揚紫連忙解釋：“葛總，一山是我的老朋友，帶他來公司參觀一下。”
葛貿亮點點頭，語氣溫和：“今天休息，招待不週了。一山你先坐會兒，我和揚紫談點事，很快就好。”
“您忙！”章一山應道。
客套幾句後，葛貿亮帶着揚紫進了辦公室。
“護照準備好了嗎？”
揚紫趕緊從包裡拿出護照遞過去。
葛貿亮接過，和劇組其他人的護照放在一起，才緩緩開口：
“劉總一向不主張拔苗助長，所以之前公司沒安排你進組，就是想讓你先以學業爲主，好好磨練演技。”
“我明白劉總的苦心。”
葛貿亮輕輕頷首：“公司其他幾位藝人都已是一線，事業穩定，不用我多操心。接下來兩三年，我的主要工作之一，就是把你捧上一線。”
“以後還要麻煩您多指點。”揚紫誠懇地說。
“你是童星出道，國民度不低，只要能出一兩部爆劇，事業很快就能起來。”葛貿亮頓了頓，又特意提點，“《同桌的你》這部戲，你一定要用心演。
導演郭凡雖然之前名氣不大，但才華橫溢，劉總特別欣賞他。而且郭導已經和公司簽了長約，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揚紫神色一正，瞬間明白了，上一個和騰達文化籤長約的導演，正是那位“十億大導”馬鑫。
看來郭凡得到了公司的重點栽培，將來必定聲名鵲起。能和這樣的導演處好關係，對自己的事業無疑是巨大的助力。當即鄭重回應：“我明白！您放心，我在劇組一定好好聽從郭導安排。”
葛貿亮滿意地點點頭。他就喜歡和這種通透、懂分寸的藝人打交道，年紀輕輕就有這份心思，將來在圈子裡肯定能走得遠。
“你和董事長夫人關係怎麼樣？”
揚紫聞言一愣，一時不知該如何作答。
沉吟片刻，如實回道：“我和師師姐關係還不錯，之前一起參加過《花少》，之後也一直有聯繫。”
“難怪。”葛貿亮恍然點頭，隨即從辦公桌拿起一冊文件遞過去，“這是電視劇《戰星城》的劇本。
這是部戰爭正劇，總投資6500萬，由夫人工作室主投承製，騰達文化和山影集團跟投。夫人欽點了你當女一號，恭喜。”
揚紫瞬間眸光驟亮，心頭涌上一陣狂喜，正劇女一號，這可是實打實的頂級資源。
“《戰星城》還在籌備，等你拍完《同桌的你》，差不多就能開機，正好無縫銜接進組。”葛貿亮補充道。
“謝謝葛總！”揚紫難掩激動。
葛貿亮卻搖了搖頭：“這不是我的功勞。你既然和夫人有這層交情，好好維繫下去。混娛樂圈，有個實力強大的靠山，比什麼都管用。”
“嗯！”揚紫點頭應着，心裡已經在盤算該怎麼向劉師師道謝。對方竟能特意想到自己，實在出乎她的意料。
“今天喊你過來，主要就是說這些事。”葛貿亮繼續道，“你現在咖位還不夠，時尚資源暫時輪不上，但合適的品牌代言我會幫你留意。你朋友還在外面等着，我就不多留你了。”
“謝謝葛總。”揚紫連連道謝，起身正要走，心裡忽然閃過一個念頭，腳步頓住，臉上露出幾分猶豫。
葛貿亮見她站在原地神色變幻，便問道：“還有事？”
揚紫糾結片刻，還是開口：“葛總，您覺得……我朋友章一山，有沒有可能簽到騰達文化或者奧飛娛樂？”
“騰達文化就別想了，公司不會再籤新人。”葛貿亮直接否決，稍作沉吟又坦言，“楊總那邊簽下他的概率也不大。”
揚紫面露惋惜，忍不住爲好友爭取：“葛總，一山演技其實挺好的，國民度也不低。”
葛貿亮客觀分析道：“現在影視市場主流審美偏向俊朗帥氣的類型，章一山瘦削精幹、帶點痞氣的外形，和傳統偶像劇男主不太搭。
