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時宇尖叫着從榻上躍起,渾身的虛汗浸透衣衫。
“呼哧!呼哧!”驚魂未定的他用力按着心口,冷汗順着額眉漱漱而下,胸膛脊背也是無數寒流四漫,忽而一陣夜風拂過更覺冷膩。1
“嚇死我了!居然做噩夢!這破書淨是些怪力亂神的東西!弄得連做夢都這麼嚇人!”時宇好不容易平復下激盪的心情,疲軟至極地再次仰身躺下。2
方纔夢中的一切歷歷在目,落在牀上的籍策,也被他的汗水濡染半潮。
就在時宇氣息難平之時,清脆的聲音伴隨着輕快的腳步在門外響起,“時宇!時宇!吃飯啦!”
虛掩的門扇“嘭”地被人撞開,一襲綠衫裹挾着淡淡清香閃進了時宇的房間,香噴噴的飯菜眨眼擺滿了方桌,熱氣四溢勾動着時宇轆轆飢腸。
大半日的噩夢連連,消耗了不少精力,時宇此時確實餓得厲害。
“我今日都看你好幾次了,怎麼讀書還能讀睡着?想你研習辛苦,就沒叫醒你。
不過你也要自己上心啊,大師雖不責罵,可你始終毫無進境,怎麼對得起大師的精心栽培!”
清溪一邊操備着飯菜,一邊對着時宇絮絮叨叨說個不停。
“知道啦!知道啦!”一聽到這些,時宇的食慾頓時大減,琳琅誘人的飯菜變得不再那麼有吸引力,目光也開始變得僵直,定定地看在蒸騰煙氣之上,思緒異常遲緩。
“清溪姐,你說,我是習武修行的料嗎?看書能睡過去,這還是頭一遭!”1
“我哪兒知道!大師說你要學,你就學,不然你這神童天天就會“之乎者也”掉書包,沒有一點陽剛之氣。”清溪爽利答道。
“唉!什麼神童啊!這些修行籍策,我倒背如流又有什麼用?元力也好,體竅也罷,一概感受不到。
清溪姐,你說,我跟大師求求情,求他還是讓我去念詩詞歌賦,治國策略怎麼樣?”
清溪轉身正對時宇,臉色嚴肅起來,“你不要總想着大師這是無謂之舉,既然讓你練,你就好好練,不然就算你將來成年入朝,一身病泱泱的,還怎麼治國?還怎麼理政?”
“哦!”時宇一見清溪臉冷,不自覺地縮了縮脖子,趕緊拿起碗筷扒拉飯菜,腦海裡卻總是不由自主地浮現起坐在學堂,搖頭晃腦朗讀詩書的快樂時光。
“時宇!你想什麼呢?”看到時宇獨自吃飯都能笑出聲,清溪就知他又在胡思亂想,忍不住輕斥一聲。
時宇一驚,趕忙幾口扒完菜飯,一溜煙跑出了門,遠遠拋回幾句話:“清溪姐,我練功去了!月色正濃,正是踢腿打拳的好時辰!”
“切!肯定又是跑去看閒書,這麼聰明的腦子,怎麼就學不進修行功法呢?”搖搖頭,清溪收拾起殘餘碗筷,慢步輕搖走出了房門。
果不其然,時宇又坐在這幾日藏身的大青石上,津津有味地看着自己夾私帶出的詩賦,大師所給的修行功法,早被他墊在屁股下,隔去冰涼石性。
不知不覺已至夜深,時宇讀累詩賦又不願回房被清溪嘮叨,枕着雙掌舒舒服服地躺在石上沉沉睡去,壓在臀下的功法被他幾個碾轉蹭到了地上,沾滿浮土泥塵。
慈愛的父母,博學的大師,溫和的清池,嚴厲的清溪,一個個身影出現在時宇夢境,件件往事走馬燈一般閃來閃去。
最終,他彷彿又看到了自己與父母相別入京的那一日,稚嫩的小臉上慢慢沁出帶淚笑容。
不知何時,帝先大師突然站在了時宇面前,看他惹人憐愛的模樣眉頭稍稍一皺,隨即雙目緊閉彷彿陷入了夢寐,銀髮銀鬚在月光的映照下頗爲耀眼。
稍傾,大師身側如同鬼魅般緩緩凝出一人,正是皇帝虞無病。兩人並肩而立,默默地看着時宇。
酣夢正甜的時宇陡然一驚,“忽”的一下猛然坐起驚慌四望,周遭什麼都沒有,只有他粗長的呼吸聲反覆響起。1
“不能偷懶了,總覺得有人盯着我,連睡覺都不踏實。”時宇自言自語道,急忙翻下大石撿起書冊,匆匆跑回屋內。
時日轉瞬即過,時宇翻看武法之書,完全是兩眼迷迷,頭腦昏昏。
學文一日千里的爽利勁兒一點都沒,看着字字清晰,句句認得,可連起來是個什麼意思,就如墜雲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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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本書說要搬石舉臼,煅體如鐵;那本書說靜心凝神,體會內息;再看一本又成了融物入體,借物御力。
本本不同,冊冊有異,更兼無數他連懂也不懂的措辭。
待到實練,時宇今天推着園中大石翻滾,明日呆坐一天不停打盹,後日又拿着小刀胡亂劃拉,惹得常伴他的清池偷笑不已。
時宇自己也很鬱悶,這樣下去什麼時候能學得武技術法的皮毛啊!更別說掌握精髓了。
終有一日,泄氣皮球一樣的時宇,躺在牀上,散亂的武法書冊扔在一旁,兩眼怔怔地看着房頂,沮喪感一波波襲來。
從小至今,自己從沒有這麼挫敗過,神童的光環讓他覺得自己學什麼都勢如破竹,一日千里。
哪知文與武,簡直是隔絕萬里的兩個天地,自己怎麼也無法架起一道橋樑,讓學文習武知行相通。
帝先大師那邊,清池也在抱怨:“大師,這樣不行!時宇根本感受不到武法之意,這些日子就是虛度浪費。
沒有師長引導,根本不可能瞭解真要,他就是習文,開始也得有師長說文解字,闡句釋理,不是光教個認字就得的啊!”
清池這數十日的相伴,將時宇的辛苦看在眼裡,記在心中,今日終於忍不住替他向帝先大師訴起苦來。
帝先大師苦笑道:“我又何嘗不知這個道理,虞神宮立下這個規矩,就是想明瞭,時宇是不是真虞童。機會給了他,剩下的只能等。”
“大師,幫一把又如何?現在我倒覺得虞無病做得對,管他什麼未知不未知的,給他一下子,直接激發時宇體內經脈,再看後續如何。”一旁的清溪也插嘴進來,耐心不佳的她,也想走捷徑。
帝先大師急忙連連擺手,不住說道:“不可不可,有些事情做了,後果難料。1
虞無病那邊,清池你再去提點一下,讓他再找得再用心些。
至於時宇先讓他回學堂,邊學文邊悟武,一切就隨緣吧。”
“不是說學不成,讓他去燒丹爐嗎?回學堂幹嘛,也別浪費時間,乾脆讓我姐妹帶他回去,好好調教,做個丹童也好。”清溪小嘴一撇,非常不滿大師的決定。
“此事再說,這不是還不知能否覺醒嘛!而且他還太小,燒丹爐也不成,過幾年或找到真虞童再說。”帝先大師無奈答道。
清池、清溪相互一望只得應下,心知時宇的未來已然改向。本是坦蕩輝煌的仕途一路,卻因這習武插曲,和虞神宮有了千絲萬縷的糾葛。
這對時宇是好是壞,誰也說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