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瑜真兩回小產,目前難懷身孕,是以她纔想收養一個孩子,最近都有這個打算,恰逢雲舒出事,瞧這孩子可憐,她便想着抱來先養着。”
傅恆據理力爭,極力想幫瑜真爭取這個機會,太夫人的確是想要孫子,可這不是富察家族的血脈,要之何用?
兩人各執己見,眼看着又要鬧得不愉快,傅文趕緊從中調和,想出折中之法,一人退一步,太夫人同意讓他們收養雲舒的孩子,條件是他們要搬回祖宅來住。
左右只是一個孩子,養就養罷!只要他們肯回來就好,太夫人倒是應了,就看傅恆肯不肯妥協。
明擺着的威脅,傅恆當下沒回話,說要考慮,先行離開,回到瑜瑾苑跟瑜真講明,看她意下如何。
就猜太夫人不會輕易答應,應也是有要求的,罷了,她老人家都妥協了,只盼着傅恆能回祖宅,她也不好一直住外面,害得傅恆被人說道不孝,藉着這個臺階,各退一步,迴歸也好。
爲了能名正言順的撫養這個孩子,瑜真決定隨傅恆搬回富察府。太夫人雖然不喜歡雲舒的兒子,但好歹對外宣稱這是傅恆的庶長子,也就象徵性的擺了滿月宴。
孩子一直沒名字,還是瑜真提醒,傅恆才爲他定名爲福靈安,寓意聰慧機靈,平安康健。
這個冬月,十分熱鬧,府中喜事連連,東薇生子名奎照,傅謙抱着孩子,內心沒有太大的波動,只覺總算交了差。
沒過幾日,彤芸也誕下一子,薩喇善早已想好了兩個名兒,奈何女兒的名沒用上,“既然是兒子,那就叫恆賓。女兒的名,留着以後再用。”
菱蘿之子恆秀,薩喇善幾乎沒抱過,彤芸生的,纔是他的寶貝,抱得不撒手,連孩子睡着他也想抱,嬤嬤忍不住提醒,
“孩子熟睡後最好將他放下,若然養成抱着睡的習慣可就不好改了呢!”
薩喇善渾不在意,“那就抱着唄!這麼多人,還怕沒人抱我兒子?”
正在坐月子的彤芸實在聽不下去,解釋道:“嬤嬤的意思是,抱着睡對孩子的背不好,躺着纔對孩子有利,你就放下罷!待他醒了再抱。”
他就是在等着,然而恆賓睡得太香甜,“可他一直睡啊!都不怎麼睜眼,小豬一樣!”
嬤嬤笑呵呵道:“小嬰孩都是這般,慢慢長大也就睡得少了。”
自己的兒子,薩喇善真是越瞧越喜歡,不由幻想起他日後的模樣,“看看兒子多像我,長大後必然英俊瀟灑,迷煞多少姑娘家!”
彤芸心道:可別像他父親,浪蕩公子哥兒,那她怕是不得安寧,她只盼着這孩子能夠溫文爾雅,彬彬有禮,待人謙和。
且說傅謙之子奎照滿月宴時,彤芸尚未出小月子,回不了孃家,只有薩喇善過來送賀禮,待恆賓滿月擺宴之際,富察府的人皆去賀喜,場面十分熱鬧。
也虧得瑜真身邊有個福靈安,雖不是親生,到底算個慰藉,如若不然,瞧着她們一個個的誕下子嗣,她恭賀之餘,難免心酸。
福靈安的身世,知者甚少,富察府中也就老四、老七夫婦知情,五夫人她們縱有聽到流言,奈何沒證據,不敢亂嚼舌根,更何況只是個死了生母的庶子,她們並未放在心上,能讓她們關心的,是瑜真是否能懷上身孕。
此事連彤芸都不曉得,瑜真忍了又忍,終是沒跟她明說,越少人知道越好。
即便有了自己的兒子,彤芸也沒有冷落恆秀,依舊視他如親生子,也不曉得菱蘿去了何處,會否想念她的兒子。
冬去春來,乾隆五年的三月間,七夫人佟佳·霄言又誕下一子,名喚明俊,而瑜真的身子尚未復原,月事時常不準,仍舊不能受孕。
七月二十九,乾隆下旨,準雲南總督佟佳·慶復奏請,決定開鑿通川河道。該河道自東川府直通四川瀘州,全長千數百里,工費約需數十萬金。
工費已撥,乾隆又暗命傅恆等人微服私訪,查看這三十萬兩自朝廷撥至雲南時,到總督手中,究竟還能剩下多少。
這慶復乃是七夫人的阿瑪,皇上命傅恆去查訪,七夫人心下不安,還以爲是她的父親犯了何事,特地讓老七去打探,得知皇上的用意,七夫人立即修書一封,讓人送回孃家,再讓她的哥哥寫信知會父親,千萬莫貪這修河款項。
實則慶復爲官尚算清廉,乾隆也不是防他,防的是這一路大小官員貪吃。
得知傅恆要遠赴雲南,瑜真心中微滯,總覺得不自在,今年已是成親第三載,兩人尚未分開過,此去雲南,來回兩趟,再逗留一段時日,如今已是七月底,只怕回來又到冬月去了。
輕撫她臉頰,傅恆笑道:“何故不悅?可是捨不得我?”