以他的條件，估計只能接些邊緣角色或反派，主流好資源會很有限。”
“確實是這樣……”揚紫輕嘆一聲。好友表面上不說，可遇到的困境，她又怎麼會看不出來。
“他在偶像劇浪潮裡肯定受限，但這種獨特的氣質，或許可以試試警匪、懸疑這類題材，說不定能殺出一條路。至於奧飛肯不肯籤他，我就幫不上忙了。”
揚紫默默記下經紀人的建議，心裡暗歎，葛貿亮果然是專業人士，只憑一面之緣，就精準給章一山找準了定位。
二十五日清晨，陽光透過玻璃窗灑進騰達科技大廈七層的會議室。
頭條視頻中層及以上管理人員齊聚於此，一場重要的大會即將開始。
總裁周鵑端坐於會議室主位，左右兩側分別坐着副總裁葉遠和陳明宇。
手持一份文件，清了清嗓子，朗聲宣佈：“……經研究決定，任命趙景升同志爲頭條視頻網副總裁，負責動漫動畫產業發展。”
任命宣讀完畢，會議室裡響起熱烈的掌聲。
坐在左側葉遠身旁的一位中年男子應聲起立，正是趙景升，此刻神采飛揚，面帶微笑向在場衆人點頭致意。
周鵑的目光落在新任副總裁身上，語重心長地囑咐道：
“趙總，希望你能憑藉在天工特效時積累的豐富動漫製作經驗，助力頭條視頻開闢動漫動畫板塊，不辜負董事長期望。”
趙景升立刻表態：“請周總和各位同仁放心，我定當竭盡全力，不負所托。”
周鵑輕輕頷首，隨即目光掃過全體參會人員，語氣變得沉重起來：
“同志們，目前整個長視頻行業的形勢非常嚴峻，2013年對頭條視頻而言，是至關重要的一年！
從2011年開始，影視劇版權價格急速飆升，熱播劇版權甚至漲了上千倍，這直接導致內容成本一路攀升。
樂視、優酷、愛奇藝等同業，如今都處於虧損狀態。
2012年，頭條視頻雖然實現了盈利，但大家要清楚，這份盈利是靠體育板塊爲平臺輸血。
而且像NBA等鉅額版權成本，在公司拆分時由集團承擔了。若是把體育版權成本算進來，頭條視頻同樣是虧本的。”
聽到這裡，在場衆人神色均變得凝重。今年起，頭條視頻成爲子公司獨立運營，顯然不會再像往年那樣輕鬆了。
給管理層敲過警鐘後，周鵑繼續說道：“從去年下半年開始，公司已經採取了一系列降本增效的措施。
短期目標是用自制內容替換版權採購，利用技術優化寬帶，嚴格控制運營成本。
中期目標是進一步優化會員分層與增值服務，同時藉助集團大數據推薦算法精準投放廣告，提高廣告品效。
長期目標是建立生態體系，將頭條視頻從單純的‘內容播放器’轉型爲‘IP運營平臺’。”
說到這裡，周鵑頓了頓，話鋒一轉：“但要實現這些目標，困難重重。競爭對手不會坐視我們發展壯大。
優酷、樂視、愛奇藝三大平臺，在戰略上選擇‘燒錢換份額’，將規模置於盈利之上，這會嚴重製約頭條視頻的改革進程。”
在場衆人臉上都露出無奈之色。
頭條視頻作爲行業第一，版權庫實力雄厚，從前年起就積極推進會員收費模式。雖然初期會員付費規模不大，但終究跨出了關鍵一步。
可無奈同業拖後腿，爲了搶奪用戶，他們依舊採用免費策略，行業第二的優酷，其付費會員佔比至今仍不足5％。
周鵑深吸一口氣，語氣堅定：“公司的發展不能停滯，用戶的增長不能放緩。
爲了有效避開影視板塊的紅海，公司決定開闢動漫動畫板塊，這也是趙總未來負責的主要工作。”
話音剛落，便將目光投向趙景升：“趙總，你也來說兩句，把未來的工作思路和大夥講講，有什麼需求也一併提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