自領養福靈安之後,瑜真的心也像位母親般柔軟,時常會與傅恆分享一些有關孩子的趣事,原本傅恆對這孩子無感,可福靈安漸漸長大,日日相伴,他也見證了這孩子會笑,會坐,會爬的可愛模樣,慢慢倒也有了感情,得空便會抱來逗弄,
夫妻兩人的裂痕亦漸漸修復,瑜真只盼着自個兒能懷上一個,這日子便算圓滿了。
縱然心中對他留戀,她也不願說出口,免得影響他的情緒,只淡笑着安撫道:“皇上器重你,纔會委派你去辦差,這是旁人羨慕不來的榮光呢!”
“皇上下旨時,我先是意氣風發的應下,而後又想到要與你分開,實在不捨。”荷花池畔,縱有清香襲人,也難掩絲絲惆悵,傅恆提議道:
“不如你隨我同行罷!雲南那邊兒風景甚好,權當遊玩散心。”
“啊?”瑜真不禁訝然失笑,“你去辦差,我去作甚?豈不讓人笑話?”
口中拒絕,但她的眼神裡難掩嚮往之色,只是礙於規矩纔不敢答應,傅恆瞧得真切,也盼着她能答應,便極力勸說,
“大夫說過,你得放鬆心緒,且不可憂慮過甚,悶在京城,日日面對府中人,你也難以開懷,不若隨我出去走走,那邊山清水秀,人傑地靈,指不定就有了呢!”
“可朝臣會不會議論紛紛?而且額娘也不會同意罷?”若然傅恆是外出上任,帶上家眷尚屬常情,可他這回只是暗訪,她跟去似乎有些不大合乎情理,
“本是爲皇帝辦差,還帶上夫人,萬一再被人蔘一本,說你玩忽職守,那可得不償失。”思及此,瑜真再不猶豫,“罷了,我還是不去了,下回有機會再說。”
她明明有那個心思,都準備應了,卻又突然改了主意,不肯罷休的傅恆替她打消顧慮,“管他們作甚?只要你點頭,那些都不是問題,皆可一一擊破。”
“我還沒想好……”她尚在猶豫,傅恆已拉着她往回走,“不必思索,我來替你決定,你只管讓人收拾行裝,三日後啓程。”
太夫人得知此事,又是不樂意,“你這是去辦皇差,一路還要與各地官員周旋,帶上女眷不方便。”
傅恆早已想好說辭,“額娘放心,此次乃微服暗訪,一路住驛站或客棧,不會驚動各地官府,用不着與他們應酬,瑜真隨行並不妨礙。”
“你已做決定,還跟我商議什麼?”
勸不下他,太夫人不再多管,這個兒子啊!早已不把她的意見放在心上,以往與她說事,那是誠心詢問她的看法,如今與她回稟,不過是將他的決定告知於她罷了!
那就由他去罷,爲一樁小事,再引得母子爭執,忒不划算!萬一他走後,瑜真在府中又出個什麼意外,只怕他又會怪罪,由他帶着也好,總不至於再賴到她頭上!
再者說,夫妻二人一道,指不定回來之時就有喜了呢!否則年前又沒希望。如此想着,太夫人也就不再反對,準瑜真隨他同去。
而皇上那邊,傅恆還是按照慣例,找了個冠冕堂皇的理由,說是瑜真的祖母在襄陽安享晚年,她想去看望,順路同行。
乾隆隨口便應了,並未說什麼攔阻之言。
想着一別數月,難與家人相見,臨行前,瑜真還特地回了趟孃家,趕巧祖母那邊寫信,說瑢真明年將要入宮選秀,趁着今年還自由,想讓她過去相伴,免得日後沒機會。
永壽本打算讓大兒子寧繡下個月送瑢真去襄陽府,一聽說瑜真夫婦要去雲南,途經此地,乾脆也不麻煩寧繡,託傅恆將她捎帶,
“只送她到襄陽即可,你們再繼續前往雲南,待歸來之時順便將她帶回京便是。不知賢婿意下如何?若嫌麻煩,那不帶也可。”
原本她同行,已是不該,如今再帶上妹妹,只怕太夫人更要說道,瑜真本想拒絕,傅恆已然笑應,
“舉手之勞,岳丈不必客套,只管爲瑢真備好行裝,待兩日之後,我們出發之際,順道來接她。”
當着衆人的面,瑜真也不好說什麼,宴散後,出了廳堂,背過人時,她才問他,“你是不好拒絕罷?我也覺着不大方便,我再去跟額娘說一聲,她必然理解,讓她轉告我阿瑪即可。”